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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一十五章 聊安君心 文 / 生猛大章魚

    嚴鴻見楊順拚命求饒,卻無表情,只沉默片刻,伸手虛扶道:「楊叔父,您起來吧。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咱們怎麼說也是叔侄之親。您就是犯下天大的罪過,只要不是造反篡逆,犯天家的大忌諱,那小侄我自然不能看著您人頭落地。便是教您削職為民,其實也是不妥的。您好歹是我嚴門的一員大將,要是隨隨便便讓您倒霉,我爺爺的面子往哪裡擱?」

    楊順聽此言,要緊道:「是是,欽差寬宏大量,下官感激不盡。下官胡作非為,帶累嚴閣老的清名,慚愧至死。下官一切全聽欽差的安排,您說怎麼辦我便怎麼辦。」

    嚴鴻道:「好吧,楊叔父,我沒別的要求,只要您對我說實話,大家別再打啞謎。您就說,這次拖延進兵,到底是您自己的主意,還是誰給您出的主意?」因為嚴鴻心知,楊順遲遲不肯發救兵,固然有他自己本身的算盤在裡面,但蒙古人方面也能得到這個消息,那就說明此事的策劃者多半是楊順身邊的白蓮教徒。

    楊順忙道:「是我師爺閻儒給出的主意。若不是他花言巧語,下官天大膽子也不敢貽誤軍機。」笑話,到了這個時候,自然是背黑鍋你來,送死你也去了,難不成楊軍門還要為你一個幕僚開脫,把罪過攬自己頭上?

    嚴鴻點頭道:「這就對了。實不相瞞,楊叔父,小侄這次偷襲韃子軍營,擒獲了兩名白蓮教匪,他們的口供說,在宣大衙門裡卻有暗線,您看這口供。」說罷,將審問白蓮教副香主賀小輝的口供從抽屜裡摸出來,遞給楊順看。

    楊順不敢起身。跪在地上低頭看,細看之下,額上汗珠兒涔涔冒出,雙腿不斷打閃。看完後。抬頭哀求道:「嚴欽差。都是我糊塗,那閻儒多半就是白蓮教匪黨。我回頭就把他千刀萬剮。還請嚴欽差饒我一命。」這勾結白蓮教,素來是官家大患,如今他自己的心腹師爺竟然是白蓮教徒,而且在此人的操控下。自己幹了很多勾當,都是拿不出來的。這一番,真真叫楊大軍門魂飛魄散,有大禍臨頭之感。

    嚴鴻道:「叔父,您請起,請起。我說了,只要您肯對我說實話。咱們萬事好商量。這白蓮教匪閻儒著實可惡,好在他諸般陰謀,現在還沒有得逞。您再說說,這次進兵過來。他還讓您做什麼?」

    楊順此時哪裡還敢隱瞞,又把閻儒叫他前來,如何藉著總督的名頭拿到機密件,如何捕殺馬芳、麻祿,然後把欽差戰死的責任推到這二人頭上,還誣賴他們溝通白蓮教匪等事,都一一說了。嚴鴻聽得也是又驚又怒,想不到這白蓮教的計策如此歹毒,竟要一舉把邊庭的棟樑也給摧折了。真要按這廝的計策行事,那整個宣大重地,幾乎就要變成竹籬笆,任憑蒙古人蹂躪了。但他依然不動聲色,等楊順說完,歎道:「叔父您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您要真敢殺了馬芳,麻祿,連小侄在內,這一下子死去一個欽差兩個副總兵,如此大事,莫非朝廷就不聞不問?少不得還要派要員來查詢此事。而我爺爺嚴閣老,我岳丈陸大都督,又豈能對此善罷甘休?到時候您這宣大總督的位置,那是肯定坐不穩的。一旦換了人,您還能在宣大一手遮天,掩人耳目?您捫心自問,這宣大的地方官員,各路將帥,對您老除了敬畏之外,可有幾個願意和您同生共死,為您隱瞞真相的?到時候,您做下的這些事情全給查出來,可比貪污些軍餉軍糧,或者殺個把沈煉的罪孽重多了,只怕您要滿門抄斬哩。」

    楊順也恍然大悟,連聲痛罵閻儒卑鄙,又罵自己豬油迷糊心竅,不是個東西,再向嚴鴻求饒。嚴鴻道:「幸好小侄這次命大,雖然遇刺,不曾身死。那白蓮教匪閻儒,自然饒不得他。只是此人身為叔父您的幕僚,若是被我欽差查出來,朝廷那邊一說,怕於叔父您不大方便。這樣吧,您就在我這兒寫個書給小侄我,就說已經查出此人是白蓮教匪,但恐後面還有什麼後台,呈報欽差深究。如此一來,這識破白蓮教陰謀的功勞,也就有了您一份,洗掉了前者用人不明的污點,天家面前,也好交代。」

    楊順見嚴鴻肯拉自己一把,喜得涕淚橫流,趕緊坐起來,接過張青硯給的紙幣。他本是國朝進士,筆頭子功夫自然不差,不多時,寫就了一封書,講明閻儒如何混入自己幕下,又出了哪些詭計,自己如何發現其蛛絲馬跡,最後痛陳自己用人不明,已經將此白蓮教匪逮捕歸案,請欽差處置。此外還在嚴鴻的提示下,敘說此白蓮教匪勾結標營中部分不法之徒,凌虐軍民,更與殺害沈煉、謀刺欽差嚴鴻的案子均有干係云云。這麼著把自己幹下的壞事一股腦推到白蓮教頭上,就差恨不得寫自己貪污的軍餉,置辦的產業也是白蓮教的教產了。寫完之後,楊順簽下自己的名字,又從懷中取出總督印章,端端蓋上。

    嚴鴻滿意地點點頭,將那書交給張青硯收好,又對楊順道:「叔父,白蓮教匪閻儒的案子,咱這次就算揭過了。還有一樁,這次馬蓮堡之戰,您進兵緩慢之事,如何交代?就算推給閻儒出詭計挑撥,您自己畢竟是中了詭計。這大敵當前,貽誤軍機之罪,在國朝如何處置,您比小侄我更明白吧?」

    楊順見嚴鴻又追著這事兒,嚇得普通一聲,二度跪下:「欽差大老爺,此事我千錯萬錯,還請欽差扶持。這個這個,咱們邊庭上對朝廷的戰報,素來是做一套,說一套的。打了敗仗可以說成勝仗,死傷幾千可以說成幾百。橫豎這馬蓮堡之戰,咱也沒吃虧,欽差您萬金之軀也沒事,還燒了韃虜的草料。求欽差開恩,筆下留情,您只說我督率諸軍奮力殺敵解圍,含糊過去便也是了。下官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還望欽差成全啊。」

    嚴鴻道:「叔父,不妥啊。您這實際上一仗未打,端端全軍在黃狼坡休息了幾天,我的奏報上要是杜撰您奮勇殺敵的話,那不是欺君之罪麼?這萬萬不可。再說了,馬蓮堡血戰數日,麻祿、馬芳兩部傷亡各以千記,便是我的欽差衛隊,閩兵傷亡數百,錦衣衛也損失了百餘人。這般慘烈血戰,而叔父您的總督標營,敢問又傷亡了多少?這在兵部那裡,如何隱瞞得過?」

    楊順道:「那還請欽差指點一條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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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鴻道:「這樣吧,既然叔父您的人馬沒有打仗,趁著現在韃子兵還沒退遠,咱補打一仗不就行了麼?回頭啊,小侄我與叔父一同升帳發令,就勢指揮馬蓮堡諸軍,一起北進,追擊韃子。韃子在馬蓮堡血戰數日,也死傷了幾千人馬,加上草料被燒,現在早已沒有戰意,多半一打就跑。叔父的標營請打頭陣,若是能砍下百十顆人頭固然好,就算打不了勝仗,多傷亡些士卒,哪怕累死幾百匹軍馬,撿到些韃虜的破鞍子禿羽箭,也好顯得叔父您盡忠王事,奮力殺敵啊。這麼一來,有這一仗的事實擺在這裡,我的奏章上自然也好寫,無非把時間含糊幾筆,沒有大礙的。當然,叔父您要是心疼標營,不忍死傷,那全當小侄我沒說。」

    楊順見嚴鴻這般抬舉,趕緊又磕了幾個頭:「謝欽差指路,一切全憑欽差吩咐。」

    嚴鴻又道:「如此甚好,叔父您有了出路,我心中也放鬆了。這樣吧,待會兒咱倆一起出去,先叫您的標營自回營寨。叔父您就請住在小侄的隔壁,咱們爺倆好好敘敘,回頭巡閱諸軍,黃昏進兵,掃蕩韃子。」

    楊順知嚴鴻這是不放心他,事已至此,如何還敢倔強,忙不迭點頭同意。不多時,嚴鴻與楊順攜手出去,登上馬蓮堡中的望台。楊順當面對標營參將下令,叫其在城南紮營,聽候吩咐。又叫人去把閻儒的幾個同鄉黨羽,都抓了來交給錦衣衛。嚴鴻吩咐錦衣衛嚴加拷問,能逼問出同黨、口供固然好,就算逼問不出,把這些反國叛家的賊子虐待一番,出一口多日來馬蓮堡血戰無緣的鳥氣,也是好的。

    嚴鴻又在錦衣衛護衛下,與楊順並肩出了馬蓮堡,走訪來援的其他兵馬的營盤。嚴大欽差目前還處在裝病狀態,雖然一路上走得步履蹣跚,但還是強打精神,所到之處,親切慰問各營將兵,拍拍這個肩膀,拉拉那個手,問是哪裡人,當了幾年兵,會什麼武藝,伙食能吃飽麼……這會兒各路援軍,都在埋鍋造飯。嚴鴻又撥出一萬兩銀子來,按人頭級別分派,發了些犒賞,尤其當長官的和當小兵的相差不多。須知那時候,衛所兵普通步兵一月軍餉不過兩把銀子,這一萬兩銀子發到幾萬士兵手裡,每個大頭兵拿到二錢左右,也算是挺實在的收入了。因此欽差所到之處,各營士卒紛紛歡聲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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