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金鱗開

正文 五五九 銜枚夜度五千兵(10) 文 / 美味羅宋湯

    愛尚.23hh

    人性中有些根源的本性是不分民族和文明的。

    比如對自己的不自信,又比如攀比心。

    李真虛正是利用了這兩點,在小露一手後重新入座,對剛才的事閉口不談,彷彿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

    番人當然也不會納頭就拜,求李真虛傳授這等繁雜而富有美感的祭祀儀式。然而出於自己都覺察不到的自卑,以及攀比,一顆小小的種子已經在這些番仔的心中紮了根。

    到了這個大肚國外圍村社,李真虛反倒不著急趕路了。

    他在這個友好的村子裡呆了數日,兩次施展了神奇道術,最終等來了大肚王阿拉米的使者。這完全是因為道術口碑傳到了大肚社,而太陽之王阿拉米正好被「鬼寐」折磨,想請這位漢人道士驅鬼。

    陳念祖此時對李真虛道長的神通已經深信不疑,自告奮勇為李道長準備法器。李真虛只見了阿拉米一面,就知道這位番仔王其實是肝郁氣結,濕熱困阻,故而整日沒有精神,昏昏欲睡,晚上又容易做噩夢驚醒。

    這是因為原住民久居濕地,又喜食生冷蔬果,所以很容易被濕熱困擾。至於肝郁氣結,則是另有外因刺激。

    這刺激便是來自南面的紅夷番。

    一六二五年,荷蘭人被明軍趕出澎湖之後,在大員一鯤身建熱蘭遮城,開始作為統治台灣的中心。

    一六四二年,時任巴達維亞總督將軍的安東尼?范?迪門派兵驅逐了台島北部雞籠(基隆)的西班牙人。並將西班牙人所建的聖多明哥城改為安東尼堡。

    荷蘭人取得了南北兩個據點之後,將自己視作全台的主人。並派兵南下征服原住民部落。在兩年前,也就是崇禎十八年,耶歷一六四五年,荷蘭人進攻大肚王國,並在三個月後徹底征服了這個部落聯盟,至此統治了整個台灣西部地區。

    阿拉米作因此受到的羞辱足以成為他犯病的誘因。

    他一直覺得自己愧對祖先,所以「祖先」也就理所當然會在夢中對他進行懲罰。

    對於明朝的醫生而言,只要不是太過平庸。碰上這樣的病症都不至於覺得棘手。

    李真虛心中有數,口中卻道:「果然是邪靈作祟,國主且放心,待貧道命弟子送來法器,當可做法驅逐邪靈。」

    大肚國的巫婆們並沒有神權不可侵犯的概念,樸素地因為久久不能醫治國王的鬼寐,自然希望漢人巫師能夠幫忙。

    李真虛搬到了大肚社裡居住後。意外地現這裡還有其他漢人往來,更聽說北面的沙鹿社裡還有漢人居住,對這台島民生生態有了更深的認識。

    陳念祖回到村子,將前因後果說了,又帶著李真虛的弟子前往大肚社,這一來一去就過了七日。

    李真虛拿到了一應行頭。將成藥化在水中,另外以藥汁畫符。做法的時候焚燒符紙,浸入準備好的藥水,讓大肚王服下。心理撫慰外加藥物幫助,七日之後大肚王便有了起色。更是對這漢人道士深信不疑。

    這本是天師道故技,從祖天師張道陵就開始用。再過五百年都能哄人。

    李真虛一招奏效,又趁熱打鐵,表演了「結幡」神跡。

    道士們將神幡懸掛在高達三丈的竹木上,神幡底部的五條幡腳隨風搖擺。高功在施法的時候,這五條幡腳就會結出不同式樣的結頭,根據這種結頭來判斷是哪位神仙臨壇。這套手段比之符水治病高明許多,甚至在攝像機下都能保持神秘,讓人驚歎,對付這些連原始宗教都不算的番人,自然更是手到擒來。

    雖然荷蘭人也在島上推廣基督教,但相比李真虛卻困難了不知道千萬倍。因為基督教是外來宗教,要解釋教義已經很困難了,更別說基督教義與原住民信仰相悖。而李真虛卻並非「傳教」,他更像是暗中盜取了原住民的信仰解釋權。

    原住民信祖宗,李真虛就教他們立牌位。

    原住民信自然靈,李真虛就給他們立塑像。

    原住民用人頭祭祀,李真虛就用麵粉做饅頭……

    起碼饅頭的口感比人血酒要好許多,而且做饅頭總比讓族人「出草」更安全。尤其是做饅頭這種工作由村社的巫婆承擔,進一步削弱了男人的權力,這讓年長的祖母們更樂於接受。

    在這位高真的努力之下,大肚王國對海峽對岸的明國充滿了信任和好感,甚至開始相信漢人和台人本就是一脈相承的兄弟。

    崇禎二十年十月初,番仔王阿拉米乘做明軍大船,第一次踏上了島外的土地。

    ……

    轟!

    一九式軍屬火炮出轟然巨響,巨大的彈丸以肉眼可見的度飛向靶標,那是一座高達丈許的土堆。在彈丸擊中土堆的剎那,大地出了一陣微顫,整個厚實的土堆被轟得泥土飛濺,幾乎夷平。

    剛剛學會用千里鏡的阿拉米被嚇得目瞪口呆,手中的千里鏡幾乎脫手。他身邊的衛士輕輕扶了他一把,才讓他覺得安心。

    方家鴻負責招待這位渡海而來的番仔王,自然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不免心中好笑。

    這些蠻族還沒有進入火器時代,僅有的鐵器兵刃也殘破不堪。在方家鴻看來,用火炮和火銃來展現明軍的威能,頗有些浪費。讓他們看看弓箭齊射和長刀如林,應該就足夠震懾了。

    「紅毛夷絕不是天兵的對手。」甘仔轄?阿拉米鄭重其事地下了論斷。

    方家鴻聽說過荷蘭人的排槍戰術,與明軍的相似,不過他們的兵員人數是個硬傷。即便是在與西班牙人開戰時期也沒有過五千人的軍隊,現在的總兵力只有一千二百人。而且還分駐在南台的熱蘭遮和北台的安東尼堡。

    阿拉米親眼見識過紅毛夷的排槍戰術,為之氣奪。眼看漢人也有這樣的戰法,似乎比紅夷更厲害,而且人數也更多,無不讓他倍感興奮。

    「我們勢必橫掃紅毛夷,懲治奸商,讓島民過上和漢人一樣的好日子。」方家鴻信誓旦旦道。

    陳念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官兵,更加興奮,只是聽到官軍說要懲治奸商。不由耳朵上豎,希望他能繼續說下去。

    在台島的福建人,十之七八都是奸商。

    漢人用食鹽、布匹、銅器等物與原住民交換鹿皮、鹿肉、魚肉。如果真有人以為漢人商旅安心於轉手貿易的差價,那無疑是十分天真的。商人們為了掠取更高利潤,無所不用其極,以次充好、魚目混珠都是常有的伎倆。甚至還有人仗著人多勢眾,甲堅兵銳。強取豪奪。

    這就是為何有的漢人可以與原住民混居,有的卻視如仇讎。

    阿拉米聽了方家鴻的保證,也向祖靈誓:「我等絕不與漢人為敵,共討紅夷番!」他又道:「天兵打算何時攻打紅毛夷?」

    方家鴻面微笑道:「明年年初。在此之前,大軍還需要一些準備。不知大王能否為我軍聯絡台灣各族,到時候共襄盛舉!」

    阿拉米對此毫無異議。在他看來。漢人比紅夷人更可靠,何況兩族還是失散千年的兄弟——起碼都是黑黑眼。

    然而生活在熱蘭遮附近的原住民村社卻不這麼認為。

    紅夷人在他們的稱呼中是「藍眼族人」,還有人稱他們「紅毛親戚」。他們相信正是這些紅夷人趕走了漢人海盜,將他們從被欺凌奴役的境地中解放出來。

    這與荷蘭人在台灣的政策也有關係。

    最初荷蘭人並不從原住民頭上徵稅,並且總是挑撥原住民之間的關係。讓他們互相「出草」,然後拉攏一社。打擊另一社。在麻豆溪事件過後六年,也就是一六三五年,荷蘭人對麻豆社進行報復,其軍隊中就有兩千名新港社的戰士。

    「聽說漢人要打過來了!」新港社中流傳著奇怪的謠言。

    謠言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從原住民口中傳到了荷蘭長官歐福瓦特先生耳中。

    歐福瓦特在一六四零年加入聯合東印度公司,在此之前只是一名學校教務助理,沒有任何行商經驗。在到了遠東之後,他的管理才能很快被總督將軍現,被派駐到了出島,擔任荷蘭駐日本商館的長官。

    正是在出島,歐福瓦特學會了販賣私貨,並且拐帶了一個日本情婦。

    現在,歐福瓦特坐在熱蘭遮長官官署後院的水池邊,敞露著絲綢裁製的襯衫,就著陽光閱讀威廉姆從福州送來的信件。這封信件裡的內容有一大半是對明國的繁華進行誇張地讚美,剩下的一小半則在講述真正的明國貴族是何等雍容有禮。

    至於此行的使命,梵高先生只說:「明國對於開放福建全境仍有顧慮,而禁止明國船隻前往馬尼拉則讓明國人十分不悅。」

    「這簡直就像是一封宣戰書。」歐福瓦特想起了那個令人不舒服的謠言,似乎從這封信件中得到了印證。

    「可是親愛的,明國的船隻並沒有停止前往大員。」披著烏黑長的日本情婦如同一隻巫師豢養的貓,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歐福瓦特身後。

    「我瞭解一官,他在動手之前不會給任何人警示。」歐福瓦特道:「相反,他正在從我們可憐的梵高先生口中套取情報,試探我們抵抗的決心和底線所在。況且,一官還需要等一等。」

    「等什麼?」

    ps:求推薦票和月票。另外有件事,說出來其實挺鬱悶的……稿之前不小心看了一個上海白日焰火的短片,是台灣人高某在黃浦江放了大量的焰火,造成的環境污染實在是令人心驚肉跳。在短片結尾,竟然還有高音喇叭對各有關部門表示感謝,對觀眾表示感謝……小湯只想說,如果自己不保護自己的土地,勢必無立錐之地;不保護自己的空氣,勢必連呼吸都是奢望。任何一個居住在上海人,無論時間長短,都不該放任這種愚昧的行徑。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