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沆瀣一氣 文 / 生猛大章魚
只是這一回風雲突變,往日黑如煤炭的梁笑商,竟然鹹魚翻身。首先他出去剿匪,又收到嚴鴻命令,不得擅自回援,於是就離開了濟南這麼個死亡地帶。秦得祿帶著右衛在濟南守了十六天,部隊傷亡過半,梁笑商帶出去的左衛主力卻是毫髮無損,只有留在濟南城內的一部分輔兵和夫子被秦得祿臨時借調過去送死。等到楊博傳令回援之日,梁笑商又帶著左衛兵馬和本省援軍一起殺回,在濟南城外痛剿白蓮教的潰兵,前後砍下一千多顆人頭,真是功勳赫赫。
再說,既然他與高延宗不是一路的,相反還很不對勁,那麼在高延宗犯下彌天大罪垮台後,按照敵人的敵人是朋友的白癡原則,往日的罪過就成了功勞,往日目無尊長藐視長官,就成了堅貞不屈,不肯同流合污,梁指揮就從個孽子孤臣搖身一變,成了國朝大大忠臣。結果直升了山東都指揮使,讓秦得祿眼紅了半天,心想老子和蒙古人玩了半個月命,結果便宜了這廝。
等到該殺的殺了,該賞的賞了,接下來便是接收白蓮寶藏的事。嚴鴻、張誠帶著一群心腹,將王宅地窖中的金銀,盡數過秤登記。至於各種寶物,則分批由不同當鋪中的老朝奉予以估算造冊。
這白蓮教數百年積蓄當真非同小可,一番估算下來,足抵大明國庫好幾年的收入之和。只是這許多錢財不可能全都上繳,經手三分肥,怎麼可能不留下幾分?這個難題,便擺在了嚴鴻嚴大欽差及其盟友的面前。
張誠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太監,平素在京城裡見過的銀票也就是幾十幾百這個量級,這次跟嚴鴻出來,一路上收了累計幾萬兩銀子的賄賂,已經是心花怒發,回頭就被嚴鴻敲詐了去,讓海瑞拿去買糧賑災。這會兒看到多達八位數的錢財。他已經不會哭和笑了。
等到張大的嘴巴好容易閉上之後,張公公發表了他的想法。他認為,最好便是二一添做五,上繳朝廷一半,自己這幾個人分一半。這麼一合計,張公公足足能撈幾百萬。
嚴鴻心道,大爺的,你又沒兒子,拿這麼多銀子去不怕把自個壓死啊?他倒反過來勸他:「張公公,這許多錢財。都吞也是吞不下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我要是把好處全佔了,平白招人眼紅,鬧出來大家難看。依我看,不如這樣吧。按著朝廷大佬們想的規矩。查抄的財產應該全入太倉。可是皇帝的內庫,咱們食君之祿,報君之恩,豈能一點不想到?所以,我們先將財產的五成報上去給戶部,隨他們分配。另外的五成中,抽出三成交到內庫之中。萬歲見了,定然歡喜,也自會誇你懂得做人。日後自然有好處。其餘二成,你我二人平分,每人可得一成。當然,這一成不能白得,我的朝中上下。和你的宮中上下,以及這一趟有參與的人員,大家總得都打點打點。各位大佬們也不能不見點好處。以我看,咱每人分的,拿出十之一二來打點也就差不離了。此一番縱有再大風波,有這許多金銀,卻也都能平息。」
張誠聞聽,不住點頭道:「還是嚴公子說的有道理,咱家沒見識,全仗公子指點了。」
嚴鴻和張誠是撈了好處,那濟南四大家也不是慈善機關,之所以此次死心塌地,又出人又出糧又出錢,甚至還組織家丁軍團參與最後兩天的守城,也自然有他們的用意。這一遭濟南官場大換血,幾位大員被拿被殺,佐貳官也紛紛調動、貶謫。除了那些在守城中立下功勞的嚴鴻保了下來,那一班和劉才等人太近,又不會做人的,紛紛丟官。單是濟南城內,空出的官職便有不少。
四大家誰家沒有自己的關係,誰家沒有自己的代言人?此一番四大家不計血本保下濟南來,除了知道樹倒猢猻散的道理外,另外圖的便是在日後的官府格局中,打入自己一方的棋子。而四大家在外宦游的子侄,更是由嚴鴻牽線,嚴家保舉陞官調任。這其間自然少不了有些錢財往來、利益上的交割。
尤其嚴鴻也隱約透露了些開海的苗頭。山東之地乃是孔孟之鄉,貿易遠不如江南繁榮,過去朝廷既然禁海,四大家族犯不著去冒這風險,因此從海貿上卻是被江南私商把持,四大家和那些江南私商非但不是一條路上的人,而且看著他們收錢相當眼紅,只是自個又沒膽量違禁,只能在家裡罵幾聲發洩。
待得聽嚴鴻大談開海之利,心想若是海貿合法化,我山東商賈,憑什麼不也參與進去撈金?當然,朝裡無人莫做官,朝中無人莫造反。要想賺到錢,還得朝中有人。他們加這幾分興趣,和嚴鴻自然兩下裡來往的更是密切。
還有那王玄家的田地、商舖,更是由嚴鴻從中操縱,半賣半送,給了四大家分配。並且之前四大家出了許多軍糧,又積極助餉,還派家丁助戰,嚴鴻把這些開銷都給他們折成報效的款項,裡外裡一算,基本上不用再花一錢,就可平吞這許多不動產。這筆帳算起來,四大家其實是大賺一筆。
喝水不忘挖井人,四大家並非糊塗蟲,自然知道日後誰是自己的靠山,嚴大欽差那裡自然另得一份好處。至於嚴鴻,雖則這次從王玄的寶庫,準備一傢伙進賬六位數的銀子,但錢多不扎手,更何況王玄那裡的銀子,大頭還是要交給家裡的,因此四大土豪送的銀子,那還是多多益善。
更別說山東之地,另有一樁來錢的勾當,那就是私鹽。鹽這東西,生產成本很低,人人又都缺不了,乃是名義上由國家壟斷的超級生財之路。往日王玄獨霸山東鹽道,外人插不進手,如今他既然完蛋,手下勢力也被連根拔起,這條路可就又空了出來。
四大家紛紛表示,老百姓吃鹽乃是民生問題,自家身為地方縉紳,卻也有興趣插上一手。要說實力,那是不愁的。四家都養著打手、護院,更藉著這次濟南保衛戰,用手中錢糧招募了好些流民亡命。所缺的,只是官府方面的配合。
只是當日海瑞還在,這幫人自不敢提,如今剩了這節操基本為負值的嚴小相公,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嚴鴻心裡也清楚,這私鹽如今是禁不絕的,四大家不做,別人也會做。當下暗中承諾下來,力所能及範圍內,多行方便。
這幾個巨商也是會做人,又把孫老爺子拉了進來,送他一份干股。要知道,走私鹽翻山越嶺,離不開山東綠林的態度。綠林好漢要和你是朋友,護送你一路平安,還能幫你引開官兵。不然,你縱然有高手護衛,也是防不勝防。雖然孫烈招安後已經金盆洗手,但積威猶在,他的面子,山東綠林上混的響馬還是要賣的。有他出面搭橋,這私鹽生意在黑道上出不了閃失。
正所謂你好我好大家好。嚴鴻在這濟南圍城中,看四大家族幫忙不少,尤其開始大規模賑災的第二天,真是雪中送炭。因此就連幾大家嫁入王家的女眷,按律當一同株連的,也被嚴鴻從中弄鬼,給放了出來。至於出來之後,家族內部怎麼處置,那就與他無關了。
這一來,官商勾結,彼此之間關係更為牢靠。於是乎連著幾天光景,四大家輪流請客,把嚴鴻灌的天昏地暗。郭家款待之餘,更強留嚴鴻住宿。嚴鴻此間大事已了,料得這商賈不會有什麼歹意,也就恭敬不如從命。當晚,郭守成的孫女,嫁給王玄兒子那個美人,竟然自薦枕席,陪著嚴鴻過了一夜。這一步棋,也算顯得嚴鴻和郭家的關係比別家親近幾分,郭守成儼然以嚴鴻在山東的代言人自居,大有取王玄而代的派頭。
只是此事事機不密,走漏了風聲。洪家家主洪聲遠聞聽之後,跺足罵道:「郭老狗恁的無恥!你那孫女雖然幾年前也號稱濟南美人,如今早已事過境遷。再說了,想我山東四大皆為詩書世家,講的是禮儀廉恥,要的是清白門風,家中無再嫁之女。你讓個寡婦失節,還把反賊王玄的兒媳婦送去玷污欽差大老爺的床榻,也真好意思?難道你家裡的閨女都死絕了?來人啊,快去我洪家本族中,找個未出閣的俊俏閨女,今晚上我請欽差喝酒。」
自來防人之心不可無,洪老員外他老人家的保密工作其實也做的不到位,李劉兩家很快也是聞到了味道。李家家主痛罵之餘,便從近支裡找了個姑娘來陪,比起洪家那遠房弱枝要親近幾分。劉家家主下手最晚,便只得出奇制勝,卻是尋了一對孿生姐妹,來了個姐妹雙陪,總算未落下風。
這幾家商人競相酒色賄賂,反正比起嚴鴻給他們的好處,這點投入是千值萬值。而嚴鴻平白享受了無數艷福,只是苦了孫月蓉白守了多日空床。其實若不是見嚴鴻對那醜女孫氏寵愛異常,開口閉口不能輕易納妾,否則這四大家還真有心思從自己家裡找幾個女眷嫁過去,形成更穩妥的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