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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四十三章 輕佻浪戰 文 / 生猛大章魚

    嚴世藩又道:「我所慮者,是徐階上次被鴻兒這小畜生拒婚,想必心中氣憤難平。他若是趁機出來就此事尋釁,再加上周延和吳山這兩個老狗幫襯,倒是不可小看。不過,徐階他這些日子來對爹爹倒似比以前更為恭敬,鴻兒大喜日子他也親自來道賀。這麼說來,他未必敢真翻臉。再說,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我卻也不怕了他。」

    嚴嵩道:「話雖如此,東樓你還是修書一封,去叫楊順多加小心,該善後的,能做多少做多少。這事兒鬧大了,畢竟不是好玩。」

    嚴世藩道:「是。」於是爺孫三人,各自散去。

    過得數日,朝堂之上果然有刑科給事中吳時來上了本章,彈劾宣大總督楊順守宣大多年,消耗庫銀數十萬,結果卻貪墨軍餉,使得邊疆將士面有菜色;更養寇為患,使得邊境軍民,被韃虜掠殺上萬之眾。其更收受賄賂,殺良冒功,實有負陛下隆恩。

    嚴世藩聞之,自然不肯輕易就範。這吳時來是徐階同鄉,此次彈劾,想必是徐階在背後授意。當即小閣老抖擻精神,指揮部下言官猛烈還擊。原本他還留有後著,以為吳時來只是先遣隊,後面還有徐階一黨大軍跟進。

    誰知吳時來本章上了之後,只有周延手下幾個御史跟著搖旗吶喊幾句,徐階大軍卻是按兵不動。這一下,雙方實力懸殊。那吳時來雖然仗義慷慨而談,可嘉靖皇帝原本寵幸嚴家,如何聽他的?不數日。便有旨意下來。把吳時來貶為橫州縣令。

    嚴世藩見徐階這一次攻擊輕而易舉便被挫敗。又喜又惑。喜的是徐階雷大雨小,看來還是不敢與我嚴門爭鋒,這一戰又添三分威風。惑的是,他派吳時來出來送死,究竟是何打算?

    不過,吳時來此次上的本章裡,不少地方有根有據,自然也不可全然不理。楊順位置特殊。手上掌握宣府、大同的邊軍,以及整個山西的人馬,論兵力接近十五萬。九邊督撫,位高權重,責任重大。一方面,若是真讓無能之輩在上面尸位素餐,甚至胡作非為,則邊防大事,恐被毀於一旦。然則若是擅自處置,又還怕引發邊軍軍心浮動。俺達汗號稱麾下控弦引弓之士二十萬。到時候鐵騎南下,庚戌之禍恐將重演。

    因此。對於這份奏報須要慎重對待。吳時來雖然懲處了,卻也不能完全對奏章不理不睬。正好今年楊順又寫本報捷,說大破俺達騎兵,斬首數高達八百餘,為邊軍將士請求犒賞,並請彈藥、佛郎機重炮等物。嘉靖天子便決心來個一石二鳥,傳旨選派能臣,前往宣大勞軍。順帶也要查一查楊順是否有那些不法勾當。

    兵部衙門內,尚書楊博一身常服,望著眼前來報喪的人,卻認得這是前任右都御使鄭曉的長孫鄭平。平素裡楊大司馬在手握十萬雄兵,指揮若定,此刻卻顫聲道:「平兒,你家祖父、祖母,怎麼俱都去了?到底得的什麼病,怎麼走的這般急?」

    鄭平人已極為憔悴,兩眼泛紅,一看就是傷心過度。聽得楊博詢問,他哽咽道:「祖母回到家中,因思念四叔,積鬱成疾,身子便一直不大好。今年又趕上鬧時疫,便沒挺過去。祖父雖然罷官,卻依舊關心朝政。先聽得浙江一帶大破倭寇,喜上眉梢,誰知後來消息傳來,那倭寇頭子汪直竟然被赦免,天家又要開海通商。祖父又驚又怒,在家裡就吐了兩回血。他抱病上本,請天家三思而行,不可踐踏祖制,導致綱紀紊亂,沿海不安,結果也如石沉大海,全無消息。失望之餘,人也不成了。走的很急,也來不及支會親友。」說到此,已然泣不成聲。

    楊博不禁老淚下來,拍拍鄭平肩膀:「我已知了。窒甫心憂國事,是為國盡忠而死。你且去吧,老夫已知曉了。」

    等送走了鄭平,楊博坐在大椅上,回憶著與老友鄭曉交往點滴,又想起那死去的表妹顧氏,心潮起伏。晉商家族同氣連枝,彼此都有親戚。顧氏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雖只是姑表之親,自己卻對她看若親妹子一般。鄭國器遇害時,可恨自己未曾在京,否則定要潑出氣力,保鄭國器不死。

    說起來,鄭國器一時色迷心竅,犯法殺人,倒也怪不得。只是聽表妹說,當初嚴嵩、嚴世藩明明答應好放人,最後卻還是被那嚴府長孫嚴鴻用奸計抓入牢獄中,斷送了性命,此事卻大違官場慣例。如今老友和表妹前後亡故,說起來也都與嚴鴻有關。楊大司馬雖則一向對朝中黨爭並不參合,但若要他此時還以平常心看待嚴鴻,那真是聖人心腸了。

    念及此,楊博輕聲冷笑,手捻鬍鬚,時而搖頭,時而點頭。他在椅子上坐了足有半個時辰,門外有人稟報道:「鳳磐相公求見。」

    這鳳磐相公,指的卻是如今翰林院編修張四維。張四維今年三十三歲,蒲州人氏,與楊博同屬晉人,彼此都有親戚。他章書法兼優,乃是嘉靖三十二年翰林院第一名庶吉士,不出意外的話,妥妥的未來輔臣。張四維進門之後,行禮拜了伯父,問道:「伯父,姑母、姑丈過世之事,不知伯父可曾知曉?」

    楊博道:「這事,我已經知道了。子維,這事你是如何看法?」

    張四維道:「侄兒以為,姑丈、姑母之死,尋根問底,系是那嚴鴻詭計所害。我們三晉子弟,同氣連枝,若是坐視不管的話,不是冷了親戚的心?再者嚴府兼四部之力,權傾朝野,其下多有橫行不法者。聞吳大宗伯與周老都堂皆對其恨之入骨,我等自當奮力為國家除此奸賊。」

    楊博道:「依你之見,該如何從事?」

    張四維道:「我已經聯絡好翰林院中不少同僚,準備聯手上本,參彈嚴鴻。我手上也拿了一些證據,他在台州殺耿少泉之後,耿家的田地都到了他名下,耿少泉的夫人和妹子也被他霸佔,如今仍在府中。多半是他貪圖別人家產家眷,而陷害了抗倭義士。而那徐海的婆娘王翠翹,如今竟然在揚州辦鹽行,兩人在揚州時聽說很不規矩。還有那犯官莫懷古之妾雪艷,女兒清兒,都與嚴鴻有些不清白。嚴鴻這般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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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楊博突然插口道:「這些全都沒用。」

    張四維沒想到被一棍子打回去,愣了一下,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楊博道:「子維,你畢竟年紀還輕,道德章,做得多了,卻忘了嚴鴻何許人也?他雖是嚴閣老的長孫,卻是錦衣武臣,天家鷹犬,又不是你這翰林儲相,人棟樑,講求立身端正,道德無虧。你拿人那套東西,說他沒用的。他原本就不是什麼好物,不一樣被天家重用提拔?再說如今嚴家深得天家看顧,便是嚴嵩的乾兒子楊順在邊關做下那許多勾當,吳時來一上彈章,天家照樣偏袒。你這奏折上去,無非自取其禍而已。」

    張四維道:「然則姑姑、姑丈的愁,莫非便不報了?」

    楊博微微笑道:「你聽老夫一言,且回到翰林院,好好抄書,只當沒這回事。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做,至於你姑母、姑丈之事,自有伯父我來操持。再者,你有空的時候,不如上幾道青詞,為皇長孫祈福,這樣天家才能記得你的名字,對你日後大有好處。你本是國家棟樑,未來當操持天下,豈能為了這一介錦衣鷹犬,就拼出大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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