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四十五章 亦有師徒 文 / 生猛大章魚
當夜嚴鴻等人鼾聲大作起來,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嚴鴻揉著惺忪睡眼,忽然覺得不對勁,低頭看時,那胡柏奇一雙胖手竟然摟住自己的腰,時不時還不老實地動一下。嚴鴻頓時一陣噁心,費勁力氣,使勁把這個胖子給踹下床。胡柏奇撲通一聲滾到床下,這才砸吧了幾下嘴巴醒來,趴著撐起半個身子,眼睛微閉,口中喃喃道:「翠兒,別鬧,別鬧。」
嚴鴻狠狠給他屁股一腳:「胡兄,你是在我嚴府的客房,可沒什麼翠兒紅兒的。」
胡柏奇一個激靈起來,忙叫:「哎呀,是我糊塗,衝撞了嚴小相公,死罪死罪。」再看蔣洲、陳可願二人,也已經醒來,穿戴完畢。
嚴鴻當即招呼外面的家僕進來,吩咐廚房備好早點,招待胡柏奇等三人吃完早飯,又送他們出門,告訴他們先在客棧待著,若有其他事務,自管去辦理。回頭自己這邊有了消息,就通知過去。胡柏奇等人道謝作別。
隨後,嚴鴻便往國子監去。此刻已經是巳時,估摸著老師張居正怎麼也該上班了。他此次從宣大回來,也曾專程來拜會過張居正一次,送了兩件皮裘,張居正受之不恭。之後師徒倆也閒聊了幾句,張居正又問了問宣大的邊防情況,但彼此並未深入交談。此後嚴鴻忙著自己的公務,便再無暇前去探望。
嚴鴻第一次去國子監,那是在兩年多以前。當時自己是因為破了安定門殺人案,被高拱為了「報答」。好不情願地給硬拽進國子監讀書。所幸有張居正在裡面看顧。很容易就出監來了。如今這次去。卻是給推薦別人入監的,可謂物是人非,令人感慨。他此刻已是錦衣衛僉事,還加了尚寶司少卿,身份不同,進得國子監大門,門子慌忙飛報祭酒張居正。不多時,便有請嚴僉事往客廳相見。
嚴鴻進了會客廳。見老師張居正風采依舊,面帶笑容,起身相迎:「嚴小相公,別來無恙?」
嚴鴻忙拱手行禮:「因為家中與錦衣衛裡事務繁忙,多日不曾來見恩師日特來拜會。」
張居正呵呵笑道:「家中事務繁忙,那是應該的。說起來,為師倒要恭喜你。」
嚴鴻心知張居正說的,必是娶徐閣老孫女之事。這事兒在他與其說是個艷福,不如說多少有點尷尬,因此也不接口。只道:「恩師,我這次前來。卻是要推薦兩個人入國子監讀書。不知恩師肯恩准否。」
張居正劍眉微微一豎:「不知小相公欲要推薦誰人?」
嚴鴻也不繞圈子,便將蔣洲、陳可願兩人的來歷說了一遍,末了道:「學生想這兩人雖則是秀才功名,但已經為國朝安定江南,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勞。若是能入國子監讀書深造,想必未來更能成就一番事業。便是這後續開海之事,也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
張居正何等聰明的人,如何聽不出嚴鴻是準備把這兩人作為開海的骨幹培養,進國子監不過是鍍金的流程,為的是出監後能有進一步發揮作用之處。此舉與他自己的想法,倒是頗為契合,更何況蔣洲、陳可願這等能做實事的人,在張居正看來,也是頗為寶貴。當即,張叔大微微一笑,只道:「此事包在為師身上,你叫他倆回頭來入監便是。」
嚴鴻大喜,拜謝了張居正,又與張居正閒聊幾句。看看時候不早,張居正忽道:「嚴小相公,三月裡你要納的妾室徐氏,她祖父卻是我的恩師徐閣老。你卻莫要欺負她,免得我恩師面上不好看。」
嚴鴻忙不迭道:「恩師放心,徐閣老乃是朝廷元老,便是我祖父也敬重得很,他厚愛我不才,以孫女嫁與我,我豈能辜負?到時候,還請張先生來吃一杯喜酒。」
西川。水月庵中。
位列「正派四大高人」的淨慈師太,端坐蒲團之上。她身材高大,更兼內力精湛,雖然年過五旬,看上去卻不過四十出頭的模樣,臉上幾乎沒有皺紋。五官線條柔和,慈眉善目,讓人乍一看,只是個菩薩心腸的有道高尼,哪裡像是川西武林的領袖。只是偶爾眼眸中神光迸射,這才產生讓人膽寒的震懾力。
此刻,淨慈師太胸中起伏,卻是禁不住有些驚怒。
「你說的是真的?那錦衣衛……竟然下這樣的命令?」
面前,跪著的正是她門下的弟子周紅胤:
「師尊面前,徒兒不敢說假話。我家相公林飛乃是錦衣衛成都千戶所下屬的總旗官,而且是專一執行些機密任務的。他前些日去了百戶所裡,回來對我臉色就有些怪,問我是否有個師姐叫夏紫蘇?我反問他什麼事,他又吞吞吐吐。是我設計用酒灌醉了他,套出些真話。據說,現在北京下了密令,各地錦衣衛中都在嚴密搜捕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說是武藝高強,容貌極美麗,好穿紫色衣衫。我在想,這……這不就是說的師姐麼?」
這周紅胤是水月庵淨慈師太的第三弟子,年齡卻比夏紫蘇略長,只是入門較晚,加之根骨不如,武藝遠遜於夏紫蘇。所幸有幾分姿色,兩年前嫁給了當地的一名武官林飛。這是兩情相悅,又稟告師尊,明媒正娶,因此水月庵也毫不作梗。如今,她利用這身份,聽得這個消息。畢竟心中記掛師門的恩義,便連夜趕來報信。
淨慈師太聞之,雙眉一豎,左手在案前輕輕拍了一下:「錦衣衛搜捕我門下弟子?這卻是為何?」
周紅胤又吞吞吐吐道:「只是,還有一條。據林飛說,這個女子,很可能……很可能懷有身孕。我想,夏師姐冰清玉潔,雲英未嫁,為人又極高傲的,怎麼會懷有身孕?所以,是不是她,弟子實在也拿不準。」
淨慈師太聽到此,心中又是一動。周紅胤自嫁給錦衣衛總旗林飛之後,安心做她的小武官太太,並不曾關心江湖傳言,因此聽說夏紫蘇懷孕,覺得難以置信。而淨慈師太身為江湖領袖,卻不是兩眼一抹
黑。雖然不能如同一些武俠小說裡面開著上帝視覺,隨時掌握江湖上的雞毛蒜皮,但對於和自己門派相關的一些事情,卻還是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周紅胤這句話,在她自己是稀里糊塗,而在淨慈師太聽來,卻是相互印證。
淨慈師太門下最出色的一對徒兒,夏紫蘇和張青硯雙劍合璧,闖蕩江湖,立下了「紫衣嫦娥」和「青衫龍女」的名號,更加入忠義盟,以匡扶大明為己任,此事她是知道的。唯一擔心的,自己這一對寶貝徒兒,不要和那忠義盟盟主邵景走得太近。邵景已有愛妻龍雪音,又是曾立誓不易妻不納妾的,若這兩個女孩兒不懂事捲入其中,無論結果如何,對水月庵名聲都沒什麼好處。此後忠義盟在山東協助官兵,大破白蓮教,名傳十二省的壯舉,淨慈師太也有所耳聞。此時她這兩個徒弟早已出師,作為師傅自不必事事都去干涉,更何況這大忠大義的舉動,師門也為之榮耀。
只是再往後,張青硯和夏紫蘇的舉動便變得相當莫名其妙起來。淨慈師太收到來自夏紫蘇的最後一封信,是夏紫蘇在嘉靖三十六年冬天寄來的,大致時間就是濟南解圍之後,信中夏紫蘇說張青硯要跟隨嚴鴻前去北京,除掉一個奸賊,報她家族之仇。淨慈師太倒也知道張青硯的叔父張經死在趙華之手。等到嘉靖三十七年,趙華莫名嗚呼哀哉的消息也傳到西川,淨慈師太便知道這高足的仇多半報了。此後,到嘉靖三十七年冬天,又收到張青硯從北京寄來的一封信,說因為嚴鴻幫她報了家族之仇,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嫁給嚴鴻做妾。這封信看了,只氣的淨慈師太很是鬱悶了一陣,畢竟自己的徒兒與人做妾,這事兒總歸到江湖上不是很好聽,尤其對方還是著名的奸相嚴嵩之孫。但再回轉一想,嚴嵩雖然是奸臣,畢竟又是國朝首輔,而且嚴鴻本人這兩年倒也頗立了些能拿上檯面的功勞,這樁婚事對於水月庵總得來說還是利大於弊,而嚴鴻除掉趙華這事兒倒也相當說得過去。想到此,淨慈師太也就釋然了。
然而更得意的徒弟夏紫蘇卻讓淨慈師太非常擔憂。因為這位武藝高強的大弟子自從來信說張青硯的舉動後,已經一年多沒有任何信件來。倒是雁蕩派的曾石方曾掌門來信,說奉夏仙子傳達師太之命,配合欽差嚴鴻在東南大戰倭寇,砍倭頭數百顆,這也是托了老師太的威福,方能成就大功云云。
另外,便是自己的師妹淨心師太也來信,說是夏紫蘇有孕在身,卻不肯說出是誰的,自己問是否邵景的,她又答不是。淨慈師太得到師妹來信,驚得幾乎要把半生修為盡數化為飛灰。待要親自去問邵景等人,卻又怕胡亂把事情說開了,鬧得江湖皆知。那時節,又沒有電話、qq,便要問一個事情,也是輾轉麻煩得很的。淨慈師太只得寫信給淨心師太,讓她火速叫夏紫蘇回水月庵來。結果,淨心師太回話,說夏紫蘇已經隨邵景等人北上,而另一方面的消息,卻是保安州的沈家莊遭到血洗,忠義盟的好幾個人都喪生。這諸多消息七零八落傳來,真個讓愛徒心切的老師太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