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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百章 宣威布德民大悅(一) 文 / 美味羅宋湯

    坤寧宮中,周皇后讓人擺了一桌子的點心,幾乎將甜食房裡能做的名目都點了一份。張皇后也放下經書木魚,擺駕過來,又讓坤興作陪,要與新婦聊聊家常。

    段氏自然知道孝順婆婆,也知道張後在後宮中的地位,對於坤興這位小姑自然更加不敢得罪。雖然尊長和小姑都很和氣,照顧頗多,仍舊很是緊張。她之前在行在等候消息的時候,可是沒機會見到周、張兩位皇后。

    「我聽說,春哥兒每天晚上都要弄到很晚?」周後面帶微笑問道。

    「小爺每日幾乎亥時才睡,所以……弄得是有些晚了。」段氏滿面通紅,只是盯著桌面,好像在跟一桌子的點心說話似的。

    「要注意身子啊。」周後勸道。

    「是,妾省得。」

    「這是宗廟大事,不用羞澀。」張皇后笑道:「如今內宮之中,天大的事都趕不上這事。只有誕下皇孫,國家社稷方能越發安穩。」

    「是……」段氏應著,心中卻道:小姑還在這裡呢……

    「坤興年底也要成婚了,聽聽無妨。」周後彷彿能夠看穿段氏的心思。

    不過這也難怪,誰讓段氏什麼都放在臉上呢,就算不說話,也把心裡所想透露得乾乾淨淨。

    「其實小爺每晚只是一次,倒是知道節制。只是太過持久……」段氏鼓足勇氣道。

    「咳咳,這就不用說了。」周後輕咳一聲,打斷段氏。

    段氏幾乎要哭了出來:難怪都說婆婆最難伺候,到底能不能說啊?

    周後招呼劉姑,道:「你去跟王承恩說一聲,找兩個精通藥膳的內侍跟皇太子身邊伺候,眼看天又要冷了。」

    劉姑應聲而出。

    張後問道:「春哥兒這兩日也沒來定省,又去了那裡?」

    「他的事哪裡能知道。」周後歎了口氣,望向段氏:「他跟你說過麼?」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段氏更加傷心了:「妾不為小爺所喜,即便在宮中也說不上幾句話。」

    「皇嫂不用難過,那是你還沒摸到皇兄的脾性呢。」坤興得意道:「你得主動找話跟他說,否則他做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哪裡有空跟你說話?」

    「我一個婦道人家,找什麼話說?」段氏彷彿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求助地望向小姑,就差端茶拜師了。

    「風花雪月就算了,我認識春哥兒十七年沒見他說笑過。」坤興一副老資格的模樣,傳授經驗道:「你要跟他說正事才行。」

    周後聽成了「政事」,嚇了一跳,連忙打斷女兒:「胡說什麼!后妃不得預政,就連問都不能問!」

    「母后,女兒說的是正經事的意思……」坤興連忙解釋。又轉向段氏道:「譬如你宮裡總有賬目吧,那些亂七八糟的表都是皇兄弄出來的,你可以請教他呀。」

    「小爺已經教過了,妾還算能記住。」段氏可惜道。

    「嫂嫂記性倒好。」坤興說著,心中補道:就是太笨……「聽一遍哪裡就能掌握精髓的?換了我的話。定要一日問個十七八遍,這不就有話說了麼?」坤興正是好為人師的年紀,忍不住傳授秘法。

    段氏恍然大悟,見周後、張後都笑吟吟不反對,方才明白母親說的:「女兒家是水做的,要的就是水滴石穿的功夫。」

    「還有,春哥兒喜歡墨家奇技之術。你看過《考工記》麼?」坤興問道。

    段氏搖了搖頭。

    「《夢溪筆談》呢?」

    段氏略一遲疑:「這個倒是聽說過。」

    坤興大搖其頭:「《天工開物》總聽過吧?宋應星現在是皇明經世大學的教授,很受皇兄看重。」

    段氏微微搖了搖頭。

    「那你都看些什麼書?」坤興無奈問道。

    「先秦諸子,漢魏文賦,唐詩宋詞……」

    「這些最是沒用了。」坤興不耐煩道:「實在不行,你便找皇兄的書來讀吧。」

    「就怕看不懂……」段氏小心翼翼道。

    「就是要看不懂才好,就算看懂了也要裝作不懂。唉,你果然不懂啊。」坤興無奈道。

    周後拉住坤興的手輕輕打了一下,含笑嗔道:「就你是懂的!哪裡學來的這副老虔婆模樣。」

    當然是宮外,坤興飛快地吐了吐舌頭。

    周後乍然變色。

    張後見了也是意外驚詫。

    段氏垂著頭,沒有看到。等她抬頭時,那瞬間一幕已經過去了,只是看兩位皇后顏大變色而有些迷茫。

    周後鬆開坤興的手,聲音冷冽,叫道:「管教女官呢!」

    坤興知道自己剛才得意忘形了,竟然將宮外的習慣帶到了宮裡,當下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不敢說話。她的管教姑姑戰戰兢兢走上前,給二後行禮,等待發落。

    「公主在宮外與誰往來?你竟全然不顧麼!學來這等低賤之態,要你這管教姑姑何用!」周後厲聲呵斥。

    段氏見剛才還和顏悅色的婆婆突然大發雷霆,滿面寒霜,整個坤寧宮都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大氣都不敢喘。

    「娘娘,公主在外與外臣女眷往來也就罷了,偏偏還與來歷不明的女官、宮女、賤役走在一處。老奴勸也勸了,求也求了,可公主實在不服管教,老奴也是無可奈何啊。」那管教女官聲帶哭腔。

    周後厲色不改,斥道:「你既然管教不了公主,為何不來稟我!分明狡辯!來人,拖下去,掌嘴!」

    坤寧宮女官當下叫了太監將這管教女官拖了下去,取了兩指寬的戒尺,啪啪地往那管教女官面頰上抽去。每打一下便是一道深紅的血痕,三五尺之後,那婆子便是滿嘴的鮮血,看著煞是嚇人。

    坤興本來就極討厭這個婆子,剛才她又當面告狀,活該挨打。但看她嘴上皆是鮮血,又想起這些年來跟在身邊對她也算盡心,不由心中不忍。坤興離座下跪,道:「母后饒了她吧,是女兒的錯。女兒再不學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周後狠狠剜了女兒一眼,方才喝停:「將她放出宮去,再不許入宮。」

    「娘娘!老奴不走啊!」那管教姑姑不怕挨打不怕,還能忍著不叫。此時聽說要趕她出宮,卻亂了分寸,跪地求饒。

    周後哪裡會理她。

    周圍的太監更不會讓她在這裡唐突貴人,當下兩個力大的太監將她左右駕起往外拖走。一旁的女官生怕她再喊出聲來,已經取了帕子塞入她嘴中。

    坤興跪在地上,一言不敢發,又望向段氏,向她求援。

    段氏被坤興可憐巴巴的眼睛看得頭皮發麻,既不敢拂婆婆虎鬚,又念及剛才坤興的傳授,索性把心一橫,起身跪到了坤興身邊。

    周後秀眉一挑,正要發作,張後已經搶先一步將段氏拉了起來,道:「中宮娘娘管束宮禁,旁人不可多言。」說著就將段氏往外拉著走。

    段氏回頭看了一眼坤興,見坤興雙眼含淚也看著她,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也不知道她會受什麼責罰,心臟就像是被人捏了一把似的。

    張後將段氏拉到坤寧宮外方才放手,教育道:「中宮娘娘是一國之母,她管教時候誰敢說話?就是皇帝在這兒也不能插手。坤興做錯了事,自然要受罰。你事後去看她那是你們姑嫂之情,當這個口上為她求情,卻是觸犯中宮威儀,少不得一起連帶進去。」

    段氏喏喏稱是,仍舊不知道小姑到底犯了什麼錯,對這動輒得咎的皇宮愈發畏懼了一層。

    「去旁邊坐會,等坤興領了罰,進去告辭就回去吧。」張後對段氏說得清楚,便擺駕回宮了。

    段氏在配殿裡坐了一會兒,有女官悄悄進來說公主已經領了罰,皇后怒氣也消了。她這才過去告辭,卻連周後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打發了,顯然周後是在用這種方法敲打她。

    這一刻,段氏覺得世界無比冰冷,她又回想起廟見那天皇太子給她講的故事,現在回味起來真是如同暖風一般啊。

    ——殿下何時回來啊!

    段氏回到鍾粹宮,身邊和心中都是空蕩蕩的。

    ……

    朱慈烺並沒有走遠。他只是與新成立的銀行主事們去了通州。

    通州位於大運河北端,交通便捷,是京師的貨物集散之地。蔣臣以商人世家子弟的敏銳目光,看中了這塊寶地,希望能夠將剛剛誕生的帝國銀行總行放在這裡。

    準確地說,是通州下轄的漷縣。

    漷縣在通州之南四十五里,算是北京遠郊。漢代為雍奴縣,隸屬於漁陽郡。元時為漷州,入明之後降為縣,隸屬通州。在沿運河的州縣之中,漷縣算是異類,因為它太窮。

    所謂靠水吃水,運河沿岸的州縣正是靠著運河水才能富庶。而漷縣則是因為水太多的緣故,在京東八縣之中墊底。

    從「漷」這個字就能看出,整個漷縣縣城都被水環繞,交通不便,自然無從發達。土地非但貧瘠,而且還都是鹽鹼地,每到春旱時,地上便能刮出一層鹽鹼,不適合種植莊稼。因此此地百姓多以捕魚為生,又因為沒有恆產,所以在官府眼中等同於盜匪。

    這些種種不利不便之處,卻正是蔣臣選中此處的原因。

    ps:

    嘿嘿嘿,每次看到有人書裡動輒吐舌頭,這回總算是報仇了!真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陋習,再敢吐就再打,打到懂禮貌開始!順便求一下推薦票和月票~~!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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