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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五七 銜枚夜度五千兵(8) 文 / 美味羅宋湯

    愛尚.23hh

    崇禎二十年八月初,吳興霖帶著最新研製出來的「天花藥」乘海船前往福建。與他同行的還有吳有性教授及其弟子,他們是杏林大學派往福建組建赴台醫療隊的主幹。

    而吳興霖只是帶著天花藥前往福州行轅,向皇太子報功。

    一般而言,有機會報功的人總能得到一些好處,可見程林是真的將他當徒弟看待的。

    朱慈烺很高興得到這個消息,並且親自觀察了死囚接種之後微弱的感染反應,這種反應甚至不如一次傷寒帶來的影響更大。而且他意外地現明代醫生的接種方式比後世更文明,並非在手臂上開創口引入牛痘,更不是拿針一頓亂戳,然後灑上藥水。

    吳興霖用蒸餾水調和了牛痘干粉,然後用棉花沾果之後送入鼻腔,略微留置片刻,便宣佈接種結束。

    「我試試。」朱慈烺道。

    吳興霖臉上騰起一股興奮的潮紅。

    這無疑代表著皇太子對他的信任。

    6素瑤本也為解決天花而興奮,但聽說皇太子要親身接種,卻是讓她大驚失色。

    朱慈烺不由她分說,已經走向吳興霖,等他調配藥劑了。從寧國府收集的數據顯示,自隆慶以來,記錄在醫案中的接種人數將近九千人,但明確記載死於種痘的人數不足三十人,這還是因為用了毒性較大的人痘。

    在這個時代,天花的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三十以上,就算僥倖活下來,也會毀容破相。越到南方,這種疾病也就越流行,因為天花最早就是東漢時候從西南傳入我國。當時所謂虜瘡。

    東虜在遼東時應該也沒見過天花。這個時空中他們入關時間不長,死於天花的人數卻也不少。

    朱慈烺現在的環境跟宮中完全無法比,靠衛生習慣很難杜絕傳染天花的可能性。為了不去賭那百分之三十,現在賭這個千分之三明顯更理智。

    在接種之後兩天裡,朱慈烺果然出現了一次高熱反應,除了冷水降溫之外並沒有用什麼藥。睡了一覺也就消退了。按照吳興霖所言,這就已經擁有了終生抵禦天花的能力,再也不用擔心感染了。

    ——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朱慈烺心中暗道。

    「從行轅書吏到軍中將士,人人都要接種天花。」朱慈烺對吳興霖道:「不過還是換成手臂開創接種更好。」

    吳興霖不知道其中醫學道理,正要詢問,突然想起了皇太子的身份,只好先應聲領命,然後回頭再自己鑽研。或許他日後真的能找出其中科學原理,但朱慈烺要求手臂接種的根本原因卻是方便統計和檢查。與醫學無關。

    「天花藥」的配方並不複雜,痘瘡結痂後曬乾磨粉而已,若是直接用痘漿也沒問題,藥效更強烈一些而已。然後知道牛痘治療天花的人卻不多,就連當初派出去找牛痘的人,都被集中起來,再三告誡其保守秘密。

    原因很簡單,在這個時代。天花困擾著東西方所有文明。尤其對西方人而言,天花甚至比鼠疫還要恐怖。鼠疫是烈性傳染病。但有其作週期,而天花卻是永遠籠罩在人們心頭的陰霾。

    如果能夠封鎖牛痘這一秘密,華夏除了生絲、茶葉、瓷器之外,還多了一項利潤極高的外銷產品——天花藥。

    這麼一小瓶天花藥粉,勢必要讓那些歐洲貴族付出等體積黃金的代價。

    而且早在一百年前,歐洲人就將天花帶到了新大6。並有意識地依靠這種病毒進行人種滅絕。與舊大6隔絕了一萬年的印第安人根本無法抵抗天花,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當數百民殖民者衝向印加帝國、阿茲特克帝國的要塞時,裡面的印第安戰士已經都死光了。

    有這樣的戰例前科,若是讓歐洲人掌握了對付天花的方法,他們使用天花作為武器也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基於這兩個原因。在大明國內必須最大限度普及牛痘接種,而對外則要盡力保密。

    為此,天花藥有了一個學名:萌霜。

    因為牛在地支中為「丑」,丑乃萬物初萌的意思,而痘痂磨成的藥粉細緻如「霜」,因此命名為萌霜。若是不能顧名思義,只能說明其人學術不精,跟不上皇太子的思路。不過因為普及接種需要大量人手,又涉及器械消毒,反應觀察,以及第二次接種測試效果,所以工作量極大。在巨大的工作量之下,萌霜也就理所當然被人簡寫成了門霜。

    當門霜這個名字傳播開來之後,所有想從命名上探尋天花藥原材料的人都走進了死胡同。

    吳有性也帶著他的弟子參加了接種工作,其本人更是要負責監督所有器械的消毒流程。沒有人希望前手趕走天花,後手迎來破傷風。

    朱慈烺在熱症狀消退之後第十天,再次以手臂開創的方式接種牛痘。這回沒有任何症狀,表明上一次的接種十分成功。

    少數的知情人被編入防疫總局這個新衙門,高薪厚祿,負責人工給牛接種,然後從牛身上取得痘瘡,再製作成萌霜。

    ……

    崇禎二十年八月十六,皇太子妃從前一日就開始陣痛越頻繁,顯露出臨盆之象。在郭靜中把脈之後,喻昌親自對照了其他三十餘位孕婦的陣痛反應、間隔時間,最終在十六日傍晚將皇太子妃送入產房待產。

    穩婆、護士等人早就在產房裡等著了,所有入內侍產的人員都要嚴格淨手更衣,頭更是包得嚴嚴實實,一絲不露。

    段氏終於明白了為何老人家說生產是去鬼門關前走一遭,這種劇痛幾次都像是要將她撕裂兩半一般。她甚至忍不住想:索性生個皇子就死了吧,也算是對得起家人和太子,再也不用遭這麼大的罪。

    「呼氣!」

    「吸氣!」

    「用力!」

    又折騰了一兩個時辰,段氏已經痛得神智模糊,突然間渾身一鬆,很快就聽到一聲不啻天籟的嬰孩啼哭。

    穩婆經驗老道地抱著新生兒,用高溫消毒一天的剪刀剪斷臍帶,然後用細麻繩纏扎,仔細折疊盤結起來,外敷軟棉布包紮好,不敢沾上一點水,生怕引起「臍風」。這般待三、五日後,殘存的臍帶脫水乾枯自然脫落,形成一個略為下凹的臍眼,便見穩婆下剪的功夫。

    在民間,若臍帶脫落後,臍眼外突,穩婆的賞銀就要少去許多,話傳開去還可能砸了飯碗。故穩婆在「交臍」時最肯下心,有些穩婆生怕剪刀太涼冷氣內侵,還會以綿布相裹,用牙齒咬斷臍帶,或是用大麻油紙慢慢燃斷。

    段氏身邊聚了一堆護士,或是給她用干棉斤擦汗,或是更換汗濕的衣服,清理血污。

    「讓我看看……」段氏剛才用盡的力氣彷彿又滋生出來,硬挺著坐了起來。

    「娘娘,是個皇孫。」產婆抱著皮膚皺如同猴子一樣的醜陋嬰兒送到段氏眼前,只給她看了一眼下面凸起的小丁丁,旋即就抱開讓護士擦拭乾淨,熱水沐浴,然後稱好體重,拓印雙手、雙腳的紋路。

    ——好醜啊……

    段氏看了一眼,終於抵不住分娩的疲憊,沉沉睡去。

    產婆看著助手們走完程序,又仔細看她們為太子妃清理乾淨,方才繞過夾牆,過了兩道門出去報喜,不叫一絲風進入產房。

    「恭喜皇爺,恭喜娘娘,是個皇孫,七斤二兩重,如今母子平安。」劉姑姑喜氣洋洋,入內報上喜訊。

    崇禎和周後頓時解脫一般,連聲道好,吩咐打賞。

    「不知道春哥兒給這孩子準備了名字沒有。」周後道。

    崇禎笑道:「哪裡輪得到他?朕早就想好了名字,正是給皇孫用的。」

    周後也笑問道:「是甚麼?」

    「他該是和字輩,從土旁,」崇禎道:「圭字就再好不過了。」

    圭從重土,是貴重的禮器。《周禮》以青圭禮東方,說明這位皇孫的東宮身份。

    「好,好,還是讓人盡快報與春哥兒知道。」周後說完,突然略有失落道:「日後不能再叫春哥兒了。」兒子有了兒子,已經是徹底長大成人了,不能再以乳名稱呼。

    對於帝后而言,一樁心思總算了結了大半。只要杏林大學研究出來的萌霜有用,不叫皇孫染上天花,活下來的可能性也就大了許多。從這位皇孫身體狀況來看,小腳踢得十分有力,不像是體弱夭折之象。

    朱慈烺是在十日後才知道的消息,這其中還有飛鴿傳書的功勞,可見帝國實在是太大了一點。

    「朱和圭,這名字有些土氣啊。」朱慈烺看著家書,放入「已閱」欄中,對6素瑤道:「醫療隊和李道長在台灣那邊可有消息傳回來?」

    6素瑤還在為皇太子喜得元子而興奮,突然間被問到政事,頗有些反應不能。

    「控制情緒。」朱慈烺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許多事只要知道一下就可以了,不要浪費時間精力。」

    6素瑤應聲稱是,連忙收拾心情,匯報道:「醫療隊和李道長都已經在漢民村落住下了,都是施醫送藥,頗得當地漢民愛戴。不過台灣土民對漢民頗為牴觸,目今進展不大。」(……)

    ps:主角總算完成了傳宗接代的任務,可以繼續專心國事了。求推薦票,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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