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 禁臠誰窺 文 / 生猛大章魚
在紀掌櫃心目中,曾大俠那是何等樣人?想當初山西、陝西兩地的西商子弟鬥毆,眼看就要出人命,還不是曾大俠聯同本地的閻大俠、高大俠等人出面調停,才免了這場爭鬥。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那得是多大的面子,除了丹陽邵大俠之外,誰還能比的上曾大俠?怎麼如今曾大俠給人當長隨,這位公子看著確實年少英俊,身邊美眷不少,可是怎麼看也不像是個高人啊,難道這居然就是能與丹陽邵大俠一般平起平坐的人物?
嚴鴻笑道:「紀掌櫃,莫聽曾大俠亂講,我是曾大俠的一個晚輩,奉家中之命,出行商。因怕出了閃失,請曾大俠護我平安。我在家中之時,就有個毛病,好管些閒事,紀掌櫃不妨說說,這到底是個什麼事,若是銀錢上的事,我或許能代為墊辦墊辦,也說不準。」
紀掌櫃倒也是個地裡鬼,於街面上的事十分熟悉,加之熱心,於這件事上本就想要出頭,只是自身沒這份本事,聽嚴鴻問起,覺得這人縱然管不了,若是肯和曾大俠那說句話,說不定也能救下那一家來,便與嚴鴻分說。
揚州城內要說熱鬧所在,保揚湖得算的上首屈一指。河岸兩邊,多有鹽商大賈,修建自己的私人園林。這些鹽商有錢,修的園子也是追求盡善盡美,不吝金錢,因此吸引得無數遊人流連觀賞。便有一家外來的人家,動了心思,在這保揚湖畔,開了間小小的茶館,賣些茶湯飲食,後來又開了飯店,生意甚是紅火。
按說這是件好事。可壞就壞在這老闆娘是位美貌的佳人,還是個寡婦。自來寡婦門前是非多,她開這買賣,少不得要出頭露面。便有些閒人打上了這老闆娘的主意。本來老闆娘也是有靠山的。據說與揚州錦衣衛百戶所百戶蕭人雄相熟,有錦衣百戶的面子。還有些軍余在那彈壓,也沒哪個無賴敢來撩撥。
結果最近鬧倭寇,揚州城內戒備森嚴,便是出城都大受限制。城內綽號叫做張半城的張永富員外閒極無聊。領著一干幫閒出來閒逛,正到這間茶館飲茶。卻一眼看中那位老闆娘的愛女,那姑娘今年正值碧玉之年,生的清秀可人,如花似玉,一下子就把張員外的魂魄給勾了去。
張員外差下人去打聽,知道這家的男人當年也曾是錦衣衛中的百戶。後來不知怎的犯了事,女眷還入過坊司。張員外卻也不在乎這些過往,直接派人去下聘,說是要給自己的兒子做填房。彩禮只管張口決不還價。另外八箱八抬的陪嫁,按照最高規格準備,錢由張員外出。這家還有個小兒子,正在進學,張半城員外更是許諾,保這男孩一個舉人前程。至於家中其他人,也全都搬到張家來住,由張大戶來奉養。
要知,此時商人的地位已經不像明初時那般低下。正德三年狀元,嘉靖朝禮部侍郎呂楠曾在回答弟子問題時,說過:「商亦無害。但學者不當自為之,或命子弟,或托親戚皆可。不然,父母、妻子之養何所取給!」而商人子弟可以做兵部尚書,可以做翰林院的庶吉士,誰還能說商人地位低?如今像張大戶這等人家,等閒人想攀都攀不上,何況還是教坊司的出身?
這家人裡,出來做生意的只是二娘,正室娘子在家未出來。媒人一去,一提是過去做填房,是正妻,便說動了那家的正室娘子。可是沒想到那小姑娘卻死活不肯,尋死覓活的不嫁。
那位老闆娘也把自己的姐姐數落了一通,說早已打聽過,張家兩個兒子,妻妾成群,哪來的正妻位置?那媒婆說的三少爺,早已經死了,難道去做冥婚?分明是那張大戶存心不良,估計是要效楚平王故智,名為娶兒媳,實則公爹截吃。至於什麼接一家人去奉養,分明是存著大小通吃的心腸。那包一個舉人功名,先不說在國朝較為嚴格的科舉制度下,這種承諾可靠性幾何。若是將來他玩膩了之後,翻臉無情,把一家子都趕走,難道還去找他要個舉人?
那正室一聽,也知道自己把事行的差了。但是張大戶眼見正途不通,竟轉手拿出一份婚書,說那家的姑娘當初已經許給了自己死去的兒子,生是張家人,死是張家鬼,便要花紅轎子來抬人。
嚴鴻聽到此,心中已然猜出了八分,問道:「那戶人家姓什麼,紀掌櫃可曾知曉?」
紀掌櫃道:「知道的知道的。那家的男人姓莫,叫做莫懷古,當年辦差下江南,還在我這店裡住過,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啊。當年要不是他伸手相助,我那可憐的閨女啊……算了,過去的事不說了。真可憐,人一死茶就涼,家眷受此勒逼,舊日袍澤居然沒一個肯出頭的。蕭人雄蕭百戶,算來還是與她男人有些交往的,可是依舊不肯出頭幫忙。若不是這家的那位二娘有些見識,居然跑到丹陽邵大俠的別院門前去哭秦庭,怕是此時早被張大戶搶到家裡去了。」
嚴鴻道:「甚麼邵大俠,是說那邵方還是邵景,這哥倆能管的了這閒事?」
紀掌櫃聞聽,急忙擺手道:「公子,說話謹慎些,邵大俠叔侄的名諱,可不是等閒能提在嘴邊的。門下三千客,城南五尺天,邵家可不是等閒人家。家中養著那許多食客,都是一諾千金,重義輕生的豪俠人物,若是聽你語氣不敬,當心要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您說的邵小英雄雖然武藝高強,可是我們這邊提起邵大俠便是指叔叔。他雖然是丹陽人,可是在揚州也有別院,偶爾也來坐坐。按說憑邵大俠的名望,未必不能震住張半城,可奈何張半城這事上佔住了一個理。那莫家的大娘子說,自家姑娘未曾定親,可是那婚書上的簽名,便是找了幾個老夫子來,都說是莫懷古的手筆,混賴不得。邵大俠即便再了得,也不能強人所難啊。」
嚴鴻道:「既然張大戶的兒子早死,難道這日期上看不出問題麼?」
紀掌櫃道:「話是這麼說,可是幾個老朝奉都說不是偽造,別人有什麼辦法?尤其最近鬧倭寇,邵大俠坐鎮丹陽練勇保境,也分身無術,只讓手下送來個條子,說一定要按大明律行事,不可有恃強硬搶的行徑,其他的事,他也不便插手了。後來聽說是那家的二娘曾說過,她家丫頭是許許給那位奉旨南下的嚴欽差做小的,您想想,這不是瞪眼胡說麼?嚴家那是什麼人家,若真是與他家做小,還不早接過門去?再說又沒個憑據,憑什麼信?邵大俠那又偏生和嚴家有些不對,這事便不想管,免得落一個攀附欽差,阿諛權貴的名聲。」
嚴鴻道:「那既然如此,這家人怎麼不去欽差行轅,去投遞文書,請欽差來為她家出頭?」
「誰說不是呢?可是張家的人,看守極嚴,據說又買通了巡檢,不讓她們一家人離城。自從倭寇一起,這揚州城就盤查森嚴,沒有路引,嚴禁出城。您說幾時這麼嚴查過路引啊,而那衙門裡,早被張半城買通了,誰能為她一家幾口開路引?我等雖然看事不公,奈何惹不起張半城啊。為個不知真假的事,去欽差衙門,弄不好挨頓鞭子,回來還要被張半城算計。這不看著曾大俠到了,就希望曾大俠出面,與張員外談一談,或許張員外賣個面子,就把這事放過了也未可知。」
曾石方心裡有數,張永富張半城這等富翁,又結交著官府,自己這等江湖豪俠,在對方眼裡實在是一錢不值。便是講打,對方的家丁護院多,還勾結著灶勇,自己整個雁蕩派都白給。不過如今自己身份變了,靠著欽差這棵大樹,就不把這土豪放在眼裡了。當下道:「紀掌櫃放心,這事既然我家公子知道,便不會放手不管,定然救這一家人脫險就是。」
嚴鴻問明了莫家的居處,面沉帶領眾人,走出客棧,直奔莫宅而去。龍入海道:「公子,要不要拿您的腰牌,去把浙兵調來?或是調來標營。萬一張家引來灶勇,只怕咱寡不敵眾,要吃虧。」
王翠翹笑道:「老爺子果然把細,不過放心,如今聽說欽差要來,他們行事上多有忌憚,必不敢大張旗鼓,帶兵來搶人。再說鴻弟只是去看看,也起不了什麼衝突,不過張半城敢來奪小弟的女人,那便活該他倒運了。」
嚴鴻道:「翠翹姐,你當初說的事,我記在心裡,張半城不管有沒有這事,我都饒他不過。」
他二人如今已經明鋪夜蓋,肆無忌憚,只是稱呼上,公開場合仍以姐弟相稱,做個表面文章而已。不過這些親隨誰敢多說什麼,只能當沒聽見。黃河雙俠雖然看著有些彆扭,但這種陰私之事,也不好過多干涉,再者又不涉及到大節,也只得睜一眼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