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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八十六章 湖上密謀 文 / 生猛大章魚

    嚴鴻一行只做富家公子打扮,張青硯、莫清兒和花月仙等都是女扮男裝,也騎著馬匹相隨。中間張青硯、花月仙本是江湖女俠,騎馬自然毫無壓力,莫清兒一向嬌生慣養的,本來騎不得馬。但去歲裡嚴鴻到揚州後,雪艷娘看嚴鴻身邊女人的架勢,卻對莫清兒道,你家男君是個武官,日後常在外奔走,多半是騎馬。你若是嬌滴滴不會御馬,到時候難免不得親近。於是逼得莫清兒每月裡抽空練習騎馬,因此現在倒也勉強能控得韁繩。

    等到了西子湖畔約定的地點,那毛海峰早已帶領幾個手下頭目隨從,恭敬迎接。碼頭上停著一大二小三隻畫舫。去年汪直出獄之後在西湖宴請胡宗憲、嚴鴻等人,那是動用了官府的力量,把整個西湖清退,閒雜人等不得上湖的。不過那一次畢竟是杭州城的高級官員濟濟一堂。這次僅有嚴鴻一位主賓,請客的毛海峰級別也未夠,因此自然不敢鬧得這麼囂張。只是請嚴鴻上了中間大船,嚴鴻身邊三位女扮男裝的佳人,以及隨身護衛梁如飛、奚童,小書僮嚴安左右跟隨。其餘的二十餘名隨從,則分別上了另外兩艘小畫舫,自有毛海峰的人招待。大家都上船之後,三條畫舫蕩起槳來,緩緩駛向湖心。兩條小船,將中間大船護衛著。船上兩家的衛士,雖則吃喝之餘,也都手按兵器,生怕有那不要命的匪徒過來,傷到了嚴大欽差和少船主。更有四條輕舟,每條上面載著三五個毛海峰的人。在四下裡遊蕩。

    這外間裡戒備森嚴。中間大畫舫裡面卻是歡樂融融。毛海峰招待嚴鴻的酒宴。固然是杭州第一等廚子備辦的,單就那酒具食具,便是精美非常。更有幾個名妓撥弄琵琶,樂音悠悠,伴隨著西子湖上的粼粼燈影,使人恍如在仙境夢遊一般。張青硯和花月仙皆是隨嚴鴻見過世面的,對此也不禁心曠神怡。那莫清兒畢竟只是小家碧玉出身,來這船上。最初還有點害怕,覺得毛海峰這個大名鼎鼎的倭寇頭目,雖然自家男君說得是有求於自己,總是擔心會不會鬧出什麼壞主意來。如今在這一片祥和之中,小丫頭莫清兒卻也是醉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毛海峰眼瞅著三條畫舫已經到了湖心,周圍也沒什麼旁人的船隻,當即向一個心腹使個眼色。那人會意起身。片刻之間,幾個歌女連同從人都退出中艙。去到船頭。隔著板壁,卻依然有叮叮咚咚的琵琶聲、牙板聲傳來。看來在外間繼續奏樂,是為了掩人耳目。中艙中,除了嚴鴻等七人,汪直手下的卻只剩毛海峰孤零零一個。

    毛海峰瞅瞅嚴鴻:「欽差大老爺,小民這裡有些機密事宜要稟告,還請這裡諸位……」

    嚴鴻大喇喇一揮手:「這裡都是我的愛姬,還有心腹護衛,不礙事的。少船主只管說便是。」

    卻看梁如飛輕輕哼了一聲,躬身道:「大公子,此事要緊不要緊,梁某卻不欲耳聞。大公子有甚要差遣處,只管說來。」又附耳對嚴鴻道:「我去外間巡看。」說罷,直起身子,頭也不回,走出艙去。

    毛海峰呵呵一笑:「既然欽差大老爺如此說,小民自無不便。實不相瞞,小民這次,卻是代義父邀請欽差大老爺,務必來夷洲一趟。」

    嚴鴻道:「本欽差本次奉天家之命,巡查沿海,辦開海事務。夷洲之地是我大明領土,老船主在那裡又行開海通商之事,自然要去。但不知老船主點名要本欽差前去,有何指教?」

    毛海峰停了一停,道:「指教不敢當。義父的意思,欽差去了夷洲,一些話才好當眾說明。」

    嚴鴻道:「少船主,你這就不對了。我與老船主,與你,也都稱得上患難之交。在開海一事上,咱們也是休戚與共。有甚麼事,你何不現在便與我說說。也好讓我早有個準備,免得去了夷洲,稀里糊塗。我去夷洲,還得跟我先生張祭酒一起,他才是欽差正使,你不把甚麼事先與我說清,我對張先生如何交代?」

    毛海峰忙道:「是,是草民糊塗了。我義父有兩件事要求助於嚴欽差。其一是,希望嚴欽差高抬貴手,對於從夷洲出海的無引之船,莫要追緝太嚴。」

    須知在過去,大明朝禁海多年,沿海民眾只許造近海之船,出遠洋去販賣貨物,原本就是非法的,要遭到官兵水師緝拿。只是後來隨著倭寇興起,不少私商又同倭寇、海盜勾結,所謂亦商亦盜,亦匪亦寇,成為橫行海上的力量,很多時候官兵的緝私船隻根本招惹不起,也只能虛張聲勢追趕幾下應付上差了事。而許多私自下海同番的商人,逢年過節也自有一份孝敬送到官府、營頭,官兵們收了好處,自然更不必去和這些求財的老鄉玩命了。所謂海禁海禁,禁而不止,就是這麼一種局面。

    但現在朝廷既然開海,那麼問題來了。朝廷准許船隻下海做生意,但前提是必須手持朝廷發放的船引,而且依照規定納稅。對於沒有船引的船隻,理論上依然是非法的,不但可以緝拿,而且在現在朝廷已經准許開海的情況下,簡直更應該作為違反新政策的典型加以嚴懲。可朝廷發放船引的額度又是有限的,那些沒有拿到船引,去不願意放棄生意的,捨不得過去的重利,必然會違規經營。這樣一來,對於朝廷就是很頭疼的事了。

    嚴鴻聽到這裡,冷冷一哼道:「少船主,這話可不太對啊。當初為了說服天家開海,我等也是費盡唇舌,把身家前途盡數擔保的。如今開海了,卻還有人要駕無引船出海,這是存心給天家好看麼?便是我嚴某的臉面,也要給丟光了。這不開海,大家埋怨,開了海,你就老老實實領引交稅唄,居然還要得寸進尺,嚴某卻還如何替大家說話?」

    毛海峰慌得忙道:「欽差請息怒,我等哪敢如此?天家恩德無量,肯開海通商,與我等小民一條活路,我等是千恩萬謝。只是沿海貧苦商民甚多,天家一次所發船引,恐不敷分配。故而少不得有些船東,壯了膽子,無引走商。這些也都是良民,他們給天家該交的稅賦,一錢不會少。只是若被官兵拿住,恐斷了生路,甚或送了性命。草民等自知道朝廷法度,當然不敢公然違抗。只求欽差能稍稍寬宥三分,草民等對朝廷自然有

    所表示。」

    嚴鴻聽毛海峰這般說,無非是嫌朝廷給的船引不夠用,想多開一些船去做生意。此事事關重大,他豈能在這裡貿然答應,當即打個哈哈道:「原來如此,此事倒也情有可原。然而事關國法,這樣吧,待我到了夷洲,再與老船主慢慢計議。這第二件事如何?」

    毛海峰道:「第二件事麼,卻是想請欽差與胡總督說個情,多調撥些軍械、彈藥,我義父想要出兵倭島。」

    嚴鴻聽得此話,更是一凜:「哦?老船主要出兵倭國?」

    毛海峰道:「正是。那倭國盜寇,多年來劫掠我大明及朝鮮等藩屬國,為禍非淺。其中固然有些接受我義父節制,或以通商為目的的,但也有不少桀驁不馴之徒。去歲裡我義父準備接受招安,正是倭國的辛五郎等出動數千真倭,勾結陳東、葉麻等輩,大舉入侵沿海,意圖置我義父於死地。今年裡欽差您南下,又有數千真倭南下犯境,全虧戚繼光將軍迎頭痛擊,義父再令我率領水師從後面截擊,將其一網打盡。據草民俘獲的倭寇聲稱,這其中有倭國大官今川義元所部精兵。欽差,倭人狼子野心,便是對我大明天家也甚不恭順。我義父忠心國事,決意奇兵討伐之。但若要與倭寇征戰海上,軍械、彈藥都有些不足,還望欽差成全。」

    嚴鴻心中,對日本絕無好感。雖然那個時候的倭國,還不足以對大明朝構成嚴重威脅,但嚴鴻畢竟多看幾百年歷史,對這幫傢伙能幹出的事實在太清楚了。現在,曾經的倭寇大頭目汪直,竟然準備出兵攻打倭國本土?這當然是大好事了。更別說上次嘉靖皇帝召見時,也提到要讓汪直去對付倭人,屬於辦領導想辦之事。

    嚴鴻當即喜道:「此事倒是不難。倭國之惡,自當天譴。老船主恭行天罰,那自是好。不過具體需要多少軍械彈藥,又準備如何出兵,也還是等我去了夷洲再行商議吧。我行轅中有位雲初起老兄,頗通兵法,我結義哥哥戚繼光更是一代虎將,到時候若能請他們也參議一二,我看打敗小小倭奴,不在話下。」

    毛海峰聽嚴鴻語氣,對這兩件事雖然沒有完全答應,但大有商量之處,也不禁欣喜:「如此,草民先在這裡謝過欽差了。不知欽差何時去夷洲?」

    嚴鴻答道:「我在這杭州的事情,辦得也差不多了,沒幾天就要走。離開杭州後,先去寧波,然後是去福建的福州、泉州。福建的差事辦過之後,便來夷洲。」

    毛海峰道:「甚好。那麼欽差大人離杭州之後,草民便驅船先回夷洲,稟告義父,在夷洲恭候欽差大人的大駕。」

    嚴鴻道:「好說,少船主請自便。」

    於是毛海峰把歌姬們又招回中艙,吩咐重新排布酒菜聲樂,賓主盡歡飲宴。待到月頭偏西,這才吃得醉飽,把畫舫靠岸,讓欽差大人下來。嚴鴻左手挽著張青硯,右手挽著花月仙,腳步踉蹌,步履不穩。還是書僮嚴安聰明,看欽差這樣子是騎不得馬,忙先奔去,叫了轎子過來,這才把嚴鴻護送回行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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