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三十九章 髒活兒 文 / 豬要上樹
到了503,房間裡已經有四個人,有趙秉義是肯定,還有設計方和監理方的負責人,這很正常,出乎意料的是,衛成居然親自來了!
論級別,衛成可是副處,跟問責小組的負責人平級,叫一個副局長來就算頂了天,此刻居然親自到來,劉羽不太明白衛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呵呵,劉隊長終於來了,都等你呢。」衛成側頭淡笑一聲,卻不無責怪的意思,就你大牌,我們都等你一人?
「路上堵車,來晚了。」劉羽微微頷首,沖另外三人含笑著坐了下來。
四人中有倆起身了,一個精瘦無比,一個大腹便便,均是五十左右,穿著體面。
還有一個沒起身的,四十五六的樣子,頭髮半禿,前腦門賊亮賊亮,噙著淡笑注視著劉羽。
「您好,劉隊長,我是負責本次路段的結構圖設計師伍青山。」精瘦中年站起來,笑呵呵道。
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也站起來,和氣道:「您好您好,劉隊長,我是監理公司,負責本次路段的總監林海波。」
劉羽一一握了握手,大概明白這倆人的心態。
在場五人,除了問責小組負責人,其餘四個負責方,兩方是官家的,他們兩方則是民間的,多少有危機感吧,畢竟跟官家打官司,吃虧的總是民間,所以哪怕不知道劉羽是什麼來頭,也盡量客氣,希望在接下來的問責當中,不要被刁難太狠——民企挺可憐的不是?
「我是劉羽,交警中隊長。」劉羽簡單點了點頭,沖趙秉義微微笑了笑:「你好趙組長。」
趙秉義微微頷首,目光卻冷淡無比。劉羽這時才注意到,這個趙秉義並非是噙著淡笑,而是他的唇角天生向上一個弧度,乍看之下似乎是在笑。
隨意坐下來,劉羽不動聲色的隨意夾了幾口菜,現場的氣氛詭異的沉悶。
「今天召集大家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核對一下大家提交上來的資料,大家簽個字便行,如果有需要說明的,可以做個補充說明,保證每一方都能提供最完整的資料,方便我們分攤責任。」趙秉義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劉羽,略略有些不滿的意思。
劉羽聽完淡淡搖頭,虧你還是什麼組長,這話說得未免太露骨了吧?不過瞧了眼監理公司和設計院的負責人,他便明白趙秉義的意圖,大概是怕官話說得太含糊,這兩位聽不懂。
大家點點頭後,趙秉義真的笑了:「大家也不要太擔心,事故已經發生,我們在瞭解自己責任之後,改正自己在工作中的不足,彌補自己的過失,補償受害者家屬,給黨給人民,給社會一個滿意的交代就行。」
其餘幾位均是默不作聲的點頭,唯獨劉羽,淡淡一笑:「責任?先不要急著分責任,糊糊賬,我交警是不會認的,我來,是通知你們,責任什麼的,你們自己該分多少分多少,跟我們交警無關!」
此話一出,氣氛便驟然冷卻不少。
不說衛成不可能讓劉羽如願,便是兩個民營企業也斷然不容許交警安然抽身——你瀟灑走了,我不是要多一分責任?
「劉隊長,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別傷了和氣。」伍青山和和氣氣的打圓場,力圖挽留住劉羽。
衛成哂笑不語,既然把你拉進來,是你說沒責任就沒責任的?愣頭青就是愣頭青!
趙秉義算是被當眾涮了面子,很有些不愉,聲音冷了好幾度:「劉隊長,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都是為了工作,不要為難我!」
劉羽隨意夾了幾口菜,才慢悠悠道:「誰為難誰,你心中有數,別給我撤沒的。」
趙秉義臉色漸漸鐵青:「你的話,我會上報組織。」言外之意便是濃濃的威脅了。
「隨便你上報。」劉羽隨意吃了幾口便丟筷子走人,一臉的輕鬆淡然。
衛成微微一愣,這個劉羽,未免太愣了!
「劉隊長,忘了告訴你一句,我有個記者朋友關注到高速公路的事,據他說,有一個中隊的交警在高速公路收費站搗亂,嚴重影響了高速公路的交通秩序,他已經向報社發稿。」衛成不鹹不淡道:「所以,劉隊長還是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該怎麼解決眼前的麻煩,我或許可以向我朋友打個招呼,拖延一下稿子。」衛成夾著一口菜,漫不經心道。
他是吃定劉羽了,一篇交警擾亂高速公路正常交通的稿子,足以將將姓劉的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不怕姓劉的不就煩,甚至,衛成擬定好,這件事上盡量往交警隊那邊丟責任,誰叫這個愣頭青犯楞,給自己抓了把柄?
趙秉義聽了眉頭抖了抖,好傢伙,居然在高速公路搗亂?難道姓劉的不知道,高速公路絕對是涉及到省裡的幹部麼?當然,他也聽出衛成似乎拿捏住了對方的尾巴,此刻正拴著人家的脖子呢。
嘿,看你怎麼囂張,給人拿捏住了把柄,不得好好跪地認錯?
然而,出乎他倆的意料,劉羽聽完,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搗亂?我搗什麼亂?你的什麼記者朋友,愛報道就報道,跟我沒關係,好了,你們慢慢吃,我走了。」
望著洒然離開的劉羽,一桌子人傻眼了。
更傻眼的是衛成,筷子夾的一口菜,僵直在了半空,他能感受到趙秉義投來的一絲狐疑目光,你小子真抓了人家把柄?怎麼人家完全不懼呢?
面色漸漸鐵青,衛成悶哼:「趙組長不用管他,有些幹部不到黃河不死心,咱們商討吧,至於某一方不在,那也沒問題,說不清的責任有著落嘛。」意思是,盡可能往交警隊一方擱責任吧。
對於讓劉羽吃癟,趙秉義還是挺滿意的,不過輪到責任的分擔,趙秉義頷首笑道:「呵呵,衛局長,我們問責小組必須秉著公平原則,責任如何分擔,一定要依照嚴格的依據,隨便亂擱責任,組織是不允許的。」
衛成略略皺眉,隨即釋然,眼裡若有若無的閃爍著鄙夷之色——他之所以親自過來,就是等在這裡。
所謂的碰頭會議,目的就在這裡!
趙秉義微笑著繼續道:「如果各方手裡還有補充的材料需要提供,可以單獨找我,務必把責任具體而詳細的分擔下來!」
這麼一說,饒是兩個體制外的商人也明白接下來該幹什麼了。
在官場,「單獨找我」四個字,往往具有深刻的內涵。
若是上級對男下級這麼說,要麼是談心,譬如上進還是退步,要麼是交代秘密事項。
若是上級對女下級這麼說,要麼是談心,要麼是……咳咳,要麼是談性……就看領導什麼德行。
而趙秉義此刻就充當了權利的絕對掌控者,這回是來撈錢的,衛成官場老油條,自然明白這裡面的規矩,既然是來丟肉的,當然得他本人來丟方便,不是怕下面的人辦不好,而是少一個人知道,少一分麻煩。
事實上,不少問責小組的任務,站在某個角度來說,都是痛並快樂著。
之所以痛,是因為很可能你要問責的是你惹不起的領導,你可以說自己是出於無奈,是組織的要求,但若是領導偏偏記住你,只能活該你倒霉。
之所以快樂,是因為,你坐在這裡不動,便有的是大把大把的錢砸你的臉,為啥?減輕責任!責任這個東西,一方面需要客觀事實來定性,但主觀也很重要,所以,問責小組負責人的主觀價值便凸現出來,他一個主觀可能讓你少賠個幾十上百萬,你說這樣的主觀能沒有價值麼?
類似趙秉義此次問責,那便是純粹的快樂,無痛的快樂!
上面暗示了,本次事故高高抬起輕輕放下,所以負責的幾方都暗著嗨皮,斷然不可能因此跟問責小組結仇。
而快樂呢?上面要求減小震動,趙秉義的自主空間就異常的大,可以明目張膽放水……但給水放得多,給誰放得少,就要看你們誰讓我快樂一些——越是不受監督的權利,便越是衍生**,這是放在哪個機關都顛簸不破的道理。
所以,這份錢撈得實在沒有半點風險,可以說,純粹是肥豬跑進屠戶家,送上門的肉。
這也是為何趙秉義對劉羽不感冒的原因,劉羽說話沖是一回事,最關鍵的是,跑了你交警,我就少吃一塊肉!
衛成回到局裡,心底微微有些不安,不是割了幾十萬的肉送給了趙秉義這頭幾百年沒吃過肉的餓狼,而是劉羽的態度。
你一個交警中隊長,憑什麼敢不忌憚一篇報道?
左思右想,衛成覺得還是有必要重新梳理一下劉羽的人脈。
一個交警中隊長,運氣不錯的從一次報社的攻擊中僥倖活下來,老上司周明很器重,似乎僅此而已,沒有太特別的背景。
衛成不是笨蛋,否則坐不到這裡的位置,躊躇一番決定花力氣仔仔細細查一下。
「小唐,你不是認識一個干髒活兒的麼?讓他幫我打聽打聽劉羽這個人。」衛成衝自己的接待員吩咐道。
小唐立刻當著領導的面打了電話:「魏明,是我,路管局的小唐,有個人需要你查一下,完事兒請你吃飯。」
這人找的居然是魏明!魏明不是別人,正是段長江的幫閒!
所謂干髒活兒,便是利用人脈辦一些上不了檯面的事兒,當然,不是指社會上打打殺殺,而是一些不方便明著辦的事兒。通常幹髒活的人,社會地位不會太高,但人脈卻一定高得嚇人,圈子裡的人都要給一分面子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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