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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百五十七章 遲來的援軍 文 / 特別白

    遠處本來的那一騎越跑越慢,但還是靠近過來,等到了這東邊空地範圍後,幾乎是一步步慢慢走過來,馬上的騎士也不住的左顧右盼。

    到了能看清的距離,趙進認出了馬上的人是誰,頓時鬆了口氣,揚起手中長矛大喊道:「河叔,我在這邊」

    那人聽到這聲音後也是一愣,隨即驅動坐騎,朝著趙進這邊趕來,這人正是王兆靖府上的那位護衛河叔,倒是沒想到這位河叔的騎術這麼出色,控制馬匹明顯比昨天的馬隊強出很多。

    河叔到跟前的時候,已經把弓箭放在馬鞍上,等趙進拿下頭盔後才徹底放鬆下來,在馬上關切的問道:「進少爺,報信的人說昨夜有大股盜賊侵犯何家莊,安然無事了嗎?」

    看到熟悉的面孔,趙進和夥伴們終於能真正的放鬆了,他注意到對面河叔的坐騎渾身汗水,想必是因為一路狂奔。

    「多謝河叔關心,賊人被我們打跑了,沒事了。」趙進朗聲回答。

    「那報信的人說是幾百騎兵,幾千步卒,就這麼被你打跑了?」河叔話裡有些不信,隨即失笑說道:「人一謊也就亂了,沒準」

    話說到這裡,河叔卻聽了,因為他看到在另一側拜訪的屍體堆,倉促清理戰場,自然也不會整齊擺放,就那麼堆了幾個大堆,然後撒的石灰格外多,幾乎是把什麼都遮蔽了,看著像是個漚肥堆,這河叔剛來的時候注意力都在趙進他們這邊,對這幾個屍體堆一掃而過,剛才卻聞到了濃烈的味道,繼而發現。

    河叔顧不得說話,在馬上緩緩長大了嘴巴,當真是目瞪口呆,以他的見識和性格,難得有這樣驚呆的模樣。

    「這還這還真是」河叔在馬上語無倫次。

    「河叔,我爹和其他叔伯什麼時候到?」趙進開口問道,他知道只要報信的回到徐州,各家長輩肯定火急火燎的過來救援,這河叔應該是前哨,可能因為他弓馬武技最為出眾。

    被這麼一問,河叔才反應過來,在馬上咳嗽了幾聲才說道:「會騎馬的不出半個時辰,不會騎馬的恐怕要晚些,你們報信的那人今早城門開的時候才能進城,城內這才知道了消息,大家都急瘋了,各找辦法要出城。」

    說完這句之後,河叔在馬上笑了笑,帶著點調侃說道:「不過大傢伙也明白的很,來得這麼晚估計見不到活人了,只能給你們收屍,或者有個萬一的希望能和賊人們談談,誰也想不到是這個結果,居然是你們贏了。」

    幾百騎兵,幾千步卒圍攻一個小小莊子,趙進這邊連個見過血的都不多,整天在那裡進行沒什麼用的訓練,怎麼可能有倖存的道理,各家長輩估計都是悲痛欲絕,想要過來收屍,估計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收個全屍。

    說起來,各家都不報自家孩子倖免的希望,原因很簡單,趙進和夥伴們手裡沾了太多血,太多人命,和多方勢力血海深仇,對方下了這麼大本錢夜襲大戰,肯定不會留活口,當然,他們更想不到這個結果。

    河叔的坐騎被煙火和血腥氣熏的有些焦躁,忍不住亂動兩步,那河叔拽住韁繩呵斥了句,穩下來之後細細打量森然站立的老兵隊,看著渾身血污依舊披甲的趙進和夥伴們,臉上的笑容變成了欣賞,點頭說道:「不簡單了不起我過來的時候還琢磨,你們幾個小子都是好苗子,死了真是可惜,沒曾想你們做到這樣的地步,我先給你們家裡人報個喜去」

    說完之後,打馬轉身,驅動坐騎快速離去,看著河叔離開,趙進直接坐在了地上,其他人也毫無風度的跟著坐下,這次他們真的放鬆下來,後面的老兵方隊也是照做,一直硬頂下來還好,剛才那放鬆休息卻是把疲憊都勾了起來。

    陳晃坐下之後愣了愣,轉頭問趙進說道:「城內肯定要大隊人馬過來,現在不是白來一趟嗎?是不是讓人騎馬追上去知會一聲。」

    「把身上盔甲都脫了吧,鬆鬆氣」趙進先招呼大家一句,然後開口對陳晃說道:「怎麼會是白來,讓別人看看,咱們趙字營也不是孤零零沒人管,讓那些還有心思的死了這個心。」

    陳旱點點頭,把自己頭盔和護腕解下,然後幫著趙進解開胸鎧,笑著說了句:「昨晚咱們打成這個樣子,誰還敢有什麼心思?」

    孔家和雲山寺,差不多是河南、山東和南直隸徐州一帶最大的江湖勢力了,昨夜出動那樣的力量更可以說是驚人的動員,但就算這樣,還是被趙字營打垮,這樣的戰力,誰還敢來捋虎鬚。

    鋼鐵鎧甲,棉甲、鎖子甲都拖了下來,新兵隊過來人搬運回去,又有人從屋子裡搬出了板凳,讓老兵隊的人先坐下去,好歹有個依靠的地方,現在氣氛總算鬆弛下來,那邊董冰峰靠著床架已經大睡起來。

    劉勇身為總管,卻過來詢問吃喝的事情,等下過來救援的人不會是小數,而趙字營這邊雖然有糧食,可今天肯定沒時間操辦了,吉香的父親領著雜役也忙碌了一夜,現在還在忙著做粥燒水,實在騰不出手。

    「這點小事沒必要操心,吩咐到莊子裡去,等下來多少人讓他們都準備出來。」趙進直接說道。

    「大哥,這個會不會招來怨氣?」劉勇考慮的很全面。

    「這是我的莊子,是咱們的莊子,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該做什麼。」趙進沒有一點客氣。

    何家大院重新安靜下來,一直強撐著的趙進也開始打起了瞌睡,就在這迷迷糊糊的時候,身邊卻走過來幾個人,趙進下意識的身子一弓,手握住了短刀刀柄。

    「對不住,我們老哥幾個睡不著,倒是把你吵醒了。」聽到這聲音趙進才放鬆下來,這是那幾位衛所的老騎兵,說話這個姓王。

    趙進揉揉眼睛,笑著抬頭說道:「幾位叔伯不多睡一會?昨晚可是辛苦了

    「年紀大了睡不著,再說這時候睡的多了,晚上睡不著,又是折騰,索性白日裡忍忍了。」那王姓老兵笑著回答。

    這還真是人生經驗,趙進揉揉臉,他依舊想睡,但他也知道,趙字營裡最該保持清醒的就是自己,能不瞌睡還是不瞌睡的好。

    看趙進清醒過來,那王姓老兵先豎起大拇指比劃了下,開口誇獎道:「老漢我剛才沒怎麼睡著,想你這一晚上的用兵,真是了不起,那叫啥來著,有勇有謀,開始時候,我們老哥幾個還琢磨著帶你和冰峰跑呢,沒曾想居然打贏了,還是這樣的大勝」

    「都是兄弟們拚命,叔伯們也是幫了大忙」趙進坐在那裡沒有站起,但沒人覺得失禮,反覺得理所當然。

    閒扯了幾句,一個矮胖的老兵突然開口說道:「小進,你用兵這麼出挑,是不是你叔給你留下什麼兵法?」

    這話一出,幾個聊天的老兵都看過來,另一人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說道:「怪不得,振興那小子去的地方多,保不齊就得了什麼秘藏的兵法,要不然小進怎麼會有這樣的能耐。」

    老騎兵們紛紛附和,討論熱烈起來,就連邊上的正在瞌睡迷糊的夥伴們都睜開眼睛,不遠處的老兵隊也凝神細聽。

    趙進卻是苦笑,但有這個說法也不奇怪,以他這個年紀和見識經驗,打出這樣的勝利,的確太驚人了,而且這時候的人就喜歡說什麼從前流傳的秘法,就和當年流行的武林秘籍之類差不多。

    「小聲些,小聲些,這等秘本哪能亂傳,小進也是不想讓人知道。」又有人煞有介事的掩蓋。

    趙進撓撓頭,琢磨了下才笑著說道:「二叔說過,真要讀兵書,把戚爺爺的兵書讀透了,比什麼都要強。」

    戚爺爺就是戚繼光,這爺爺二字是純粹的尊稱,倒未必因為關係和輩分什麼的,趙進不知不覺間也有了這個習慣,一抬出這尊神來,幾名老兵都是沒話講了,倒是有人感慨說道:「振興這小子有時候跟個酸子秀才似的,可惜了。

    趙進也是無言,自己二叔並不是那種純粹的勇悍武夫,反而性格沉靜,這位說的是實情,這也勾起了回憶。

    接下來話題就轉開去,一幫人開始議論昨夜的戰況,什麼那馬隊沒打過硬仗,急襲突襲圍營能做,沖硬陣就不行,這都是沒血氣怕死了,什麼僧兵大隊能練成那個樣子已經不錯,可惜也是見不得真章,一刀槍相接就吃不住勁。

    趙進沒有插話,只是聽著這幾位經驗豐富的老兵議論,議論其實沒什麼高深的,只不過就事論事,老兵們見得多了,憑著自己的經驗說幾句,但讓趙進有些奇怪的是,沒人對雲山寺可以動員上千僧兵,還有孔家排出幾百馬隊這件事驚訝。

    這天下還是有王法的,民間豪強有這樣規模的私兵,而且還敢這麼動作,難道這不應該驚訝嗎?

    想想自己的行事,想想自己這趙字營,做任何事的時候,總要給自己找個官面王法過得去的理由,不管這理由是否牽強,總有解釋的餘地,趙字營開始用貨棧商行的夥計名義,等人數太多的時候主動出城,謹慎小心不落旁人一點把柄,如今聽別人這議論,倒是感覺自己有點小心太過了。

    這時節只要不在城中王法地,城外那就是豪強自家,有錢有勢有刀槍,就可以橫行無忌,像自己這麼小心的肯定罕見。

    這時候腦子因為睡不足還有點迷糊,趙進用力的拍拍腦門,索性不去想了,小心總沒錯……

    趙進這邊剛拍腦門,卻隱約覺得地面有些顫動,他禁不住一愣,還以為這這是自己的錯覺,可邊上聊得高興的幾個老騎兵卻變了神色,那名王姓老兵直接趴在地上,耳朵湊在地面細聽。

    「東邊有馬隊過來幾百騎」

    不止一個人趴在地上聽,一個個消息報了上來。

    聽到這些的人臉色都變了,然後都看向趙進,現在大家都覺得趙進萬能,什麼事都可以做主。

    所有人都從地上站了起來,趙進略一沉吟就開口說道:「可能是長輩叔伯的援軍,但也可能是敵人膽大包天還要再來,小心為上,各隊披甲整備,準備迎敵」

    和昨天下午那種慌亂不同,此刻命令一下,夥伴們立刻各自就位,邊跑邊大喊趙進的命令,東倒西歪的老兵隊各個激靈著站起,新兵隊則是從營房中跑出來,也就是片刻功夫,各隊已經列隊完畢,只是披甲繁瑣,有些兵丁還在忙碌。

    老騎兵們自己管自己,他們倒是沒急著動作,而且饒有興味的看著院子內的準備,短時間內院子裡已經是森然氣象,趙字營上下已經是隨時可以出戰的狀態,這讓老騎兵們悚然動容,大家彼此看了眼,一個人念叨著說道:「還說沒有兵書秘法,沒那個,怎麼練得出這般模樣」

    大院東邊院牆已經不存在了,前面的磚堆什麼的也清理於淨,趙進直接把南邊街道上那些沒起什麼作用的拒馬木柵弄了過來,攔在缺口上,又把門板什麼的搭上。

    和昨夜的慌亂不同,現在每個人都有章法,老兵隊隊形緊湊的在拒馬和門板後面,靠的越緊,被拋射弓箭傷到的可能就越小,而新兵隊則是東一堆西一堆,所在的位置都是外面招呼不到的死角,大院再大也是個院子,這躲避不耽誤行動,就連排在最後那幾個隊,也知道自己該於什麼,有的進了營房,有的搬運雜物。

    趙進看到一切都整備完畢,又是上了望樓,院牆被撞塌,不過角落的望樓沒有被波及,倒是安然無恙。

    到了高處掃視一圈,遠遠看到東邊已經有了煙塵,大隊的騎兵已經快來了,並不僅僅是他登高望遠,能看到騾馬市那邊也有人上了房頂高處張望,甚至有人關注的不是東邊,而是大院這邊。

    望山跑死馬,看到了煙塵,但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那大隊騎兵才到跟前,看到對方的速度,趙進鬆了口氣,出其不意、兵貴神速,光天化日之下又不能招搖,如果是敵人就不會這麼不緊不慢的小跑。

    不過趙進也不敢大意,畢竟這樣的事情容不得萬一,好在那大隊騎兵在二百步左右的時候有放慢了速度,其中三騎卻加速跑出,等到了跟前,趙進徹底放鬆了,因為其中一人是來過的河叔,一人是王兆靖,還有一人是董冰峰的一個師傅。

    「解除戒備,是援軍來了」趙進在望樓上大聲喊道,下面頓時傳來情不自禁的歡呼,大家都鬆了口氣。

    趙進下了望樓,讓自家的隊伍稍息,然後和夥伴們迎了出去,這邊還沒撤掉拒馬木柵,那邊王兆靖早早的翻身下馬,他穿著一身輕甲,背著狹鋒長劍,看看一邊堆放的屍體,又回頭看看滿地的血污和焦黑,臉上漸漸湧上慚愧,看到趙進後,張張嘴又是合上,又看看朋友們,禁不住低下了頭。

    從昨晚到現在,飯吃過了,多少也還睡了會,洗漱都沒顧得上,昨夜沾染的血污都還在,趙進和夥伴們都是如此,老兵方隊和新兵方隊也是如此,昨夜發生什麼即便沒有見到,可看看東邊地上的痕跡,看看堆放的屍體和兵器,再看看趙字營這些人身上沾染的,王兆靖也能猜到昨夜發生了什麼。

    「趙兄,諸位兄弟,昨夜小弟若是在,就是多一」王兆靖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卻說不下去,只是深深作揖為禮。

    陳晃把頭一抬,其他幾個人卻看向趙進,趙進上去給了王兆靖一拳,笑著說道:「你這麼說是在臊石頭嗎?高家莊那次,石頭不也沒在。」

    石滿強嘿嘿笑了,陳晃神色淡然,吉香、董冰峰和劉勇都露出笑容,王兆靖卻沒笑,抬頭想要說話,卻猶豫半天沒有開口。

    「咱們兄弟等下敘舊,先招待這些遠道而來的長輩。」趙進隨口說了句,舉步向前迎去。

    「趙兄,趙叔、陳叔和董伯父那邊都是坐車趕過來,其他的都在城內等信」後面王兆靖說了句,幾家長輩或者不會騎馬,或者因為年紀大騎不得。

    看到大院撤去拒馬,有人出迎,那邊的大隊騎兵也緩緩靠了上來,儘管知道是友非敵,可趙進還是感覺到一種壓迫。

    人在馬上的高大,披甲執刃的森然,還有那精悍氣質,都和從前趙進見到的不同,儘管還不知道來歷,可趙進心裡的第一觀感就是軍中精銳。

    徐州衛和徐州左衛的軍戶農夫不必說了,徐州參將麾下的兵卒趙進也不是沒見過,那些人比農夫好一點有些,不少看著還不如壯健農戶,可今日這樣的精悍武夫卻第一次見,細想想,倒是和從前跟在董冰峰身邊的幾個漢子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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