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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零八 忽聞羽檄傳來急(八) 文 / 美味羅宋湯

    坤興對朱慈烺有種盲目的崇拜,聽了父皇的話當即就去找兄長的著述閱讀。

    定王永王卻沒有這樣的性質,前者是不屑,後者還是懵懂無知的年齡。

    「定王說:皇爺只是一味偏心殿下,他若不是年紀小,未必不能做成這樣的事。」丁奧親自跑到真定,告知宮中情報。他提督著東廠,主要負責探查奸細。皇宮作為他的主場,這種事還是得第一時間告知皇太子。

    別看定王現在年紀小,誰知道長大會成什麼樣?若是庸庸碌碌一介平凡藩王倒還罷了。若是日後有所不軌,今天這話不傳到皇太子耳朵裡,輕則過失瀆職,重則就是立場問題。

    朱慈烺重點看的是東廠提供的報告,雖然沒有挖到太多有價值的大魚,但也排查了足夠多的大明忠良。無論是證實還是證偽,都有其價值所在,從這個角度來看也說明朱慈烺的銀子沒有白花。

    「定王的事我知道了。」朱慈烺隨手掀過了這一頁。沒有兵權誰敢造反?何況定王正在叛逆的年齡,對兄長難望項背繼而生出怨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他的目光落在幾個打了標記的商號上,道:「原來是這些商家在私通山西虜商。」

    投靠滿清的晉商八大家在明廷有個別名:虜商。

    這些虜商原本就是靠出賣大明,同時為滿清銷贓、輸血而有如今的地位。滿清入關之後,多爾袞以順治的名義嘉獎了這些人,給予皇商地位,全攬了蒙古、關遼貿易。

    這些虜商本以為修成了正果,可以品嚐勝利果實了。結果卻發現明軍出奇地擋住了清軍進攻,而且還一日日地壯大起來,眼看就要反攻倒算了。這當然不符合他們的利益,所以他們藉著漢人的容貌,以及在江淮一帶的人際脈絡,再次幹起了打探情報的老本行。

    士人中有一類最喜歡吹噓自己手眼通天。這些人往往在朝堂上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靠著這些人,虜商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得知大明朝堂上許多重要決策,再加上銀彈開路,要弄清各鎮守將、兵力,並不需要太大的功夫。

    而以前的錦衣衛、東廠之類,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間諜機構,說穿了只能算是特務打手,影響力也不會出京。皇帝在地方上的耳目是各地鎮守太監,而他們不會想到去抓奸細,因為毫無油水可言。

    可以說。晉商八大家為滿清定鼎中原立下了不世之功。清廷只以張家口封謝他們。還是小氣了許多。

    在這個世界,朱慈烺卻是最為重視機密和情報的人。他在前世就經常使用內部或是外部的商業間諜,那還是遊走在法律邊緣的行為。現在可以理所當然地使用間諜和反間諜,哪裡可能放過?他麾下兵力少。全靠充沛的情報才能保證好鋼用在刀刃上。同時也因為兵力少,所以要格外注意軍事機密的安全。

    東廠擴張之後,那些大嘴巴的士人身邊很快就有了各種耳目。他們就像是散發著美味的魚餌,等著大魚前來咬鉤。虜商的探子並不知道已經有人在岸邊垂釣,毫無警惕地游來游去。東廠則按兵不動,將他們的整個情報渠道都摸透,只等皇太子下令動手。

    「如今不同往日,軍情不會輕易讓朝堂知道。」朱慈烺道:「就算他們嗅覺敏銳,要想獲知確鑿情報也是千難萬難。這些商家先監控著別動。我還需要借他們之口傳播些消息出去。」

    明軍三十萬攻打保定、天津的消息就是通過這樣的渠道送出去的。

    洪承疇開始並不相信明軍能聚集起三十萬大軍,但他看了商家們送來的糧草調用憑證,以及民役的征發人數,默默一算,說不定還真有三十萬!這也是因為明軍走精兵路線。單兵補給量是滿清甲兵兩三倍,尉級軍官就已經達到了巴牙喇的水準。

    在一個點上得到了驗證,對於其他同樣渠道送來的情報就會有所輕信。所以消息說明軍的主攻方向是東部戰線,戰略目標是山海關截斷滿清退路的消息,也不得不讓洪承疇有所準備。

    ……

    「早在孫子那時候就說要會用間,我朝真正用間,卻還是從皇太子殿下開始的。」劉若愚坐在堂上,看著丁奧畢恭畢敬的站在身邊。太監的記名關係,就跟師徒關係沒甚兩樣,處得好的還真是情同父子。

    劉若愚雖然有個侄子,但對於侄子的資質卻看不上眼,反倒對這個丁奧頗有青睞,閒暇時也願意多教一些。丁奧也是待他如父,從真定行轅一回到濟南,首先就是拜見劉若愚。

    「你要牢記一點,咱們都是皇太子殿下的私人。」劉若愚清了清喉嚨:「何謂私人?乃是至私至密之人!時時刻刻都要分清里外,該做的事就得做,不該做的事打死也不能做。」

    「是。」丁奧原本話就不多,在劉若愚面前更是出言精煉,惜字如金。

    「你知道?」劉若愚瞇起眼睛,笑問道:「那你說說,劉肆御前失儀之事,咱家為何要出頭?」

    丁奧的確不知道。當時他知道劉若愚因此事去找東宮,就心存疑惑,甚至覺得劉若愚有些老糊塗。一方面自己這邊是效忠東宮的,帝后那邊只要面子過得去就行了,哪個身居高位的太監真把皇帝皇后當回事?另一方面,東宮擺明了是會偏袒劉肆的,甚至因此而表明一些態度,何必送到刀口上去?

    劉若愚見丁奧沒有反應,解說道:「殿下看似雲山霧罩高深莫測,其實是個單純少年。他胸中別無他物,只有一個澄清天下的大志。在此之下,便是一步步要走的路。他不管地上是泥坑還是石子,只是以最為有效的方式跨過去。所以他行事只有『邏輯』,沒有『人情』。這點上啊,你看看殿下只寫《邏輯》不寫《人情》就明白了。」

    「孩兒是在讀殿下的著作。」丁奧心道:你還是沒說為何要做那種事……

    「既然讀了,就得會用。」劉若愚道:「事情本無對錯,關鍵是其中的邏輯關係。咱家去哭那麼一場,正是捋順了這個關係。因為咱們是殿下私人,所以要替殿下哭,替殿下笑,替殿下難過,替殿下高興,替殿下有人情冷暖……至於是否得罪人,有用或是沒用,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其他王之心、王平那些人,能想到麼?他們只想到了這事做得對不對,漂亮不漂亮,卻忘了『皇太子私人』這一身份。」

    丁奧聽了醍醐灌頂,一下子就抓住了身為「私人」的要訣。

    「但你也別以為只要真心為皇太子殿下籌謀,即便做錯了事也沒關係。」劉若愚口風一轉:「殿下天縱之才,乃生而知之者的聖人之姿,自然是有傲氣的。你看《百鳥朝鳳圖》,為何仙鶴能站在前頭,烏鴉連影子都沒有?」

    「是。」丁奧心中一緊。所謂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天才很難容得下蠢材。

    劉若愚說了那麼多話,也覺得累了,道:「東廠以前在魏閹手裡名聲不好,你行事還要謹慎小心。最好跟錦衣衛那邊學學,你看他們有聲音麼?許多事能借警察之力的,就讓警察出手,所謂間也好,諜也罷,無非就是個『密』字。」

    「多謝公公教誨。」丁奧俯身拜了下去。

    「殿下雖然沒有明說定王的事,卻也不能輕忽。」劉若愚端起茶盞:「咱大明朝又不是沒有過先例。」

    丁奧應然,告辭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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