章 節目錄 第三百一十章 有朋自遠方來 文 / 虎籠山人
周參謀長一行動身不久,又有數人找上門來。他們自稱是53軍的全權代表,而且還很鄭重地遞了拜貼。鄭衛國看過名貼大吃一驚,因為這幾位來頭都不小,領頭的是53軍參謀長趙錫慶。兩位同伴,一位是前107師師長金奎壁,另一位是前109師師長趙毅。
程政委驚訝地說:「嘿!真是拜碼頭的架勢啊,居然來了這些個大員。」
鄭衛國腦子裡也有些迷糊,不過對方既然派了這麼高規格的代表團,說明還是很有誠意的。只要雙方坐下來推心置腹的交談,總會有些收穫。於是邀請道:「來的都是客,我們一起去見一見吧!」
程政委擺手道:「不急,不急!你先去跟他們談,看他們到底是什麼態度。我要是去的話,問題就複雜了,有些話也不好說。」
鄭衛國點點頭,說:「那好吧!」他理解程政委的顧慮,因為東北軍以前跟紅軍是打過仗的,雖然現在都在抗戰的大旗下並肩戰鬥,但曾經的隔閡和誤會卻沒那麼容易消除。另外53軍並沒有表示要向八路軍靠攏,程政委貿然前去必然引起他們的猜疑。
李富貴見鄭衛國來了,忙扯著嗓子通報了一聲:「總司令到!」
本來鄭鬍子不喜歡這樣,覺得有點像唱大戲,但周參謀長說這是必要的禮儀。因為客人正在裡面等候,你一聲不響地闖進去是非常不禮貌的。鄭鬍子只好入鄉隨俗。隨他們折騰了。
走進客廳,幾位代表正端坐椅子上喝茶。隨行的警衛們則在站在他們身後,一個個豎得筆直。雖然都穿著便裝,但一看就知道是老行伍了。
代表們聽到通報和腳步聲,忙起身相迎。鄭衛國大步邁了進來,見他們沒有穿軍裝,就拱了拱手說:「各位長官,怠慢了。不知各位要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趙錫慶參謀長忙道:「總司令客氣。是我們唐突了。應該早些來拜訪才是。卑職趙錫慶,現忝為53軍參謀長,還請鈞座以後多多關照。」說著給鄭鬍子敬了一個軍禮,並向他介紹了隨行的金、趙二人。
鄭衛國揮手說:「坐。我們坐下來談。」又對李富貴說:「你們退到院子裡。沒有通報不准任何人進來。」
趙參謀長和金、趙二人相視一眼。也忙將隨行的警衛員攆到院子裡去了。
鄭衛國沉吟片刻,決定不跟他們兜圈子,就開門見山地說:「趙參謀長。我們都是軍人,有什麼話我就直說了。」
趙參謀長忙道:「還請鈞座示下!」下屬的姿態擺得很足,儼然是鄭衛國的老部下了。因為當時在軍隊中只對直系長官才稱某座。如果你是一軍的,面對二軍的長官,哪怕對方是軍長,也是不能稱某座的。
鄭衛國就徑直問道:「你們前番派人來說要來投靠於我,究竟是真是假,有何用意?我希望你們能夠跟我說實話。」
趙參謀長面容一整,非常嚴肅地說:「鈞座,卑職願以自身的名譽擔保,我們53軍上下萬餘將士願以您馬首是瞻,撲湯蹈火,在所不辭!至於用意,無非希望由您來帶領我們打回東北,重整家園!」
金、趙兩位師長也異口同聲道:「對,鈞座,我們原意在您麾下共赴國難,打回東北!」
要是鄭衛國剛來的那會兒,說不定還真會被他們感動,但現在他深為戰區副總司令,已經成熟多了。聽完他們的發言之後,只是笑了笑說:「各位長官,恕我直言,我本人似乎沒有那麼高的威望和能力吧?」
趙參謀長忙道:「鈞座切莫妄自菲薄。您現在是赫赫有名的功勳將領,斬將殺敵,威名早已傳遍了大江南北。何況除了您之外,東北軍現在也找不到一個主心骨了。」
鄭衛國笑道:「後面半句倒是實話。」張少帥被囚,王以哲將軍被殺,聲望很高的黃顯聲也被常凱申請去吃牢飯。剩下的幾個軍長誰也不服誰,而且各有打算,根本形不成合力。
趙參謀長臉微微一紅,和金、趙二人呵呵笑了起來。不過這樣一來氣氛倒是舒緩了許多,雖說這笑聲聽起來有些心酸。
鄭衛國想了一下又問道:「你們選擇我做領頭人,最初是誰的提議?」
趙參謀長說:「實不相瞞,最開始是王奇峰師長給幾位軍長寫了信,我們53軍自然也收到了。」
鄭衛國有些驚訝,忙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王副軍長生前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
趙參謀長點點頭,又歎了一口氣說:「是在他負傷的時候,王副軍長在信中說,如果東北軍還有希望打回東北,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鈞座您,希望我們能跟著您,重塑東北軍的輝煌。」
他頓了頓,有些哽咽地說道:「不瞞您說,當時我們並不認同這個觀點,但現在看來王副軍長是對的。他雖然是河北人,卻是最忠於我們東北軍,忠於少帥的。」
鄭衛國也有些難過,說:「王副軍長的犧牲是我部抗戰以來最大的損失。」又對金、趙兩師長說:「你們也收到了王副軍長的信件?」
兩人點點頭。金師長解釋說:「您可能知道,我們東北軍雖然四分五裂,但內部還是有聯繫的,而且有一些特殊渠道。」
鄭衛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呃,這個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我以前也就在第七旅當過排長,然後不知怎麼搞的又被調到了53軍當連長。再後來,後來就撂挑子不幹了。呵呵……」說到後面,鄭衛國忍不住笑了起來,頗有點兒「古今多少事。皆付笑談中」的味道。
金師長恭維道:「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您當初不過是明珠蒙塵罷了。」
鄭衛國又問道:「金師長,你們107師現在在哪兒駐防?為何你竟然孤身離開部隊,不怕軍委會問責嗎?」
107師是由東北軍第七旅擴編而成的,說起來還是鄭鬍子的老部隊。33年的時候,常凱申為壯大軍威,下令將各師番號加上一百,以虛張聲勢。第七旅就順勢成了第107師。不過鄭鬍子也是在那次整編中被調到53軍的。
金師長突然雙眼發紅,臉上露出重重的悲傷,歎了一口氣說:「唉。現在已經沒有107師了。就連67軍也沒有了。卑職不過是一名失業軍人,早就不是什麼師長。」
淞滬會戰時,67軍奉命協同43軍「搶佔松江,死守三日」。以掩護主戰場上的中**隊撤退。在完成任後。吳克仁軍長讓43軍殘部先撤。結果等67軍撤退時,蘇州橋已被炸斷。67軍只好冒著日機轟炸的危險強渡蘇州河。
當時吳克仁軍長為了穩定軍心,讓部下們先行渡河。自己則在岸邊坐鎮指揮,結果就在部隊快要脫險時突遭日軍襲擊。吳軍長當場陣亡,和吳軍長一起犧牲的還有67軍軍參謀長吳桐崗。另外,在這次會戰中還有107師參謀長鄧玉琢、322旅旅長劉啟文、321旅旅長朱之榮和王熙瑞等八名團長為國捐軀。營、連、排一級的軍官傷亡就更大了。整個107師幾乎打光,108師也傷亡殆近。
鄭衛國驚得站了進來,滿懷愧疚地說:「對不起,金師長!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我竟然不知道。」
金師長講完已是淚流滿面,抽泣著搖頭說:「不,這不能怪您。您沒聽到還算好的,聽到了只怕也不是什麼好話。」
鄭衛國一頭霧水,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看向趙參謀長,說:「金師長這是什麼意思?」
趙參謀長歎了一口氣,說:「鈞座,我來跟您說吧!」又對金師長說:「老金,你也別太傷心了。吳軍長他們是為國捐軀的,死得值!那些髒水詆毀不了吳軍長的一世清白。」
原來,吳軍長陣亡之後不僅沒有得到應得的褒獎表彰,竟被別有用心的宣傳機構誣蔑為「吳克仁率部叛亂,67軍臨陣投敵」,常凱申乘機取消了67軍番號,僅餘一個108師還撥歸了中央軍王敬久的第25軍。更無恥的是,軍政部竟然下令不准給予67軍殉國將士發撫恤金。
鄭衛國氣得臉色鐵青,在屋子轉了好幾圈才把怒火壓了下去。不管67軍是哪個派系的,殉國將士何其無辜?要知道很多將士家屬並沒有經濟來源,全靠著一點兒微薄的「國難薪」過活。這些人戰死沙場,軍政部又不予以撫恤,那些失去頂樑柱的家庭將如何維持生計?
沉默了一會兒,客廳內的氣息變得沉悶起來。鄭衛國推開窗戶,一股暖風吹了進來,卻熏得人更煩躁了。
趙參謀長安慰道:「鈞座,你就別這件事情煩心了。我們已經托了在後方的東北籍人士代為奔走,誓要替吳軍長和67軍將士們討個公道。」
鄭衛國苦笑道:「這件事情我是無能為力。我只是想為烈士家屬們做些什麼,你們知不知道他們的下落?」
趙參謀長奇道:「鈞座,您打算怎麼做?難道替國民政府給他們發放撫恤?」
鄭衛國搖了搖頭,有些遺憾地說:「我也希望能這麼做,但我沒有那麼多錢,所以我想在大後方辦一個工廠,讓烈士家屬們去做工,賺的錢就給發放給家屬們。」
趙參謀長擊掌叫好,說:「好,這是一個好主意。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此事若能辦成,必然功德無量!那些死難的將士們縱然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金師長突然雙膝跪下,痛哭道:「卑職先替將士們謝過鈞座。」
鄭衛國忙將他扶起,說:「份內之事,金師長何必言謝。」又對趙師長說:「109師也不在了嗎?」
趙毅師長悲傷地說:「109師還在,卻已經沒有我們東北五省的子弟了!」
淞滬戰役49軍傷亡也非常慘重,其109師基本打光,但軍政部在戰後卻根本不理睬其整補的要求。萬般無奈之下,劉多荃軍長帶著109師師長趙毅親自到武漢去活動,花一大筆錢打通了門路,調來了全部徒手的預5師補充109師。
事先講好條件,趙毅仍為109師師長,原預5師的團長以上主官全部留任。劉多荃將張少帥以前留下的一部分武器裝備該師。補充後的109師一水的捷克式步槍,每連六挺捷克式輕機槍,每營配有重機槍連,團有迫擊炮,堪稱裝備精良。
然而劉多荃、趙毅沒高興多久,在下令讓109師開拔時,原預5師留任的四個黃埔生團長全部告長假,部隊完全指揮不動。事情反映到常凱申那裡,常凱申非但不處分故意鬧事的團長,反而藉機將趙毅撤職,換上了嫡系李樹德,劉多荃任命的其他東北軍軍官也都被撤換掉,接著又將109師劃歸第1戰區劉峙指揮。
「操!」鄭衛國忍不住罵了句粗口,氣憤地說:「這他娘的叫什麼事兒啊!打壓也用不著這麼明顯吧!」
趙參謀長歎了口氣說:「誰讓咱們丟了東北呢!當初一招棋錯,現在就到了咱們還債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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