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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紙上談兵 文 / 生猛大章魚

    船行海上,與內河航行大不相同,饒是封舟這種巨艦也難免上下顛簸。夏紫蘇身懷絕技,在這海船上倒還能行走自如。其他人就慘了。嚴鴻那批隨行錦衣官校多是北人,不習舟船,有不少人都暈船嘔吐。原本從長江口出來,便是上吐下瀉,如今繼續沿海行駛,更是連起身都不能。

    便是黃河雙俠,雖然武藝也不錯,雲初起卻也吐得厲害。葉正飛倒好些,他水性精熟,見得大海,自然豪情發作。時常趁船隻停泊,波浪不大時,脫光了下去游上幾圈。喝上幾頓鹹水後,居然穿行自如,連呼痛快。

    鄧子龍笑道:「葉先生不愧是江邊泡大的,水性好害。各位錦衣老爺嘔吐暈船,剛出海也是難免的,吐幾次就習慣了。我吩咐下去,多備水糧隨吐隨吃,吐幾次就好,海上的人大多是這麼過來的。倒是小相公和石副使,無絲毫不適,讓人佩服。」

    嚴鴻也發覺自己穿越過來後,到現在從未生過疾病,連暈船反應都沒有,不知道是否和穿越這事有關。石進孝則一旁拱手道:「下官出身貧寒,少時也曾出過海捕過魚,當初也曾吐的一塌糊塗,不過現在倒是習慣了。」

    嚴鴻聽對方坦陳自己當初捕過魚,這對那些以勞作為恥的明經進士來說,實在是不多見。心中對其大生好感,笑道:「原來如此,我還當石副使是那只能讀書寫字,不能自食其力的人物呢,倒是失敬了。」

    石進孝也不隱瞞,「小相公,在下不只捕過魚,當初村裡鬧災,親人皆以罹難,好不容易弄了點食物,又有盜賊來搶。在下一怒之下,持劍手殺二寇。保住最後的糧食,才不至於餓死。我若是那只能讀書的,怕也活不到今天。」

    除了顛簸之外,海船上飲食也頗為艱苦,尤其是吃不到新鮮蔬菜和肉食。好在福州上船時,王珣心知對欽差決不可怠慢,因此吩咐鄧子龍,採買了大批上等的火腿、醃肉、風雞以及干魚乾貝干蝦,還有蘿蔔、筍乾等,專備欽差膳食。又安排了一個最能幹的飯頭腦。專管欽差飲食。此人手段高明。能在船上備辦席面。再加上隨船有時捕撈鮮魚,以及航程中偶爾可碰到漁村集市,採買些新鮮食材。這麼著,嚴鴻倒也能湊合著過下去。石進孝、夏紫蘇、黃河雙俠等人更是不會計較。

    這日嚴鴻看了看護衛兩側的海滄船。再看自己的船,問鄧子龍道:「我看這封舟高大,遠勝海滄船,不知夷船比我船如何?」

    鄧子龍道:「好叫小相公得知,如今據說汪直要歸順朝廷,倭寇不敢隨便出來,連海商都少了許多,因此海上船見的少了。往日裡,這福建外洋面上。往來商船眾多,佛郎機國的船我也曾見過不少的。若論起火炮數量,佛郎機夷船或許多一些,可要論船體高大,則還是我封舟為最。聽說汪直自己的坐艦連舫。也是條巨舟,與封舟相比,孰者為大倒不好說。至於那海盜海商其他的船麼,嘿嘿,怕是萬難與我船相比。只可惜封舟雖大,但不夠靈活,追撞不及。否則只要一撞上去,就撞它個粉身碎骨,什麼火炮都沒用。」

    嚴鴻對那時候的水戰一竅不通,不知道鄧子龍說的這種簡單粗暴的撞擊法到底有用沒用。不過,至少勇氣還是值得肯定的。鄧子龍身為武將,若也畏敵如虎,那大明朝的這舟師當真孱弱,海防也就危險。如今既然將軍如此自信,士氣上先有了保障,要訓練水師,掃蕩賊寇,也就成了一半。

    他趁勢問道:「依鄧將軍所見,若是此次與佛郎機人交戰,我軍勝算幾何?」鄧子龍一拍胸膛道:「如今兩廣錢糧不濟,兵無戰心,所以不妙。若要開戰,還須得調撥錢糧,補齊欠餉發足行糧,才好交戰,一點也不爽利。其實那些佛郎機人沒什麼可怕,鄧某帶這三艘戰船及船上兒郎就包打他們。」

    他這三艘船上,戰兵不超過二百,壕境佛郎機人不下千名,裝備又較為精良。果真兩下開戰,這支明軍多半是要全軍覆沒。只是鄧子龍素來為人膽大,向不畏戰,此時更是表決心,刷好感度的時候,他自然要沒口子應下。反正吹牛不上稅。嚴鴻原本對海戰也是一竅不通,裝腔作勢地點頭道:「好!鄧將軍不愧我國朝干城!」

    船行第二日,夏紫蘇與嚴鴻一番敘談之下,才知石進孝是自己祖父的門生,急忙去認了世伯。如今夏言門人風流雲散,能遇到這麼個親人也是不易。石進孝初時頗為尷尬,後來見嚴鴻與這夏家孫兒能和平共處,便也就認下。等到再多過幾日,才知這俊俏娟秀的世侄子原來是女扮男裝的,對嚴鴻的心思有了幾分瞭解,與夏紫蘇相處時,就格外親厚幾分。他言語之中,先是打聽對方是否許了人家,後又拿出父執輩的派頭,說要為對方好好覓個合適郎君。夏紫蘇未想到對方與徐階是一個調調,大感洩氣。

    嚴鴻本來對石進孝原本只是聊盡面子上的事,除此之外並不太怎麼專門搭理,可自從知道對方是夏紫蘇的世伯後,態度頓時加了三分熱情起來。他專門把石進孝叫到自己的倉內,將十幾封銀兩推了過去。石進孝為官清苦,還真是第一次見這麼多錢,雙手都有些發顫。「嚴璽卿,老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嚴鴻笑道:「石使君。這是勳貴們的租倉錢,他們用咱們的倉位裝貨,難道不付錢的?本來就該是你我平分這筆款子,結果這幫混帳滿腦袋漿糊,把錢都送到我這,把您給忘了。我剛知道這事,已經把他們痛罵一頓,錢特意補上,還望使君不要見怪。」

    石進孝也知道,自己哪有什麼資格跟對方平分這筆錢?自己一沒有朝中實權,二沒有硬實靠山,有什麼送錯了,分明就是自己沒資格拿這筆錢。嚴欽差肯搭理自己,並主動送錢,也多半是看中了自己那美如天仙的侄女。他忙道:「老大人,這錢,下官可萬不敢收,一路之事全由您做主,下官回京決不敢多說半句。」

    嚴鴻道:「使君不必客氣。收下吧。咱們這次到壕境,隨船帶點貨物販賣,本也沒什麼大不了。我聽說您什麼都不帶?咱可不能讓老實人吃虧。這樣吧,我隨船貨物送您一半,您再拿這筆錢呢,在船上轉轉,看中什麼就原價買下。誰要是敢隨意抬價,您只管來告訴我一聲,自有我去收拾他們。」

    石進孝坐了多年冷板凳,幾時受過這種禮遇,兩眼之中,竟隱隱有淚珠滾動。他要緊拱手道:「璽卿大恩大德,下官沒齒難忘,這一遭必要報答。」

    嚴鴻自然不會期待對方報答。不過他很快發現,接下來的日子,夏紫蘇對自己的臉色彷彿也越來越好上幾分。大家都是聰明人,彼此心照不宣,嚴鴻便覺得這筆買賣做的相當合算。他對夏紫蘇原先只有遠觀之趣,而無褻玩之膽。如今有了石進孝這一層關係,也不禁漸漸癡心妄想起來。

    行了許多日,船隊來到廣州府地界,船隻靠岸。但見碼頭處儀仗隆重,與福州光景相差無幾。兩廣總督王鈁為首,率領廣東眾位大員親往迎接,如眾星捧月一般,將嚴鴻一行人迎進總督衙門。

    嚴鴻聽老爹說起過,這王鈁當年也曾給夏言遞過帖子,算是夏閣門生,和嚴黨略有些不對。但如今夏言屍骨早寒,留在朝野的這些夏黨,嚴鴻倒也懶得去趕盡殺絕,於是先為石進孝引薦。王鈁才知道原來這副使是自己的老師弟,當下又敘了同門之誼。

    夏紫蘇也來拜了世伯,王鈁知這俊美少年,居然是恩師夏言之孫。而看這位嚴欽差的架勢,卻也並未曾對此芥蒂,大喜道:「當初師弟早夭,某只當夏家絕嗣。不承想,還有賢侄在世,傳承恩師香火,實乃老天有眼。」

    有了這一層關係,彼此之間更加親厚,酒席上氣氛更為融洽。只是王鈁仔細端詳,總覺得這個世侄,似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兒家。若是如此,她又與嚴鴻同行……想到這一節,老督憲心裡不禁泛起一層隱隱不快。

    待等用罷了酒飯,王鈁將香山縣令李鏡湖招來,向嚴鴻稟明壕境之事。這李境湖年約四十,生的方面大耳,面目不惡。只是在嚴鴻看來,總覺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李鏡湖也知這欽差不好惹,見面就磕頭施禮。彼此落座後,嚴鴻問道:「大令,本官初至此間,如今壕境是怎樣情形,還望大令指點迷津。」

    李鏡湖施禮道:「回璽卿,如今壕境局勢糜爛,岌岌可危。佛郎機人聚眾已達千人,於青洲山修築塢堡,廣積糧械,漸已成尾大不掉之勢。這些西洋鬼子,分明是有強佔我大明國土,對抗朝廷之心。且自佛夷到來之後,廣人均貪圖私利,與佛郎機夷交易牟利。佛夷則日漸恣橫,在澳門藏匿倭奴、黑番與亡命之徒,不遵漢官法度。夷人面目猙獰,喜怒無常,此刻號稱恭順,然已多行不法。他日一旦有變,香山危矣,廣州危矣!且壕境的土人,屢有狀紙,狀告佛夷橫行不法,多有侵犯。土人與之爭鬥,又不敵對方強梁。下官雖有意為國討賊,奈何縣窮民弱,丁壯不足。實在難以爭鬥。還望老大人為兩廣百姓考慮,速發大兵,勘滅夷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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