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鋼刀劈石 文 / 生猛大章魚
嚴鴻是經過濟南兵變的人,聽到回報,便意識到八成要出毛病。他急忙招來台州知府葉國琛,指揮使韓春霆,共議大事。同時又把台州衛的各級官員全都請到知府行轅,派人守著,名為保護,實為看押,以防生變。台州衛全部人馬集合到知府衙門聽用,一百浙兵也調入知府衙內隨時聽候調遣。他又命本地錦衣衛在樂錦帶領下接管武庫防衛,先把自己的人都裝備起來。
沒想到葉國琛聞聽苦著臉道:「這卻不必了。戚將軍出發前,下官已將武庫內剩餘的裝備都發了下去,如今的武庫內全是些破舊軍械,沒什麼用處啊。」
嚴鴻道:「本地武庫能存一個衛的軍械,戚繼光不過三千人,怎麼就空了?」
葉國琛看看韓春霆,後者只得吭哧半天,才說原來這幾年間,耿少泉半賄賂半強迫,從武庫內弄走不少東西。這次台州募勇,他又獅子大張口,要了許多軍械頂軍餉。更別說平日裡大家漫不經心,這武庫自然就廢弛了。
葉國琛又道:「耿家為本地大族,男丁眾多,耿少泉悍勇好鬥,武藝高強。若是他果真帶兵嘩變,下官這裡的人馬,實在是難以彈壓。不過依下官想來,他多半是那天被打了幾十軍棍,氣恨難出,這才生此惡念,不若下官與韓指揮這便進勇營,與他分說利害,再以重金安撫,免去一場兵災。總好過他們嘩變起來,生靈塗炭啊。」
韓春霆也道:「我衛裡如今能拉出來的壯丁太少,連百人都湊不齊,跟耿少泉打,那是個死啊。咱還是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再說了,耿大郎人頭熟,交情廣。三山五嶽的人物,往來也多。說不定,這些人是他招來的營兵,到時候倭寇若進犯。也是一股力量啊。若是一味當反賊處置,把他逼反就不好了。」
嚴鴻氣的以手加額。這台州府文恬武嬉,竟然到了這個地步,以一個衛的正常建制,卻是連彈壓台州一個千戶所級別的兵變都做不到,對於兵變還是這麼個曖昧態度。此時自己想跑,倒是不費力氣,但是說來堂堂欽差,被個惡霸兼勇營兵痞趕出台州,這臉往哪放?再說。新河所那邊情形危急,自己如果再跑了,直接把台州丟給兵痞,那戚老虎縱然三頭六臂,怕也難免吃虧。
台州這文武大員對於嘩變的重視程度不夠。也是因為大明朝的部隊嘩變倒不是什麼新鮮事,嘉靖二十八年,大同兵馬因不願前往陽和駐防,部隊發生嘩變,胡宗憲單騎前往,三言五語就平息了兵亂,連血都不見一滴。而這起事件。僅是大明無數起兵變事件中的一件而已。
因為拖欠軍餉、補給不足,將軍苛待士卒等各種原因,明軍嘩變的事時有發生。當兵的一般來說,也不會孤注一擲,走上玉石俱焚之路,通常是聚眾鼓噪。更有甚者搶奪府庫,毆打上官,然後要待遇、軍餉等等,滿足要求,也就各自歸營。最多是帶頭的有危險,可能事後被反攻倒算,拉出去砍了,總體上看法不責眾,大多數人沒危險,也就沒人真想殺人見血。
因此這台州文武對於兵變的危險性估計不足,也不奇怪,他們想來,主要是這欽差到了台州就濫施刑罰,當眾落了耿大郎的面子,現在又讓他們去援新河所,那裡有上千真倭,這千把台勇去了不是送死?耿大郎如今傷勢大好,自然要帶兵鬧事,只要許他不去新河,再發一筆犒賞也自無事。至於這來的江湖人士,耿少泉利用勇營成立,想要搞點小動作,與些三山五嶽的人聯絡聯絡,走私些器械物資,也是有的,當成兵變看待,還是缺乏證據支持。
嚴鴻這會兒倒也不能篤定耿少泉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即使是真兵變,其嚴重程度也說不好。但他知道一點,在這倭寇入侵,幾處大戰的關頭,耿少泉這種行為,是在對整體戰局釜底抽薪。而以他和耿少泉的兩次交道來看,此人欺善怕惡,若是真以本地這幫官員的做法,對他和顏悅色安撫,只會讓這傢伙的氣焰更加囂張。娘的,和老子耍這一套,你真不知道小閻王的厲害啊!堂堂天家欽差,四品大員,宰相長孫,被你個地痞拿捏住?笑話,笑話!
此時若是不能把內部立場統合起來,那麼在這場較量中,自己必然處於劣勢。因此他冷哼一聲道:「列公此言差矣!本官於山東大破白蓮逆賊的陰謀,此次又身擔視察東南軍務之責,領兵到此剿滅倭賊。耿少泉意圖謀逆,依本官看來,他不是白蓮教匪就是倭寇奸細,列公如此怠惰,不怕有負聖恩麼?對這種頑冥不化,一心和天朝做反的賊子,你越姑息,越養奸,非得以雷霆手段,一擊除害!幾位老大人,你們久在本地,對這賊子的底細想必更加清楚。你們卻說說,這賊子到底是倭寇,還是白蓮教匪啊?這樣本欽差事後也好給皇上稟告。」
他這話說的實在誅心,等於是先把調子定了下來,耿少泉不是白蓮賊就是倭寇奸細,只能二選其一。葉國琛與韓春霆對視一眼,都明白這是欽差有意針對,要開始對耿大郎動手了。雖然以他們的角度看,如今欽差手頭武力不強,實在不是開搞耿大郎的好時機,但是他們又有什麼立場替耿少泉說話?
要知嚴鴻除了欽差這個身份外,還是嚴家三代長孫,背後站的是嚴閣老,自己這種小蝦米,在對方面前算個毛球?既然對方已經定好調子,自己除了附和外,還能有什麼辦法?要是再為耿大郎求情,對方多半會把自己也當成通倭或通白蓮來辦,那豈不冤枉?平日裡耿大郎的孝敬是不少,可是用來買命,那就遠遠不夠了。
葉國琛略一盤算,如今國朝對於白蓮教視如洪水猛獸,已經幾次下旨,讓地方加強對白蓮教的剿滅。若是此時說耿少泉是白蓮,那就是說自己這邊工作出了大漏洞,讓個白蓮教徒當了台勇營的首領,這可不好。他只得兩害相權取其輕,道:「欽差高見。想必是耿賊貪圖重利,得了倭寇賄賂,以至背祖忘宗,勾結倭賊,甘為羽翼。只是如今台勇人多勢大,急切之間可不好捉拿啊。」
韓春霆見這種風向,也道:「正是。耿賊必然是勾結倭賊,前者那幾顆真倭級麼,看來也是用的苦肉計。只是要想拿他,還需要想個萬全法子,不如咱設個酒席,請他前來赴宴,在酒席宴前動手將他拿下,您看如何?」
正在嚴鴻思考這個主意是否可行之時,邵安又回來稟報道:「長官,我們捉了幾個江湖人來,這事怕是有些麻煩。」
嚴鴻道:「什麼江湖人?怎麼被你們捉了?」
邵安道:「那是間茶棚,先是那伙溫州口音來路不明的人在那喫茶,等他們隨著台州勇的人走後。又進去三十多人,路數彷彿不怎麼正。掌櫃的害怕,便派夥計偷著報了官。府裡的衙役去問,反被砍傷了幾個。」
嚴鴻一拍桌子:「反了!連官家人都敢砍,分明就是倭寇奸細!來啊,再點起本地錦衣衛,去把那幫賊子全拿下!」他算算敵方一共三十多人,自己調多一倍的人過去,應該能拿下了。
邵安道:「長官息怒,那幫賊子正在與衙役、兵丁廝殺,卻又有位俠女出來助陣,還有幾位出家的師傅。他們武藝不錯,幫著咱們的衙役、兵丁,把這幫賊子殺敗,後來屬下帶著北京錦衣衛的人馬過去,已經將他們一個個捉了起來。」
聽到此,嚴鴻急忙問道:「俠女?長什麼模樣?穿什麼衣裳?可曾把人接過來?」
邵安道:「屬下無能,開始不知消息。等屬下帶著錦衣衛兄弟到地方時,那位俠女和出家人已經不見了蹤跡。不過聽人描述,確實像是太太。穿著紫衣,拿著寶劍,本事好的很,據說上手就傷了三個江湖人。」
嚴鴻聞聽心花怒放,吩咐道:「那你們還等什麼?別的不好找,幾個大光頭加一個紫衣姑娘還不好找麼?帶上所有人,把夏姑娘給我找回來。」
「長官容稟,好像那位女俠交手時受了點傷,幾位大師護著她退了下去。我們的人趕到忙捉拿著捆綁歹人,也沒顧上追她。等到把賊子全部捆綁完畢,屬下趕到時,聽人說她已經出了城,這便不好找了。再說如今城裡不太平,我們不敢出城太遠,怕誤了您的事。」
嚴鴻聽到紫衣女俠受傷,勃然道:「好一群大膽的狂賊,連我的愛妾都敢傷。紫蘇武藝高強,怎麼會傷在他們手裡?多半是使了什麼卑鄙手段,來人啊,先把這幫人的手腳大筋給我挑了,有什麼話,挑完筋再審。咱的人有損傷沒有?」
邵安道:「長官放心,那些人前者折了銳氣,還被殺掉好幾個。若不是我們到的快,他們也都跑了。被我們趕上後,這幫小子無心戀戰,又吃了葉正飛兄弟指揮一通亂槍,打死幾個,剩下的不是砍死,就是拿下了。咱這邊幾個兄弟輕傷,沒什麼大礙。我這就吩咐下去挑了這幫孫子的筋,然後仔細審問。」急忙下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