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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三七三 隴山高處愁西望(七) 文 / 美味羅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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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土夯實的城牆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發堅固,三個月前剛剛修補的地方正是這座城池最薄弱的地方。左光先將火炮集中起來,在沖車保護下衝進了五十步內。牆頭清軍紛紛射箭,卻無法射透沖車頂上的蒙皮,紛紛嚷著放炮。

    太原的城防炮還是孔有德留下的,只有一門五千斤紅衣大炮,佈置在南門。左光先避開了南面,幾乎等於將這門火炮廢了。現在東宮軍的火炮冒著弓箭的打擊衝入五十步,也是希望能夠進入那門大炮的射擊死角。

    新修過的磚面不會像以前嘉靖、萬歷時候那樣用糯米汁黏合。土水泥在近距離的火炮轟擊之下,很快便被敲開了一個口子,露出裡面的夯土牆體。

    清軍很快意識到了明軍的戰術意圖,從城門裡衝了出來,嘶喊著衝向火炮。

    明軍當然不能放任自己的火炮被清軍攻擊,陣列在弓箭射程之外的明軍火銃線陣,隨著哨聲瞄準、射擊。在火藥的爆炸聲中,跑動中的清軍如同撞上了一道鐵板,紛紛倒地。那些經驗豐富的巴牙喇和甲兵躲在包衣和綠營兵身後,躲過了火銃襲擊,繼續朝火炮衝去。

    「虎!虎!虎!」鴛鴦陣殺手隊越過火銃陣列,迎著清軍衝殺過去。

    兩支人馬迅速碰撞在了一起,使得城頭的箭雨也暫停了下來。

    炮兵在前線繼續按照操典動作有條不紊地清理炮膛,填充炮藥,轟擊城牆。

    朱慈烺放下千里鏡,道:「沖車掩護火炮攻城,這個想法不錯。」

    左光先笑道:「沖車攻城也不算什麼新法子。」

    沖車歷史悠久,款式各樣。有的沖車勝在高,可以越過城牆居高臨下進行攻擊;有些沖車用鐵板覆蓋車頂,能頂住城上的落石、滾木、金湯。

    「我在想,若是沖車變成一個鑄鐵盒子。留出炮口和銃口,就算敵軍衝殺到跟前也不怕了。」朱慈烺顯然是想到了一種新的兵器:坦克。

    左光先想了想,道:「殿下這想法倒也不是沒人想過,但小炮也有三五百斤,一個人算是一百斤,五面鐵板少說也要千斤。如此之重的沖車如何驅動呢?」

    沖車都是裡面的軍士推動,所以主要用木材、皮革。而坦克的最大問題就是自重超過了人力驅動的範疇。而若是用畜力的話,朱慈烺也想不出來如何保護牛馬。唯一的辦法就是蒸汽機。

    「只要有需求,總是有辦法的。」朱慈烺再次將目光投向戰場,清軍中一個彪悍的巴牙喇以一己之力砍殺了一個鴛鴦陣小隊,表現出超人一般的單兵作戰能力。左光先顯然也注意到了這裡,臉上變得萬分難看。

    砰!

    一聲銃響在嘈雜的戰場中顯得卓爾不群。

    那個彪悍的巴牙喇身子一晃。高舉的刀遲遲沒有落下。刀口下的明軍迅速刺出一槍,捅進了他的喉嚨,將他放翻在地。

    朱慈烺用千里鏡清楚地看到了那巴牙喇胸口綻放出來的血花,咦了一聲,問道:「剛才那個不是制式火銃吧?」

    左光先放下千里鏡,道:「不是。」他答完方才解釋道:「殿下,是這。因為火銃不夠用,我就從民間收羅了一批堪用的。其中有幾支斑鳩腳銃,放得遠,威力大。剛才那個便是斑鳩腳銃。」

    「原來如此。」

    斑鳩腳銃在東宮火器部隊並不陌生,更直接地說是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因為這種用藥一兩三的重型火銃,炸膛的可能性實在太高,而且一旦炸膛,銃手不死也得重傷。不過可能是製造廠家不同。左光先收羅來的這幾支斑鳩腳銃卻沒有發生炸膛的問題。

    「這種斑鳩腳銃能打到二百二十餘步,比咱們用的火銃強多了。可惜操作不便,而且份量也重。」左光先道。

    斑鳩腳銃因為槍體太重,需要腳架支撐,搬運使用都不方便。

    「火器司最早就配備過,後來不堪用。一者是質量不過關,再者也是沒有琢磨出相應的戰術戰法。」朱慈烺道:「你大可以將這些斑鳩腳銃三支一組。放在方陣之間,專門射殺敵軍中彪悍之士。」

    雖然斑鳩銃不可能當狙擊槍用,但可以在遠距離就開始點名射殺,對於衝鋒中的敵人而言也是十分傷士氣的。

    「末將定會好生琢磨。」左光先應道。旋即又道:「殿下,城牆快要破了,是否讓牛成虎部前往北面設伏堵截?」

    「可。」

    城牆禁不住一七改這樣近似於四磅炮的火炮連續轟擊,終於在一陣搖晃之中,轟然倒塌。牆頭的清軍頓時大亂,而明軍卻有條不紊地以鴛鴦陣陣型衝上了缺口,湧入城中與清軍展開巷戰。

    「今晚能在太原過夜麼?」朱慈烺問道。

    左光先看了看天色:「末將必在天黑前掃清殘敵。」

    牛成虎在城牆包磚被打破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運動部隊,前往北面攔截。不過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而且敵軍一心逃命,只能從側翼的襲擾,否則狗急跳牆之下徒增傷亡。就算太原城破,城裡的清軍仍舊比明軍多出兩倍有餘,純粹是因為士氣崩潰而逃亡,絕不能激起他們拚命死戰之心。

    崇禎十八年二月十八日,太原城光復。

    清軍在姜瓖的率領下,一路狂奔,所過州縣無不大肆劫掠燒殺。他直退過了滹沱河,方才在崞縣停下腳步,駐防待援。而此時的多鐸部距離崞縣也只有半日路程。

    朱慈烺進了太原府,城中還瀰漫著血腥和焦臭。山西總督孟喬芳沒有逃走,只是據府而守。左光先部和牛成虎的後軍將晉王府團團圍住,也沒有用火炮強攻,否則皇太子今晚睡哪裡呢。

    徐惇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朱慈烺身邊,低聲道:「殿下,隨時可以生擒孟喬芳。」

    「不要暴露。」朱慈烺搖了搖頭:「這些緹騎都很寶貴,還要指望他們光大門楣呢。」

    徐惇笑了笑,退在一旁。

    左光先找了幾個嗓門大的壯漢,高聲喊著「投降免死」之類勸降的話。

    ……

    「大勢已去。」孟喬芳躺在躺椅上,眼前一片模糊:「孟壽,你走吧。就說我已經戰死太原,王爺當不至於為難我的家人。」

    化名孟壽的貼身僕人正是一枝梅。他上前道:「奴才要陪著老爺。」

    「傻子,」孟喬芳無力地抬了抬手,「老夫原本已經病入膏肓,是不可能逃過此劫的。你快些走,說不定還能留得一條性命。」

    「老爺若是要盡節,奴才願以性命護送老爺遺體回家。」一枝梅道。

    孟喬芳失神良久,方才道:「老夫原本是北直永平人,若是能安葬故鄉,也算是落葉歸根。」

    「老爺,」一枝梅叫了一聲,「我還是將你安葬在關外吧?」

    孟喬芳雙目圓瞪,原本已經模糊不堪的頭腦瞬息之間竟然清晰明瞭,叫道:「原來是你!」

    一枝梅不以為然,繼續道:「你變節投身韃虜,若是回了故鄉,怕是沒幾日就要被鄉人鞭屍拋骨,讓野狗啃了。」

    「我待你不薄!」孟喬芳掙扎著要站起來,全身上下卻沒有半點力氣。

    一枝梅將今天的藥量加大了許多,也正是孟喬芳身體惡化的主要原因。沒有主帥出面,守城一方的士氣必然衰敗得更快。

    「若我是個賤骨頭的奴才,自然要感念你待我不薄。」一枝梅退開一步:「可我卻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兒漢,祖上不曾做過半點傷天害理之事,憑甚與韃虜為奴!所以你也別想不通,我是有祖宗的人,而你卻是數典忘祖,甘心做韃虜的狗!瘋狗咬人一口,人自然是要將這瘋狗殺了,此乃天經地義之事。」

    孟喬芳伸出手指,指著一枝梅,呼呼吐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枝梅從床上抄起一個軟枕,在手中拍了拍,從容地蓋在孟喬芳口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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