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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里斯本二世祖 文 / 生猛大章魚

    嚴鴻見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弄得主戰主和兩下裡都是心滿意足,含笑離開。又有人備了那暖床女子送來,不過都被嚴欽差給轟了出去。這倒是讓夏紫蘇對嚴鴻多了幾分好感。她這三天與石進孝叔侄相處,甚是相得,只是與王老總督那邊,不怎麼融洽。那四百戶並那五十名官校則趁機花天酒地,都讚歎還是跟著嚴長官出來辦差快活。平日裡就算出門,又哪有這麼風光?

    到了第三日晚上,汪柏來拜嚴鴻道:「回璽卿的話,那事已經成了。索薩呈上回文,璽卿請看,這是他親筆所書。」說著將一封書信呈上。

    嚴鴻展開書信,先是一驚。書信文字卻是工整的楷書,雖然略有些彆扭,但整體來說,比嚴鴻的字強出十倍不止,這讓嚴鴻大為汗顏。再看裡面內容,大概就是羨慕天朝,一心忠於偉大的明朝皇帝,決無冒犯之意,歡迎欽差前來壕境,萬無衝突之理。若能促成開海事,必有重謝云云。

    汪柏又道:「除了這個,還有一份誠意,特意給您帶來。」說著,他叫了幾名親信隨從,將兩個紅漆箱子抬了進來。嚴鴻見第一口箱子尺寸不大,卻讓幾個壯漢抬得氣喘吁吁,心中暗喜。掀開第一個箱子,果見金光閃爍,箱中金條碼放的整整齊齊,金光耀眼。另一口大些箱子裡的東西,看上去毫不起眼,形如泥團,顏色或灰白,或暗黑,多是拳頭大小。汪柏從中拿起一塊,掰了一點下來,湊在燈燭上焚燒,房舍之中異香撲鼻。原來正是那龍涎香。

    嚴鴻一見。眉開眼笑,點頭道:「索薩船長這份心意,我收到了。確實有誠意。我心裡有數,不會讓他吃虧就是。」

    送走汪柏。嚴鴻便招來鄧子龍及黃河雙俠、王霆等四百戶,細細商議謀劃一番。次日清晨,嚴鴻、石進孝、夏紫蘇、汪柏與黃河雙俠、嚴峰嚴復、王霆等四百戶並五十名錦衣官校,一起登上封舟,由兩艘海滄船以及廣東水師的幾條小戰船保駕,直奔壕境。那些隨員則留在廣州聽信,畢竟此行有些風險。這幫人身價非比尋常,若是出了閃失大為不妙。

    見汪柏也隨著欽差上了船,李鏡湖面色頗為不快。實際上,作為香山縣令。李鏡湖也曾動過自己發兵攻打壕境的念頭。他倒不在乎勝敗,只要一開打,就算香山縣被葡萄牙人反推打下來,也沒關係,橫豎叫開海不成就好。

    只是李縣令發現自己根本指揮不了那些衙役、弓兵。全縣沒人幫他去打這個前鋒,一則知道佛夷船堅炮利,衝過去是送死,二則大家和佛夷私下做生意不少,也不想去招惹這事兒。因此李鏡湖只得打消念頭。而聽明白來的欽差是嚴鴻之後,結合叔父李文藻的書信,李鏡湖便知道情況可能不妙。只是聊盡人事,試圖說服嚴鴻用武。待到今日這架勢一出,才知這一步棋已經無可挽回。

    等送走了欽差,回到臨時的館驛之中,貼身長隨李福湊了過來道:「老爺,這欽差看來還是和汪大參走到了一起,實在是可惡的很。」

    李鏡湖道:「叔父所言不假,這嚴小子果然是不好糊弄的。誰要再把他當那無能紈褲,才是眼睛瞎了呢。不知石壯士他們,可曾安排妥當?我這幾日還得在廣州等著消息,回不了香山。」

    李福道:「老爺放心,石壯士他們幾個,小的安排的很好,不必操心。以我看,這佛夷野蠻成性,小閻王一去,多半要碰個灰頭土臉,到時候起了刀兵,這海一樣是開不成!」

    李鏡湖歎道:「但願如此,只怕那嚴鴻手段厲害,更有汪大參這廝為其羽翼,事情未必如此順利。哎,若是真開海成功,我李家怕是也沒幾年大好風光了。」

    壕境的南部,是明朝批准葡萄牙人居住的地點。原本當地只有一些落後的土人,經過數年發展,如今已頗具規模。曼努埃爾式的石製建築,扭轉造型的圓柱、國王紋章和雕飾精細又繁複的窗框雜糅了亞,非,歐州甚至南美的風格。

    內中最為顯眼的一座石製城堡之上,有一面葡萄牙國旗高高挑起,門外站立著十數名背槍挎劍警衛。在這座城堡裡,居住的就是當今葡萄牙在澳門的最高領袖,萊奧內爾.德.索薩。按照慣例,島上的葡萄牙人都叫他指揮官閣下,不過索薩先生卻不滿意。他前不久剛剛由葡萄牙攝政王太后卡塔琳娜冊封為男爵,這是有詔書的,價值幾千個克魯扎多啊!怎麼還能喊指揮官閣下?他更願意大家稱呼他為尊敬的男爵,或是索薩老爺。

    在索薩男爵對面,是一位二十出頭,身材高挑勻稱、相貌英俊的年輕人。雖然面對的是壕境的最高指揮官,這年輕人也沒有絲毫恭敬,反倒口沫橫飛的與索薩爭論著。

    「男爵閣下,對於您的軟弱,我深表遺憾。我們面對的是一群異教徒,野蠻人!雖然頂著帝國的名號,但是他們的船隻落後,裝備低劣,士兵缺乏榮譽感。他們對於海盜和韃靼人無計可施,只能任他們一次次把帝國的尊嚴踐踏在腳下。民眾對他們的皇帝和官吏充滿仇恨,只要一個引信就足以引爆這個火藥桶。看看廣東總督那些孱弱無力的士兵吧!只要我們發動一次利落的攻擊,就能攻佔那個該死的香山縣城,然後我們可以通過果阿獲得支援,武裝起他們的民眾,用他們的民眾推翻他們的官府,殺死他們的皇帝,而我們將成為這片廣闊土地的王者!可現在,您居然滿足於呆在這座小島上,和一些土著人平等相處,還給那邊的貪婪官員送賄賂,低三下四哀求他們。這實在是讓我難以相信。我們應該集合士兵,升起風帆,將敵人打成粉碎,而不是在這裡猶豫!」

    索薩能橫行海上,在澳門為王,絕非善男信女。大海之上,忤逆他權威的人,有的被他絞死,有的綁到桅桿上曬死,乃至被他親手用火繩槍和佩劍送去見上帝的也不知多少。只是面前這個年輕人,卻讓他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怒火,容忍對方的無禮。

    這名青年名叫佩德羅.德.瓦斯孔塞洛斯.伊.阿爾布克爾克。單看這串又臭又長的姓名,便知其來頭匪淺。此人出身自阿爾布爾克家族,其祖上曾追隨先王若昂二世南征北戰,被冊封為公爵,傳承至今,威名猶盛。佩德羅是家族次子,其父於宮廷之中擔任要職,是王太后倚為左右手的重臣,其兄在海軍中也是執一方牛耳的人物。

    佩德羅身為次子,不能繼承公爵爵位,又不願意在家當個二世祖,或是進宮廷中謀個不上不下的職務。因此他從家中要了一筆錢,又四處借貸,終於組織了一支遠航艦隊,來到遙遠的東方,意圖搏一個富貴。

    只是佩德羅為人驕橫,坐井觀天。在他眼裡東方人與黑人、摩爾人一樣,全是奴隸,根本不值得放在眼裡。來到東方後,這傢伙依仗自己船堅炮利,無法無天,一路燒殺搶掠。結果好死不死,來到日本島南面時,攻擊了一支日本商船隊。那支商船隊卻是給汪直交了保護費的,押船的海盜上前去交涉,佩德羅氣焰囂張,竟然二話不說,一槍打死了海盜,然後將這幾艘船洗劫一空。這就直接抽了汪直的耳光。

    要知彼時海上,汪五峰力壓兩洋,各國的番船,不奉五峰號令者皆不得存,如何能容的下這樣的異類?老船主一聲令下,海上百帆並發,烽煙驟起。不僅有中國人、日本人,就連一些西班牙甚至葡萄牙本國人,也都加入了圍攻隊伍之中。佩德羅的船隊雖然裝備精良,也多有經驗豐富的亡命之徒,然而他的幾艘船在上百艘敵艦圍攻下,卻是猛虎架不住群狼。

    一場鏖戰之下,佩德羅自己的旗艦為彼時最先進的蓋倫級戰艦,倒還得以殺出重圍落荒而走。只是他那支花費巨資打造的艦隊則是出師未捷,大小船隻紛紛葬身魚腹,只有一條卡拉克級帆船,身受重傷,依靠船長有些手段,跟隨旗艦逃出。這兩條船一路躲過追殺,逃到澳門。不過按照目前澳門的船隻修理能力,也是難以恢復原有戰力。

    佩德羅到了澳門,得到索薩的接待。要知道索薩船長這幾年在東方混的風生水起,積蓄了巨額財富之餘,未免就想要追求聲望,洗刷掉自己海盜、冒險家的名號。他先是買了個男爵爵位,又感覺自己這種爆發戶型的貴族,在上流社會中,還是受人歧視。如果結交上阿爾布爾克家族這種名門,最好再攀扯些關係,自己才能真正融入上流社會。

    基於這種原因,索薩船長不但熱情的接待了佩德羅這支殘兵敗將,給予收容,提供飲食,醫療。甚至他曾想過把自己遠在里斯本的女兒嫁給佩德羅,結成姻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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