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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惡人鋼牙 文 / 生猛大章魚

    徐文長道:「如今之事,嚴璽卿、胡都憲兩路大捷,天家顏面好看,這招安的第一步是走穩了。接下來,卻尚需要兩處努力。其一,進言天家,赦汪直之罪;其二,穩住舟山群寇,防他們再有異動,節外生枝。只要舟山群寇不妄為,待等天家赦書下來,則大局定矣。」

    嚴鴻點頭道:「天家面前,胡大督憲有此功勞,再加上家祖父和陸大都督在天家面前說話,這赦書想是不易難拿。只是我看這杭州地面上,頗有許多人看見大勝了,想趁機斬殺汪五峰的。想必朝中那幫清流文人,做這種想法的也不少,到時候天家面前,又有聒噪。因此尚需費些周折。此外,還須防止王本固狗急跳牆,殺害汪五峰。」

    徐文長道:「此時大捷,只需天家一道旨意,量王本固不敢妄為。不過監獄之中,卻還要煩譚子理多多防備。」

    譚綸道:「說來,前些時汪五峰在監牢之內,寫了一封血書,陳情乞活。某將這份血書拿到手裡,未讓它落入王本固那老匹夫手中,今日拿出來,請大家一觀。」

    說話之間,自袖內伸手,取出一物,卻是一塊上好的白綾,上面有人用手蘸著鮮血寫就的文字.想那汪直叱吒風雲,稱霸兩洋,儼然一方諸侯,即使身在監獄之中,也不可能真連文房四寶都沒有,連寫個東西都要蘸血。

    實際上,這就是在做秀,體現的是自己的艱難和誠意,用以吸引同情心而已。只是他平素強梁,不輸王侯,沒想到今天要混到這種地步,如果按照歷史原有走向,在將來更是混到人頭落地。也難怪海盜們在汪直死後,再也不肯相信朝廷承諾。寧肯兵敗將亡,也堅決不肯投誠招安,實在是朝廷在汪直這事上,把自己的信用額度透支到了極限。

    那白綾交到嚴鴻手中。藉著燈光,只見上書:「帶罪犯人汪直,即汪五峰,南直隸徽州府歙縣民,奏為陳悃報國,以靖邊疆,以弭群凶事:竊臣覓利商海,賣貨浙福,與人同利,為國捍邊。絕無勾引賊黨侵擾情事,此天地神人所共知者。夫何屢立微功,蒙蔽不能上達,反遭藉沒家產,舉家監禁之厄。臣心實有不甘。連年倭賊犯邊,為浙直等處患,皆賊眾所擄奸民,反為響導,劫掠滿載,致使來賊聞風倣傚,紛至沓來。致成中國大患。舊年四月,賊船大小千餘,盟誓復行深入,分途搶掠;幸我朝福德格天,海神默佑,反風阻滯。久泊食盡,遂劫本國五島地方,縱燒廬舍,自相吞噬。但其間先得渡者,已至中國地方。餘黨乘風順流海上,南侵琉球,北掠高麗,後歸聚本國薩摩州尚眾。此臣拊心刻骨,欲插翅上達愚衷,請為說客遊說諸國,自相禁治。日本雖統於一君,近來君弱臣強,不過徒存名號而已。其國尚有六十六國,互相雄長。其犯中國之賊,大致出於沿海九州,其他十有二島,臣已遍歷,勸自約束,今年夷船殆少至矣。臣料九州諸夷,經臣撫諭,必不敢仍請攻犯。臣當自五島徵兵剿滅,以夷攻夷,此臣之素志,事猶反掌也。如皇上慈仁恩宥,赦臣之罪,得效犬馬之微勞馳驅,浙江定海外港,仍如壕境事例,通關納稅,又使不失貢期;宣諭諸島,其主各為禁制,倭奴不得復為跋扈,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也。敢不捐軀報效,贖萬死之罪。」

    說實話,汪直寫的這個東西,也是很不靠譜,把自己說成無辜的商人,所謂絕無勾引賊黨侵擾等等,全是信口雌黃的假話。不過其中「臣料九州諸夷,經臣撫諭,必不敢仍請攻犯。臣當自五島徵兵剿滅,以夷攻夷,此臣之素志,事猶反掌也。」這段話,卻讓嚴鴻大受震動。

    作為一個後世飽受愛國主義教育灌輸,看了無數手撕鬼子抗戰劇的人來說,嚴鴻對於日本的感情自不必多說。如果不是知道事不可為,他早就籌劃如何把日本國揍個人死國滅了。他腦子不糊塗,知道大明朝的優勢在於本土作戰,如果去遠征的話,物資補給,糧餉支出,都是國朝難以負擔的開支,更別說萬一打輸了,那個大黑鍋可不好背。

    如今看汪直這說辭,分明是說朝廷只要放了他,就由他帶著部隊去跟日本人硬幹,把日本人揍的服帖了再說。汪直結交西洋人,壟斷軍火貿易,手頭有洋槍洋炮,還有幾萬戰兵,西洋軍艦,若真能做成此事,那時候日本就是大明的殖民地,這種事,自己怎麼可能不從中推動?

    因此嚴鴻將白綾遞給胡宗憲,說道:「這是老船主的手筆?」

    譚綸道:「正是。」

    嚴鴻暗想:這汪直確實有本事,居然在牢獄之中,還能寫這麼篇洋洋灑灑的東西出來。可是任他再如何威風,如今被困監牢,也是龍游淺灘,虎落平陽的局面。而如今杭州的文臣武將裡,能有本事把他救出去的,也只剩下自己而已。

    胡宗憲等人此時也看完了那份供狀,其中有人對此嗤之以鼻,有人則暗自點頭,當然如史得恩這等閹黨,則純粹是關我鳥事的態度。嚴鴻道:「汪五峰這份供狀,倒是個有用的東西,到京師打官司,它也是一件憑證。只是單靠,這些還不夠在萬歲爺面前保汪五峰畢生無死,怎麼運籌此事,我還需要仔細琢磨一番。當務之急,寧波那邊,還要請姐夫與那汪滶再見上一面,把他安撫住,免得再撕殺起來才是道理。」

    徐海點頭應諾,又道:「李老兒兄弟私通陳東、葉麻,還勾結白蓮教,往來書信已經落在我的手中,這回有了這東西,就不怕扳不倒這兩隻老狗,也為我的翠翹,解一解心中之恨!」他深愛王翠翹,對李文修、李文藻兄弟自是恨之入骨,這一番從陳東的老營裡,發現了李家與陳東、葉麻勾結的往來信函,內中更有幾封書信,在裡面約定如何奇正結合攻略台州等浙南州縣,並以台州所得之佛郎機炮並欽差嚴鴻的人頭,和倭人換取海外一島,作為安身之所云云。這種信件拿出來,便是李文藻再如何了得,也只剩下個死字而已。只是胡宗憲拿著這樣的鐵證,卻引而不發,徐海甚為不滿,只怕對方官官相護,把書信毀了,因此公開說了出來。

    胡宗憲心道:這蠢賊,真以為江南及時雨,是這麼好對付的人物?我若拿這書信除他,他的親信信同僚,靠山黨羽甚多,若是惦記上我胡宗憲,日後尋機報復,這滋味可不好受。如今現成嚴鴻在此,李文藻又是直接奔他下手,自然有他去和李家兄弟較量,我可不趟這個混水。按說也怪,那李文藻既然做下這天大的勾當,又準備逃亡海外,那為何卻又有情報,說他反而北上到了揚州。管他的,對手發蠢,就是我的福氣。好歹老夫派人馬控制揚州,不讓李家兄弟走脫就好。至於動手拿人,這種事我才不做。

    嚴鴻聽徐海這般說,頓時來了精神,對胡宗憲道:「軍門,這李家通倭的書信在您手中,借晚輩一觀,可還方便否?」

    胡宗憲笑道:「這有什麼不方便的?嚴欽差身負視察東南軍務的皇命,自身又是錦衣堂官,訪查奸邪、緝拿不法,正是你的職責所在,胡某自當全力配合。回頭下官讓人把東西都送到你房裡就是,但有用的著之處,只管言語,兵將戰船,任你調遣,決無二話。」

    譚綸道:「監獄那邊,前些日子有些小動作,不過都已被我制住,成不了什麼氣候,汪五峰的性命暫且無憂,只是這事還需盡早操持,免得夜長夢多。」

    史得恩則道:「咱家只是怕,杭州的老百姓腦子簡單,再有人把這些百姓煽動起來,攪鬧一番,或是誤了工期,到時候貢緞交不上去,咱家的小命,可就要危險了。」

    嚴鴻笑道:「史老先生放心,這事也包在我身上。蛇無頭不行,百姓鬧事,無非是豪紳煽動。回頭我便讓錦衣衛宣告各街巷,要所有豪紳、財主知曉,各自管好自家附近的百姓。如今倭患還未平息,誰敢鬧事,咱就辦他個通倭!到時候抄家滅門,決不含糊,若是有人想要自己往刀口上湊,那我就成全他!」這一招也就是連坐。只要是你家附近的老百姓上了街,我一律找你土豪是問。

    史得恩道:「欽差這主意是不錯,可是那些豪紳財大氣粗,可不是好惹的,拿不到憑證,全靠空口白話,通倭也不是說定就定的罪過啊。何況這些豪商裡有不少是本地名門望族,家中出過多少名臣,又有多少子弟在朝為官,得罪他們,怕是要惹來無窮禍患。」

    嚴鴻冷笑道:「老先生,您真是個忠厚人。我們錦衣辦差,向來就沒有過憑據不足的時候,您要是不信啊,回頭把將岸將千戶叫來問問就知道了。」

    他這話一說,這密室之中,彷彿吹過了一陣陰風,每個人心頭都一打突。是啊,他這話說的隱晦,可話裡的意思誰聽不懂?錦衣衛辦差,證據都是隨身帶的,你說是倭刀、甲冑、書信、旗幟要啥有啥,保證一搜就有,一找就能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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