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 名門豪商 文 / 生猛大章魚
嚴鴻聞聽大喜,心道:此事若成,這功勞上,我可是首功。當下道:「既然如此,那便敬侯老船主的佳音。若是有什麼困難,也只管說出來,我也盡力為你解決就是。」
胡宗憲也道:「是啊,雖然兵將上我不能調撥,但是若是器械、錢糧上有什麼困難,你只管說出來,我想辦法為你籌措些就是。」
汪直只是不住感謝,接著幾人又談起開海貿易之事。汪直在海上盤踞多年,對貿易上的事,最是熟悉不過。因此說起來頭頭是道,大明什麼貨物受歡迎,又該換什麼東西回來,一一詳細講解。又把自己多年來積累的人脈關係,全都和盤托出。
這些信息若是拿金錢衡量,怕是萬兩白銀都買不到,汪直更承諾,回去之後,就命人把自己這些年來繪製的海圖送上。界時有了明確航線,於沿途補給也能做出標識,更是能節約無數氣力,少死不少人命。
而就如何徵收稅款的問題,嚴鴻則是打了包票,告訴汪直只管按朝廷定約去收。有敢不交稅的,便狠狠的教訓。收來的稅款,除了上繳國庫之外,按比例也可抽取一部分可以用作汪直自己隊伍的維繫資本。只要彼此數字合適,並無不妥。
幾人談的入港,乘著酒性,嚴鴻道:「老船主,若是這一遭開海有成,能讓我大明國富民強,我保你個三品宣慰,不成問題。」
賓主盡歡,下船各自回府,徐文長等到與胡宗憲上了馬車後,才對胡宗憲道:「東翁,汪直號稱徽王,乃是當世豪傑。此番在杭州吃了這麼大的苦頭,卻表現的毫無芥蒂,學生只怕他別有所圖。還須多加些提防。」
胡宗憲笑道:「青籐先生果然是當世諸葛,孔明用兵惟謹慎,倒是學了個完全。你且放心,汪五峰不過一海寇而已。能有什麼本事?陳東、葉麻、辛五郎幾萬聯軍片甲無存,他心裡能不害怕?便是他曾有什麼心思,如今見我朝廷兵強馬壯,什麼心思也就都沒了。況且夷州彈丸之地,難以養活大軍,他的軍食也離不開浙、直供給,真有什麼反覆,我直接斷了他的糧秣,看他能如何?且放心吧,汪五峰便是有天大的本事。這一遭也只能做個馬前卒,任我調遣。我倒有點擔心他收稅的事,不知會得罪多少權貴,倒時候還望青籐先生設法為我抵擋。」
徐文長雖然不像胡宗憲那麼樂觀,可是卻又想不出什麼言語來進諫。畢竟自己也僅僅是一種猜測和分析。缺乏證據支持,也只得作罷。
嚴鴻乘馬車回到家中,耿金鈴、花月仙本來見到行轅裡又來了個美麗女子,心中大為嫉妒,可看老爺還是到自己這來了,又歡喜起來。嚴鴻對花月仙道:「月仙,你回頭取五百兩銀子。連同身契都給剛來的那個賽昭君,告訴她老爺我這裡不留她,讓她自己去覓個生計吧。若是想去尋王本固也行,我給她開路引。」
花月仙聞聽大喜,「老爺真是個好人啊,花了五百兩銀子。還不肯一親芳澤。這賽昭君也是幾輩子積福,才遇到老爺這麼個君子。」
哪知到了次日,這賽昭君卻死活不肯走,只跪在門前道:「妾身自知出身低賤,配不得大老爺。可是便做個下等的賤僕,便也認了。只求老爺將妾身留下,侍奉左右,妾身決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
她出身市井之中,見識雖然平平,但對於江湖險惡十分清楚。汪直既然鐵了心要報復自己,那就只有這欽差行轅是安全的。否則自己前腳出門,後腳被人用麻袋套了架到海上,依舊是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局面。到江西找那王本固?慢說他拋棄自己如棄鄙履,就是自己的容貌,怕是走到半路上就被人賣到妓院,或是擄去做了壓寨。
因此她咬定牙關,寧死也不走,倒叫嚴鴻也沒辦法,只得讓她留下。至於說做什麼活計,欽差行轅這麼多下人,哪真用的著她幹活?便只當多養個閒人而已。那賽昭君得了安全,便尋思著,自己的模樣未必就輸給欽差那兩個房裡人,就不信這貓兒不偷腥,早晚有能釣上他的時候。
此時在杭州城西北的一所豪宅之內,杭州本地潘、許、張、沈、連、宋六大名門,各長房子弟,族中各房說了算的人全都聚集於此。六家中,現以潘家族長潘啟德為首,他在朝中曾任過吏部右侍郎,大家為了尊敬他,都稱他一聲老天官。
平日裡這老天官也是個厲害人物,可今日,卻是愁眉不展,滿面陰沉,不比其他各家的人表情輕鬆幾分。嚴鴻在江南大展拳腳,豪商人人自危,都怕這個渾人使出那無賴手段,傷財傷人。
沈家的大少沈天鵬說道:「潘老,如今各家的人都在,只求您給拿個章程,您是我們的老前輩,辦法多,主意廣,我們可全都靠您了。」|
潘啟德道:「靠我?這話說的好輕巧,老夫也想找個人靠上一靠,去哪裡找啊?咱們這裡沒有外人,話大可說的實在些,各家誰沒有要命的把柄在汪直手裡,他吃了這麼大的虧,怎麼可能不報復?現在他這邊招安了,若是要討好朝廷、胡宗憲、嚴鴻,把這些罪狀兜出來……那嚴鴻號稱小閻王,前番咱們為了弄死汪直,給他下的藥也不少了,他若是想要報復,我們還有活路麼?」
沈天鵬咬牙道:「既然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們幾家誰還沒有點信的過的死士,乾脆先下手做了汪直……」
他話音未落,他爹沈青山起身抬手就給他兩記大耳光:「放肆!胡鬧!你當這是在海上,你想砍誰就砍誰?這是在杭州,城裡有標營,有浙兵,有閩勇!這些部隊,咱們的手都沒伸進去,只要嚴鴻一句話,不到半個時辰,咱們幾大家都會死的一個不剩,手頭那點實力,是能比的過浙兵,還是能打的贏標營?」
宋家的家主宋爵說道:「要不咱發動一下,機工罷織?或是串聯下那些徽人鹽商,讓他們罷支。若是能再把汪直抓起來……」
潘啟德哼了一聲:「宋爵,閉上你的嘴!這些伎伎倆要是有用,先前汪直在牢獄裡時早用了!赦免汪直是萬歲的旨意,你難道還想讓杭州的官員抗旨麼?這是聖旨,不是中旨,誰敢抗?罷支?我告訴你,我早打聽出來了,嚴鴻那準備了一百副鐵甲,還有軍旗、號旗若干,只等著咱呢。誰敢帶頭組織罷支、罷市,他便帶著錦衣衛朝誰家扔上二十副鐵甲,外加幾十面軍旗,到時候就按謀逆大罪,直接抄家!你活夠了,老夫還沒活夠,這種事,我萬不能去做,我潘家子弟,也沒人去做。」
沈青山道:「潘翁,這也不成,那也不成,可您總得想條活路啊。難不成大家就只能閉門等死?或是學那李文藻,拋棄族產,逃之夭夭?」
潘啟德道:「逃?他能往哪逃?依我看,如今他已是甕中之鱉,無處可逃,只看什麼時候拿他了。至於辦法麼,也不是沒有,思來想去,還是降了吧。去欽差面前塞點好處,免去先前這些要命的罪過。汪直這麼潑天的罪過,萬歲爺都下旨免了。」
這投降的話一說,在場的人全都沒了話。他們並不介意投降,世家名門的骨頭也不怎麼硬。可問題是投降的話,要付出什麼代價?以及最關鍵的是,誰來付出代價?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不做聲。
潘啟德見這幫人的嘴臉,也知他們的想法,自顧說道:「老夫為欽差準備了四樣禮物,一副宋徽宗的真跡、兩千畝上等良田的田契、十八家店舖的契約、還有淑兒的庚貼。」
沈天鵬一聽,頓時道:「潘翁萬萬不可!淑妹是您的嫡出孫女,怎麼能落到那狗賊手裡。那賊子好色無度,專一玷污良家女子名節,您怎能把淑妹送入虎口!再說她若是與嚴鴻做妾,我們幾大家的臉就丟光了。現在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們還可以上京師去走動關節,或許還有轉機。」
潘啟德也知沈天鵬與自己的孫女兩情相悅,見他跳出來,倒也不覺意外。他只是哼了一聲:「沈世兄,還請約束好你的兒子,莫非老夫的孫女,老夫還做不得主?關節?如今嚴徐兩家聽說要聯姻,這次開海通商,便是二家聯手推動,你倒說說看,還有什麼關節可走?至於說做妾,老朽可不敢有這個奢望,只盼著淑兒那丫頭能討的欽差歡喜,與欽差盤桓幾日,討教些詩詞文章,也便是了。」
沈天鵬聽潘啟德的意思,竟然是讓自己的淑兒妹妹連名分都沒有,只是去偷偷摸摸的苟合,只覺得胸口發悶,幾乎要含血噴天。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的愛人墜入火坑,他一咬牙,甩開老爹的手道:「我沈家出三千鹽引替換淑兒妹妹的庚貼,請潘翁務必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