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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 設局演戲 文 / 生猛大章魚

    就說嚴鴻自己,在開著先知光環,明知俞大猷是愛國將領,國朝柱石的基礎上,雖然盡力壓制這種情緒,卻也難免對他大生憎厭之心,何況別人?胡宗憲見他有氣,也不是沒有理由。

    不過戚繼光看來與俞大猷私交甚好,這次送禮,也是有為俞大猷求情之意。畢竟大戰在即,若是連糧餉、器械都有欠缺,俞大猷面對的局面就太過不利。若是因此打了敗仗,那才叫冤死沒處尋哩。

    嚴鴻心想,俞大猷雖然和自己不對勁,好歹是國朝名將。眼下倭寇大舉入侵,戚繼光、俞大猷他們,都是自己能夠穩定東南防線的基石。何況徐文長也說了,這一仗打好了,招安、開海都好說,打不好,皇帝生氣,那先前什麼謀劃都成空,大家等著丟官掉腦袋吧。所以從這個角度說,無論是胡宗憲還是嚴鴻,也都要靠俞大猷戚繼光打勝仗。

    若是俞大猷真的受了委屈,導致部隊戰鬥力下降,對自己也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只是胡宗憲不像是一個輕重不分的人,他怎麼會在這方面對俞大猷剋扣?莫非腦子犯病了?

    看嚴鴻面帶疑問,戚繼光道:「說來,這事也尷尬。俞將軍性格不好,與軍需官鬧過脾氣,結果被人拿捏,領取器械錢糧時,總是不能按時按量發放。那軍需官又是大帥親近之人,是個遮奢人物,我們也奈何不得他。平日裡倒也罷了,如今大戰在即,若是糧械不足,怕是遇戰事時就要出大毛病。到時候,俞總戎自個的榮辱事小。江南安危事大啊。」

    嚴鴻這才明白,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軍需官歷來就是肥差,只是沒想到明朝的軍需就像後世冥國時期的軍需官一樣,要見了回扣才肯發放物資。俞大猷那種人不用說也知道,肯定不會出一個錢。兩下矛盾積累,軍需官藉機報復。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他點頭道:「這事上,你只管放心,我回頭就讓俞將軍領到軍械糧餉就是。不過俞將軍的為人麼,最好也是能改一改。否則日後還是要吃虧。得罪了我嚴某倒無所謂,我也不會做那大小不分的事。可是這帶兵的將領,要打交道之處甚多,處處得罪,也就寸步難行。實在不行,你戚將軍何不給俞將軍物色一個知趣的文書之類。有官場上的事兒讓這文書去出面安排,強過叫俞將軍處處碰壁。」

    戚繼光見嚴大欽差年紀輕輕,胸襟居然如此寬闊,心中大為感激,連連點頭稱是,又不住施禮稱謝。告辭而出。嚴鴻等戚繼光退了,略一琢磨,便差人去把胡三公子胡柏奇請來。

    胡三公子進的房中。面帶喜容,嚴鴻笑道:「怎麼,胡兄有喜事?」

    胡柏奇道「是啊,嚴兄,你是不知道。城裡都傳開了,說倭寇的船已經靠近東南,那船隊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頭,不知來多少人馬,這一遭怕是要打大仗。那杭州花船上第一號粉頭『小西施』。竟然悄悄讓丫頭送了個汗巾給我,還說只要打了勝仗,就願意跟我從良。你是不知道啊。她們十姐妹結拜,你說這要是一起來睡姐夫,這是何等的……」

    嚴鴻咳嗽一聲,打斷對方的話道:「胡兄,今日請你來,是有點正事找你幫忙。睡姐夫的事,一會再說。」等到嚴鴻說了俞大猷的事,胡柏奇一撇嘴道:「俞大猷那老兒甚是可惡,每每說話頂撞父帥,當初還告過我父帥的黑狀,活該他受些敲打。那軍需官是我胡家族人,論著還是我的長輩。再說這領取軍械送點紅包,也是慣例。這事上,我出頭,似乎有些不大方便啊。」

    嚴鴻見對方模樣,心想你這紈褲,竟敢給我玩這套,實在可惡。說不定,這軍需官剋扣物資索取回扣的事,還分了你一份油水,要你此時出來充當後台靠山。走著瞧,老子連皇帝老兒都能忽悠,還不能拿捏你這膏粱子弟了?

    嚴鴻便笑道:「胡兄,你不是想讓那小西施更愛你人品麼?不還想嘗嘗九美訪姐夫的味道麼?來來,聽我跟你說,只要把這事辦妥帖了,保證她死心塌地,恨不能伺候你一輩子。」

    這話確實有用,胡柏奇一聽就來了精神,把個大腦袋湊過去,與嚴鴻計議良久,才道:「這,合適麼?軍需官好歹可是我親戚長輩啊。」

    嚴鴻道:「你傻啊,你不會先告訴你長輩一聲?再說,這事你琢磨著吧。當兵的打仗,那是要到前線和倭寇拚個死活的。這種時候你斷人補給,那不光是在報復仇怨,那是在把幾千人往死裡送啊!這害的可不光是俞大猷一個人,而是連胡伯父,連我嚴鴻,還有沿海百萬老百姓都害進去了!再說俞大猷那脾氣,事到臨頭,他會乖乖吃這血虧?平日裡是不打仗,他也就忍了,可如今大戰在即,他遲遲領不足東西,他能不急?真要這老兒豁出去闖衙門,當著胡大帥的面告狀,我看胡大帥多半要借你那親戚的人頭,鼓勵三軍士氣。你想想一顆頭,一頓打,哪個重哪個輕?何必鬧騰得大家不痛快?我說啊,你要真把這事兒辦妥,不但在全城有了面子,便是大帥也要誇讚你能辦事分憂。」

    胡柏奇聽的明白,便出去喊了自己一個親兵,吩咐幾句。然後又命人去請俞大猷。等到俞大猷進來後,臉上卻是一副被人欠了幾百萬銀子的表情,勉強對嚴鴻行了個禮,對胡柏奇拱拱手。

    胡柏奇卻滿臉堆笑,先施了一禮道:「俞老伯辛苦。聽說俞老伯您因為與那軍需官有些嫌隙,被這廝趁機報復,這次的器械糧餉至今尚未領足。父帥讓小侄我參與辦些營裡的事兒,讓俞伯父受了這委屈,卻是小侄的不是了。我這就與您去討一個公道。」

    俞大猷哼了一聲道:「三公子有心了。不是這次的事,不是尚未領足,是一直就沒領足過。不是拖欠,就是剋扣,如今連槍械彈藥都剋扣起來。大帥明明批給我一百桿鳥槍,結果如今到手只有七十桿,其中舊槍就佔了四十桿,不修的話,根本打不響。佛郎機上,也拿一批拐子銃抵數,說這就是佛郎機。那手銃能頂用麼?這事不能算完!等到大帥與那些商人談完軍餉的事,我便要去他理論個清楚。」

    他這許多時間來,多次被那軍需官剋扣,早就是滿腹憤怒。屢次想要發作,都被戚繼光壓住,更從自己的新兵營裡,擠出些物資勻給俞大猷。可如今大戰在即,這可不是日常訓練會操,而是要和倭寇拚個死活的事兒,少幾支槍也少不起啊。戚繼光也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拿物資出來援助老兄,怕老兄脾氣發作鬧大,方才才先來到嚴鴻這裡留條退路。

    嚴鴻看俞大猷一點不會說話,胡柏奇跟他客氣,他倒一點不客氣,心想你這老東西真是無可救藥,不看你會帶兵,老子就先放你不過。他知胡柏奇的脾氣,若是也跟著發作起來,這事便要麻煩,因此急忙在旁勸解道:「老將軍息怒,聽我一言。現如今麼,還是先把錢糧器械補足為好,至於爭論是非對錯,還是等到戰事平息,再做道理。如今若是打起筆墨官司,依我的經驗,相關事務就得暫停,那軍械物資全都要封存,盤點數字,核對往來帳目。這可不是朝夕之功,怕是沒有三兩個月都核對不完,倭寇會給咱那麼多時間?」

    他這話一出,是拿大義名分擠兌住了俞大猷。俞大猷本也不是不分輕重之人,上陣殺倭是他平生所願。但他真是倔脾氣到家,猶然一推鬍鬚道:「欽差說的有理,那也只好如此,先把軍械領取了再說!不過等到打完這一戰,我定要與那廝分辨個清楚!」

    當下胡柏奇帶了幾十名親兵,並俞大猷和他的數十名部下,備了大車,直奔軍械庫。沿途故意派人去散佈消息,說是胡三公子今天是要為民請命,大義滅親。嚴鴻混在隊伍裡,也派了身邊錦衣衛去傳這消息。果然,百姓聽說這消息,紛紛扶老攜幼跟著,準備好好看一場熱鬧。

    不多時,隊伍已經來到軍械庫前,卻見一個三十多歲,臉孔瘦削,兩撇鼠鬚的軍需官,帶著幾十名兵丁列在軍械庫前。如今東南局勢緊張,一日三警,軍械庫的警備程度自然不低。那人見胡柏奇到來,要緊先施了禮,然後道:「不知三公子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胡柏奇往日與這遠房族叔頗為相得,如今卻毫不客氣,板著臉用一對駕官一指,斷喝道:「短命的殺才!如今大戰在即,正在將士浴血奮戰之時,你不合因為前幾日與俞老將軍幾句口角,就拖延他的錢糧器械。雖然你我乃是本家,但王法面前,卻論不得私情,你如今可曾知罪?」

    那軍需官本來何止是拖延而已,剋扣的物資也不在少數。只是這傢伙生意人出身,頗為狡詐,把帳目做的含糊,即使俞大猷真去告,打起筆墨官司來,以那粗人的手段,如何尋到他的破綻?但他知道,自己坐這個位置全靠胡家父子撐腰,既然胡三公子授意自己認罪,自己也只好承認。這位英雄能屈能伸,當下便十分配合的跪倒在地,摘盔磕頭道:「回三公子的話,是小人一時豬油蒙心,才拖延了幾日,如今只求老將軍原諒則個,請三公子高抬貴手,從輕發落。俞老將軍的軍需,小人立刻打點清楚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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