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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一一章 宣威布德民大悅(十二) 文 / 美味羅宋湯

    「政出一門,法出一元。」

    馮元輝參見皇太子之後,圍繞著如何貫徹司法,展開了自己的演講。此人一向在州縣官面前侃侃而談,頗有口才,見到皇太子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畏懼的,說得天花亂墜。

    朱慈烺卻已經憑著前後兩世的閱歷將他打上了「誇誇其談」的標籤,對他所鼓吹的大話並不動心,唯一讓他沒有打斷此人的原因是這人「豁得出去」。

    馮元輝見李明睿的事,李明睿已經告知了朱慈烺,也說了對馮元輝的評價,認為此人就是個投機的訟棍小人。同時李明睿也對馮元輝竟然擅自以部寺名義送上奏疏表示憤慨,要求朱慈烺對此進行嚴懲。

    朱慈烺卻覺得這種人做出這種事,乃是性格所致。

    馮元輝上車之後,大隊前行,一路往京外馳去,馮元輝卻沒有絲毫異色,並不擔心自己如何回去,或是沒帶盤纏之類。這也讓朱慈烺覺得此人能捨能拼,倒是有做大事的潛質。

    等馮元輝做完開場白,朱慈烺故作嚴厲,喝問道:「你說宗族有礙於民生,何其武斷!可是故作驚世駭人之語以求上進!」

    「殿下,臣豈敢!」馮元輝當即拜道:「臣在任丘出任裁判,有十數起族中告宗人揮霍家產之案,也有許多父母告兒子不孝之案。這些案子自古就有不足為奇,然而臣久在鄉間,卻從未見過一地一時能有如此之多的『癡愚不孝』之人。是任丘風氣不佳?教化不行?臣因此深加查訪,卻發現揮霍家產案中,多的卻是變賣田土為本金,置辦車馬。以此來運送貨物、糧草,謀生求利。」

    這是運輸業的萌芽麼?

    朱慈烺邊聽邊想,同時也判斷出馮元輝所言並非捏造。

    南北隔絕三年,一旦國內平定,商業物流就會如同血液一樣亟不可待地衝過去。又因為運河不通。大量貨運只能走陸路,陸路運輸就是拼的人多車馬多。

    「尤其是官府運糧、兵器、各種皮革、礦產、食鹽,這些都需要招募大量民役。殿下有古聖王之仁心,所給報酬十倍於地利,民眾自然趨之若鶩。」馮元輝繼續道:「許多農夫見辛苦一年所得,不如趕車三月之酬。自然趨利而避勞。」

    不同於後世開車還要執照,在如今會幹農活的才是高技術人才,驅車趕馬就是小孩子都能學會。

    朱慈烺知道自己練兵的那一套關鍵在控制後勤。

    後勤最關鍵就是「有人」。

    原本勞工營可以承擔運輸任務,但隨著佔領區擴大,更多的礦廠被收歸國有進行開發,苦役營和勞工營的人手都呈現出緊缺的態勢。後勤部和工部只能大量徵募民工。

    從越南、湖廣輸送過來的大量糧食,也導致糧食價格受到抑制,農民雖然得了免稅的實惠,要想發家致富卻的確不如為朝廷做運輸。

    「這是臣在任丘為裁判時的情形,待臣升任河間府推事之後,發現任丘之事並非孤證。非但整個河間,就是附近府縣。也多有此種情形。為此布政使司衙門還發過公函,請我法司在裁判決獄時酌情體諒州府民政之艱,並以大局為重。」

    朱慈烺點了點頭。

    「這種有田地變賣的,宗族之人視作敗家。至於原本就無產的人,要想遠行經商、承擔貨運、哪怕參軍入伍,都遭族人反對。看似是父母告子弟不孝,其實多半都是族親在後面推動。」

    「原因就是族裡需要青壯種地?」朱慈烺道:「若是推廣河南的『代耕』之具,改進農具提高效率,這些人能否就放出來做工?」

    「恐怕也不能。」這問題超出了馮元輝的準備,好在他頗有臨機應變之能。腦子轉得飛快:「宗族長者不願子弟離開鄉土,還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

    「哦?」

    馮元輝見果然勾起了皇太子的好奇,心中大喜,緩緩道:「臣曾以私情與某些族老幾經盤桓,才知他們心中所思所想。敢辱尊聽。」

    朱慈烺點了點頭:這人還知道做社會調查,工作方法上倒是不錯,可以立個典型推廣一下。

    「其一,宗人在外走方,或有被雞鳴狗盜之徒勾引,做出有辱門風之事。一旦官府前來拿人查問,全族蒙羞。故而鄉親們要臉面,不願讓子弟出去。」馮元輝道。

    面子……卻是是自己思慮不周。朱慈烺心中暗道。

    「其二,宗人在外賺了銀子,置辦奢靡之物,帶回家中則全家光鮮,卻引得鄉人攀比奢華,壞了淳樸之風。」

    這卻是恨人有笑人無的劣習了。

    「其三,或有宗親在外受人凌辱,回來訴告族中。若是視而不見,則親親之義蕩然無存,人心渙散;若是興起私鬥,一則犯了官家法度,再者又是徒生事端。與己無關的宗人又難免會生出:若是安穩種地不就沒事了?諸如此般心思。」

    「其四,外出務工有種種厚利,誰還肯安心種地?這事關切生計之本,不能不察。」

    「其五,有些村落青壯人丁幾乎結伴而出,以至於田地荒蕪,祭田頹廢,祖宗不得祭祀,為外人笑。族中老者自然痛心疾首,多加阻攔。」

    祭祀用的穀物、犧牲都得本族人親自耕耘飼養,否則就失去了誠意,違背了祖宗躬耕自養的教誨。不僅民間,就是歷代皇室也都有這樣一塊田地,一者讓子弟知道耕稼之苦,二者也要用來祭祀祖宗——只是皇帝日理萬機,每年耕三鋤就夠了,剩下的活都交給了宦官。

    「有數據麼?」朱慈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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