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一十八章 也行借刀 文 / 生猛大章魚
且說欽差嚴鴻點派三路大軍,總計馬步軍近五萬名,火炮近千門,浩浩蕩蕩出了馬蓮堡。之後左右兩路軍馬先自各自分散進軍,中路嚴鴻與楊順在中軍並轡而立,其餘的十餘位將領都在兩邊侍奉。嚴鴻道:「夜間行軍打仗,需要分個先後。久聞楊叔父的標營甚是精銳,便請為先鋒如何?」
楊順事到臨頭,又起了反悔之心。心想要我的標營去打頭陣,這危險性不小啊。待要答應下來,總覺得吃虧,可要回絕,先前嚴鴻在堡壘裡早已把路子交代,又不知該如何措辭。嚴鴻卻盯著楊順眼睛,輕聲加上幾句:「楊叔父,我軍兵馬雖多,總須得號令統一。這韃虜是天朝出名的勁敵,若是派那些不中用的衛所兵打頭陣,只怕一觸即潰,反而衝動後面的陣勢,因此必須選精銳為先鋒。這中路的精銳部隊,算來也只有我的欽差衛隊和叔父您的總督標營了。您若是心疼標營,不肯派出,那只得小侄我親率欽差護衛隊打頭陣。只是我的護衛隊前番在馬蓮堡已經血戰了數日,傷亡二三成兵馬。叔父的標營如今全師健在,論理也該給天家出力才是。不然,回頭朝中如何交代?便是殺害沈青霞的梁子,也總得有些熱血來化解啊,這陣前殺敵,豈不是最好的法子麼?」
楊順被嚴鴻這麼一點,也知道躲不過去。但心頭還是有些忐忑。嚴鴻又道:「叔父也不必太擔心了。韃虜數日血戰,已經大傷元氣,又被焚了草料,量來就是硬拚,也未必勝過叔父您的標營。萬一不濟,我自提大軍隨後便來。更別說還有左右兩路軍馬夾擊。此戰萬無一失,就是送叔父一個便宜功勞哩。」
楊順雖然不知兵,卻也不是白癡,和蒙古人打仗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但明白這苦差事逃不掉了。而且嚴鴻前番說的明白。你的標營必須打場大仗,死些兵馬。我回頭稟告時才能把你這按兵不動的事情給模糊過去。因此他只得咬牙道:「欽差老大人說的是,楊某親率標營為頭陣,還請欽差速發援軍接應。」朝嚴鴻拱拱手,馳入自家標營隊中。一聲令下,標營偃旗息鼓,朝北進發。
嚴鴻見楊順走了,暗自冷笑,這才發令,使麻錦所部的三千軍馬為第二陣,俞大猷的車營為第三陣。依次出動。又特意吩咐,這兩隊兵馬,行動不必過速,務必派遣斥候。隨時探聽前面總督標營的情況,以及探查周圍的敵情。欽差的虎駕及二百錦衣護衛,卻安排在麻錦所部的隊裡,一同行走。其餘十餘名參將、游擊、千戶等將領,則跟在麻錦隊伍的兩翼,一營接一營雁翅兒排開,聽候欽差將領,相機而動。
號令傳下,諸軍次第起行,在這黑黝黝的塞外夜裡,悄聲潛行。這些士兵雖然訓練素質高低不一,但都知道,這次去夜襲蒙古人,是要冒大險的活,要是發出聲音被敵人發現,那要連累全軍掉腦袋。因此除了低沉的傳口令外,閒聊的很少。
嚴鴻這邊,在二百錦衣衛緹騎的團團保衛下,行進在麻錦軍陣的右翼。王霆、劉連、雲初起、葉正飛等錦衣衛骨幹盡在隊中,身邊卻只有張青硯並馬而行。兩個左腿挨著右腿,挨挨蹭蹭,一邊走,一邊咬耳朵說話。
張青硯輕聲道:「相公,楊順的標營這麼過去,要不了多久就得和韃子交鋒了。卻不知道這辛愛黃台吉會怎麼佈兵。」
嚴鴻道:「我若是辛愛黃台吉,大約早就撤退了。明擺著打不贏的仗,草料也沒了,還頂著作甚?就靠等別人犯錯誤來撿漏麼,這種就跟想靠丟骰子來發家致富一樣。不過黃台吉既然在馬蓮堡北面一直待到這麼久,想必他對於先前的幾仗心有不甘。今天我故意放走那白蓮教徒趙雷,讓他帶口信回去,就是為了激怒辛愛黃台吉。辛愛黃台吉聽了我這口信,這一仗更是非大不可,正好叫他先和楊順死拼一場。青硯,這還是你的計謀好,逼得楊順去和黃台吉拚命,嘿嘿,如今我是兩頭沾光,楊順勝了就是除韃子,楊順敗了除國賊,反正不吃虧。」
張青硯掩口笑道:「相公果真是富貴大運,如何都不吃虧。楊順的標營雖然精銳,要和二萬蒙古騎兵碰,卻還是差得遠。真要打起來,我看他能不全軍覆沒就算運氣了。只怕黃台吉見你大軍反攻,就勢撤退,一仗不打,反而給楊順撿了個現成。」
嚴鴻道:「楊順的運氣真要好到這一步,黃台吉居然不戰而逃,送他一個不戰而勝的功勞,那我也沒話說。假若這樣,回北京後我就給楊順報個救駕不力,縱敵逃走,以及管束標營不嚴,殺人放火的罪名,讓爺爺、爹爹降他的職,再把他那幫子標營好好整治一番便是。不過我看他多半還是得給韃子結結實實打一仗。到時候,也叫這幫強盜標營嘗嘗和韃子陣前拚命的厲害,免得這幫混賬光知道在後方欺負老百姓和一般邊軍。」
嚴鴻根據從沈煉那裡搶來的件,以及自己的查訪結果,包括山西錦衣衛千戶楊業提供的一些信息中,知道楊順的標營這幫人,品性相當惡劣。說起來,當初山東巡撫劉才的標營,雖然被白蓮教滲透得千瘡百孔,連標將沈羽都是白蓮教香主,可謂是完全變質,最後還差點把欽差直接幹掉。但這幫狂教徒反朝廷歸反朝廷,倒是不怎麼騷擾民眾,平時軍紀還相當不錯。因此嚴鴻在平定白蓮教之亂,誅殺沈羽之後,很順利的就把剩下的標營編入了守城隊伍,而且還立下很大功勞。但這楊順的標營卻完全是兩樣,平日裡仗著總督的勢力,橫行霸道,不但殘害百姓,還欺凌其他的邊軍及家屬,像如今被孫月蓉收作僕婦的那袁門何氏,她的遭遇,只是千萬人中的一例,而且還算是比較溫和的一例。而另一件事就是,楊順在宣大幾年,蒙古人入侵大戰四次,小戰不下數十次,而這標營居然一次戰場都沒上過,倒是每次打完之後,楊順上報朝廷的奏章裡少不了大大給他們吹噓一番。
嚴鴻自己身入明朝官場這個大醬缸,又是在奸臣之家,自然不會拘泥於什麼仁義道德。但某些地方的是非喜怒還是有的。如楊順標營這種不曾殺敵,反而一味殘害無辜弱者的行為,在他就很不能忍。再加上楊順本人在這次宣大之行裡面,背地裡膽大包天,竟敢想借蒙古人的刀殺嚴大少爺,那就別怪嚴大少爺不客氣了。嚴鴻打定主意,是要把這支總督
標營斷送掉的。訓練有素的士兵當然是很重要的,但你要能為我所用才行。而這總督標營的作為,在嚴鴻看來,是從根子上爛掉了。
馬蓮堡北面的蒙古軍營裡。
西蒙古俺答大汗的長子辛愛黃台吉坐在大帳中,狠狠一腳將酒碗踢飛。他已經喝了不下一斤馬**酒,現在腦袋裡哄哄直響,但心中的憤怒卻不但沒有被這酒澆滅,似乎反而更燃燒起來。滿臉的酒色之氣,加上那一腔憤懣,鬱積在橫肉交錯的臉上,使得這張醜臉更顯得醜陋無比。而黃台吉眼中的殺氣,又加強了那讓人不寒而慄的壓迫感。
回想這次出兵馬蓮堡,實在是趁興而來,敗興而歸。
辛愛黃台吉生來好色如虎,嘉靖三十七年初因為桃松寨的潛逃,便憤憤發兵攻打宣大。後來聞說姦夫淫婦逃離,最後循著馬蹄印子,卻只在山谷裡找到被狼啃得七零八落的兩具屍首,看隨身衣服首飾確是桃松寨的,而那男子的臉還勉強認得出就是侍衛長收令哥,因此才收兵而回。誰知到年末又得到白蓮教臥底的閻儒送信來,說查明桃松寨其實沒死,已經被新來的欽差嚴鴻給受用了。這讓黃台吉如何不怒。更兼白蓮教長老李自馨訴說,這嚴鴻乃是大明國當朝首輔嚴嵩的長孫,又是嘉靖皇帝面前第一個得寵的臣子,前番在濟南城殲滅了東蒙古庫騰汗的數千精騎,他日必成蒙古勁敵。因此上,黃台吉再度點起大兵,出征大明宣大邊關。
聽白蓮教臥底敘說,那嚴鴻欽差一路到馬蓮堡,黃台吉馬上調集重兵,準備來個擒龍斬首,消滅明朝皇帝寵愛的少年大臣。這本是個十拿九穩的事,為此黃台吉冒著天寒地凍,調動了數萬騎兵,其中用在馬蓮堡方面差不多就有三萬騎,這對於西蒙古而言,也是很大的手筆了。在出兵時,父親俺答汗手下好些老臣都不太同意,認為太過折騰。還是黃台吉在父親面前一力獨陳,甚至拔刀出來發狠,這才換取了這個機會。冬日出兵,單只是凍死餓死的馬匹,便有幾千匹之多,對西蒙古來說也真是下了血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