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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281 金城之狐無歸處 文 / e江月

    韓遂的擔心絕對不是多餘。

    方纔他將這幾天來的事細細回想一遍,就發現諸多疑點,而更為令他感到後怕的是,這些疑點,竟然都詭異般指向同一個目的。

    那就是抄他的後路,將他退回金城的退路給切斷,然後,就可以在他無奈退軍時,沿途追殺,逼得他大軍崩散,徹底失去東山再起的可能。

    「報~」

    悠長而又焦急的稟報聲,在帳外響起,韓遂艱難地乾嚥一下,沙啞著嗓子,令來人進來。

    「稟報主公,金城急報!」

    事到臨頭,韓遂反而奇跡般地冷靜下來,皺眉問道:「何人所報?」

    親衛一愣,頭也不敢抬地答道:「未,未及細問,信使……」

    韓遂立時勃然大怒,將手裡捧著的茶盞狠狠地砸過去,打斷親衛的稟報,怒吼道:「快帶上來了!」

    親衛連滾帶爬,奔出帳外,片刻工夫,兩名親衛架著累得連路都走不動的信使,進大帳內,不待韓遂出聲,立即識趣地躬身退出去。

    「你自何處而來?」

    信使看起來像是跪伏在地上行禮,實際上,卻差不多是癱軟在地,聲音中透著疲累,還有虛弱,答道:「稟,稟,主公……」

    「無需多禮,說重點!」

    韓遂幾乎就是在低聲咆哮,他的耐心,已被他自己的所思所想,還有親衛和信使,給消磨得一乾二淨。

    「允吾,少主,少主急報……」

    信使口中的少主,正是韓遂的長子韓進,韓遂率大軍攻隴西和漢陽,留長子韓進在金城郡治允吾坐鎮,節制留守兵馬。

    說話間,信使已自懷中掏摸出一方密封得嚴嚴實實的絹帛,雙手吃力地舉過頭頂,呈給主公韓遂過目。

    韓遂的心裡,已是灰敗一片,所有的大志,理想,雄心,盡皆崩塌於方纔那一瞬間。

    無需去接過絹帛信函,品讀其中到底寫了什麼,單從信使是兒子韓進所遣,韓遂就心裡明白,他最為擔心的事,已成為現實,榆中,成橫坐鎮的榆中,只怕已被并州軍攻陷。

    不然,無從以解釋眼前的這一切。

    當伸出雙手時,韓遂已是顫抖得厲害,無論他如何告誡自己,冷靜,冷靜,他就是冷靜不下來,待接過絹帛,原本輕飄飄的絹帛,此時在他手中,卻仿若重逾千斤,讓他的雙手不堪重負。

    「進兒可還有何話?」

    韓遂腦子裡轟鳴成一片,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問出的話裡,並沒有帶著顫音,帶著驚恐的顫音。

    信使搖搖頭,沒有出聲。

    韓遂見此,腦中再次響起一聲霹靂炸雷,為當前糟糕的局勢,再增添一分糟糕上去。

    長子韓進沒有讓信使帶口訊,而是以密信相告,當然是必要的謹慎之舉,這樣,壞消息不至於被信使在中途傳出去,影響到遠征大軍的士氣。

    「嗯,下去好生歇著,此番急報,有功!」

    韓遂將信使打發走,憂心忡忡再也無需掩飾,盡數顯露在臉上來。

    他回到案桌後坐好,絹帛信函就被他扔在案桌上,雙手揉著兩側太陽穴,不由得痛苦地低吟出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自覺頭腦稍許回復清明,拈起信函,拆開細讀,心裡哀歎一聲:果然如此。

    長子韓進在密信中坦然相告,已可確信,榆中已失,守將成橫背叛,至於并州軍是如何穿越安定郡和武威郡,又是如何攻下榆中堅城,他也只聽聞諸多傳言,並不能確切得知。

    韓遂頹然而坐,手中的絹帛信函自手中掉落在地,他都毫無所察,雙眼孔洞無神,直勾勾地盯著虛空某處,腦袋裡一片混沌,什麼都想不了。

    如此枯坐良久,韓遂才自木然狀態中活過來,強自收懾心神,開始艱難地盤算著,後面該當如何辦。

    榆中被敵軍攻佔,就相當於一下子切斷金城老巢與隴西、漢陽之間的直接聯繫通道,消息傳遞,大軍調派,都只能繞道枹罕,而偏偏枹罕並不是他的地盤,而是自詡為河首漢平王的宋揚所據。

    好在如今,宋揚所率精銳,也在他的大軍之中,故而眼前最為要緊的,就是穩住宋揚,必要時,不惜將宋揚殺了,以確保枹罕這條通道的暢通。

    然後,才是該當下定決心,是立即撤軍,趕回金城,以收縮防線,集中兵力,與并州軍和馬家軍對峙抗衡,還是繼續攻獂道,趁著榆中失陷的壞消息尚未傳到軍中時,攻下獂道,以扳回一局,鼓舞士氣。

    這兩個方案,各有利弊,韓遂痛苦地苦苦盤衡,這種感覺,就相當於是在讓他做出決斷,到底是現在就自斷一隻手臂,捨臂求生,還是先斷一指,放手一搏。

    只是,放手一搏,如若得勝,當然很好,所失也就只是斷了一指而已;可如若敗了,那後果就會更嚴重,至少也會是掉個半邊身子,很有可能是整個人都會丟失在這裡。

    整整一夜,韓遂就在中軍大帳中,時而煩躁地來回踱步,時而頹然坐下,時而睜眼,時而閉眼,間中還會喃喃自語,不停地盤衡著利弊。

    直到曙光初現,帳外傳來喧鬧聲,韓遂猛然驚醒,才發現他是趴在案桌上,睡了過去,而他壓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有案桌上的燈燭仍舊燃著,火苗一動也不動,無聲無息地散發出光亮來。

    韓遂愣愣地發了一會兒呆,出聲喚來親衛,著人端來洗漱用具,還沒有洗漱完,帳外又是傳來一迭連聲的急報聲。

    最壞的消息都已經聽過了,韓遂慢條斯理地洗漱完,才將稟報的親衛喚進來,瞪著一雙帶著黑眼圈的雙眼,很不悅地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稟主公,宋,宋,……」

    親衛囉嗦半響,還沒說出個完整的話來,韓遂不耐煩,喝罵道:「到底是何事?!」

    「宋揚,率部,拔營……」

    呯!

    親衛尚未稟報完,韓遂就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他直勾勾地盯著嚇得簌簌發抖的親衛,咬牙切齒地恨恨問道:「何時的事?」

    「正,正在拔營……」

    話未說完,韓遂怒吼一聲:「來人啊!」

    帳外侍立的親衛應聲而入,韓遂當即下令:「傳令各部緊急聚集,快,快!」

    頃刻間,帳外已是一片人喊馬嘶,整座大營,以韓遂的中軍大帳為中心,漸次沸騰起來。

    韓遂草草吃點東西,即披掛齊整,親率三千jing騎,出營而去,大營中,餘下各部皆奉韓遂嚴令,嚴陣以待,不准士卒四處走動。

    宋揚所率兵馬,雖奉韓遂號令,但並不算是韓遂的部屬,與滇吾等羌人部落兵馬一樣,並不在韓遂位於襄武城內的大軍大營內,而是駐軍於城外。

    這樣分開紮營,本就是韓遂的要求,如今,韓遂倒恨不得宋揚就在他的大營內,或是在城內,這樣,只需一道軍令,就可以將宋揚召到中軍大帳內。

    三千jing騎出動,聲勢浩大,沿途所經各處大營,韓遂見到的,是跟往常無異的早晨,以致他心裡都有些懷疑,宋揚拔營的消息,是不是誤報?

    遠遠地見到宋揚大軍大營時,韓遂就確信,這不是誤報,而是事實。

    整座大營已被拆得七七八八,如不是來回穿梭忙碌的士卒,以及可看出骨架輪廓的營帳,這裡看不出曾是宋揚大軍的大營。

    一隊人馬迎上前來,韓遂雙眉緊鎖,早已辨認出,領頭騎士並非宋揚,只是面生得很,他似是從未見過。

    「宋揚何在?」

    韓遂遠遠地就喝問一聲,情勢緊急,他已不耐煩用上敬語,直呼宋揚之名。

    來人也是遠遠地就勒馬停了下來,見到韓遂,也不下馬施禮,而是在馬背上拱手,高聲答道:「使君,枹罕有急訊傳來,王上須得率軍緊急趕回,未及辭行,王上囑屬下務要向使君致上歉意。」

    韓遂氣得差點就吐血,很是不善地盯著那人,半響後,才沉聲問道:「王……上,是何時啟程的?」

    「寅時即已啟程。」

    韓遂一聽,眼前差點一黑,在馬背上踉蹌了一下,差點就一頭栽下馬來。

    不用說,他都知道,宋揚必定是幾乎跟他同時,接獲金城發生的事,並當機立斷,連夜就率軍往枹罕,距今已拔營兩個多時辰。

    一路上,宋揚的一萬大軍,要穿過隴西,經過狄道重鎮,可是,韓遂即使現在派人緊急傳令,也難以阻止宋揚率軍經過。

    如若他放開手腳,親率三千jing騎,一路疾追,倒是可以追上宋揚的一萬大軍,可是,追上去,又能如何呢,即使把宋揚連一萬大軍盡數給殺了,除了更加令其餘各部離心離德之外,於當前情勢,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韓遂心裡,充滿了苦澀,對前程還有退路,更是充滿了彷徨。

    宋揚率軍離去,固守枹罕,並不意味著,這條通道已對他韓遂關閉,他仍舊可以循著這條通道,率軍回到金城。令韓遂心裡憋屈惱火的,是整個事情,明顯有人步步走在他的前頭,讓他壓根就疲於應對。

    現在的情勢很明顯,宋揚已經獲悉,榆中已失的消息,看樣子也保守不了多久,一捱各部知悉,韓遂很確信,大軍的軍心,會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噗嗤!

    韓遂想到煩心處,急怒攻心,一口鮮血噴濺而出,好在他善於騎乘,當即整個人趴伏在馬鞍上,才沒有墜下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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