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敵情劇變 文 / 生猛大章魚
攻防戰進行到第十五天時,濟南城中的局勢進一步惡化。一方面,在白蓮教兵回回炮的襲擊下,不但城牆破損了不少,守軍死傷也越來越多。撫標營和濟南右衛能夠出戰的兵馬,已經剩不到最初的半數。而雲初起組織的民壯隊伍,累計死傷已經有兩萬多人。儘管經過數日的血戰,其中最先的一批只要能活下來的,都算得上經驗豐富,可是他們所剩的實在也不多了。
另一方面,原本作為援軍被期望的綠林三十二寨步兵,現在終於出現在城外,可是卻是加入了白蓮教一方。原來這隊人馬在接近濟南的途中,被白蓮教截獲。竟有一名白蓮教頭目直入帳中,對他們曉以利害,說雷占彪已經被嚴鴻所殺,而投降的左沉雷、謝寶山等人,或被嚴鴻以軍法處斬,或被嚴鴻以借刀殺人之計,送出城外犧牲掉。你們即使接受招安,也難逃這樣下場。
由於當初跟隨雷占彪的這三十二寨兵馬,確實大半都被嚴鴻設法斷送,這事實在眼前,卻被白蓮教首腦抓住機會,加以遊說。再加上三十二寨步兵中,原本頗多白蓮教信徒,還有齊、柳二長老專門安插的臥底。裡外一發動,總數三千多人的綠林步兵,倒有將近三千站到了白蓮教一邊。他們同時發難,殺掉了不肯屈從的少數人,以及孫烈派出的使者,然後開到濟南城下,加入了白蓮教一方。
這些都是在山寨縱橫多年的亡命之徒,論起單打獨鬥的本事,不比濟南右衛的兵馬弱,甚至許多人未必在撫標營之下。至於白蓮教神兵,更是遠遠不及。這支人馬的倒戈,使得圍城的力量得到極大提升。而守城的一方,則面臨更嚴峻的困境。
而對嚴鴻及濟南的高層而言,最大的問題,依然還是遙遙無期的援軍。畢竟,靠著濟南城中這幾千正規軍。以及未經訓練的民壯,支撐十天半月是可以的,要持續下去,可真不行。援軍在哪?得知濟南軍情緊急,難道不應該倍道兼程趕來麼?算算時候怎麼也該到了啊,可是為何毫無動靜?
嚴鴻對此完全沒有辦法。他只能一面裝作滿不在乎安慰著部下,一面繼續大把撒銀子激勵士兵和民壯。只是,再要這麼耗下去,按照現在這個死傷速度,他怕從王玄那裡抄來的浮財幾十萬兩銀子。在撫恤和犒賞方面都要用得差不多了。
如今在城上防守的。雲初起和張敬齋的民壯隊伍已經是絕對主力。每個營的民壯數額超過二千人。在城牆上的大部分地方,只是象徵性放上幾個濟南右衛的兵馬或者撫標營兵馬。同時,由於火藥損耗大半,現在除了葉正飛帶領的欽差直屬火槍隊外。濟南右衛和撫標營隊伍裡的火槍手都已經全部改成刀斧手了。
在第十五天夜裡,白蓮教、蒙古聯軍的大帳中,一個身材矮小的半老頭子,正對著「小明王」蘇貴和兩個蒙古千夫長侃侃而談。這個老者,卻是趙全派來的長老李自馨。
論原先在教中的職務,李自馨這長老,是在蘇貴這香主之上。問題是王玄、齊遠山、柳成蔭、蘇貴他們這一派「總壇派」,連趙全這個教主都不認,自然不把李自馨的長老當回事了。笑話。你這長老有證麼?誰給辦的?誰簽的字?哪個機構辦的認證?因此兩家談話,卻是分為賓主,不見上下尊卑。
李自馨也不在意這個。他直視蘇貴道:「蘇香主,白蓮聖教你我兩派的紛爭,究竟誰是誰非。這裡也說不清楚。只是,正因為我們的內爭不息,未能相互配合,才導致濟南舉義受挫,王左使、齊長老和柳長老紛紛殉教,這總是事實吧?如今你單說,你恩師齊長老,還有王左使和柳長老他們的仇,你報還是不報?這濟南城中的聖教數百年珍寶,要不要奪回來?」
蘇貴瞪眼道:「當然要報仇!當然要奪寶!沒見到如今我白蓮大軍已經把濟南圍得水洩不通,城中的火藥弓箭也基本用完了,要不了幾天我就打進濟南,抓住嚴鴻,千刀萬剮!對了,提醒你一句,我是明王,不是什麼香主。」
李自馨道:「蘇香主,我卻知曉,這半月來你每日攻打,自家的兵馬損失也不少。雖然每天有其他地方的教友來投奔,那也是來的少,去的多。而城頭嚴鴻蠱惑了災民中的丁壯替他守城,一時之間,守城兵力並不減少。就算你有回回炮助陣,老夫又幫你帶來了山東綠林三十二寨的這些好漢,可是,這三五天之間,濟南城怕也打不下來。而薊遼總督老王的援兵,只怕不多久就到。到時候,只怕是功虧一簣。」
蘇貴心知李自馨說的有理,卻不肯嘴上服軟,又恨對方不以明王稱之,便道:「那以閣下高見,卻應該如何?」
李自馨微微一笑,對蘇貴、赤那、巴拉道:「兵貴神速,我們把十萬大軍困頓在濟南堅城下面,若不能盡快攻克,反而陷入持久戰,那便相當不利。既然要迅速攻克,那就得把力量全部集中起來,一舉打破城池。所以,蒙古的勇士們,也應該投入戰鬥,而不該光看著我們的教友在城上廝殺。」
巴拉聽李自馨說話間竟是在教訓他們,大為不滿,惡狠狠道:「你這老頭子,是勾結老俺答的人,我們庫騰大汗大旗下的勇士,不聽你的。」
李自馨正色道:「巴拉千夫長,你既是黃金家族的子孫,有沒有聽過蒙古人祖先雅蘭花的故事?」
蒙古人傳言,始祖雅蘭花有五個兒子,彼此爭鬥不和,因此雅蘭花給他們每人一支箭,叫他們輕易折斷。又給他們一捆箭,他們都折不斷,以此說明團結就是力量的道理。巴拉和赤那又如何不知這典故?一聽李自馨說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李自馨又道:「庫騰汗與俺答汗,皆是蒙古的英雄,若是聯手,進可取中原花花世界,退可保大漠不受偽明入侵。他們叔侄之間相互爭鬥,也是有的,但到要打偽明的時候。卻應當聯合起來。不但俺答和庫騰是如此,我家趙教主和這山東的蘇香主,又如何不是這樣?咱白蓮聖教和你們蒙古勇士之間,又如何不是這樣?便是要大家內鬥,也等先一起打倒了偽明朝再說。我老頭子的主意,便是要幫助你們奪取下這濟南。但有一條,奪取濟南是大家的事,須得大家併力向前。單讓白蓮教友在前面拚命,蒙古勇士只在後面抄著手觀看,這大事可做不成。」
這李自馨不愧是趙全手下第一號的能臣。能言善辯。而趙全一黨在白蓮教中屬於草根崛起。在審時度勢和執行力方面。本來就甩倚老賣老的齊、柳等人一條街。因此李自馨這一番說,赤那、巴拉也不禁點頭。赤那道:「很好,李自馨,你便說。我們應該做什麼?」
李自馨獰笑一下,說出了他的計劃。
第十六天白日裡,白蓮教軍一如既往,繼續用回回炮射擊和教徒登城攀爬相結合的戰術,對濟南城攻擊了一整天,黃昏收兵,然而入夜之後,巡城的濟南右衛兵馬卻聽見城下動靜。趕緊伸出腦袋看時,發現城下黑壓壓有一片人在搗鼓什麼東西。
嚴鴻在巡撫衙門中。聞訊驚得頭髮樹立。我的個天,難道白蓮教徒要夜襲了?他趕緊把全部文武官員和忠義盟的一幫人都叫來。大家趕來後,帶兵的倒是不太慌,畢竟夜襲對防守方固然增加了不可知因素,但對進攻方來說。要摸著黑攻城,其實風險更大。
因此,張青硯只是加派人手在城上巡邏,衛國梁和秦得祿分別安排各自的軍士夜間休息時做好隨時出擊的準備。雲初起又專門調了白日未曾參戰的兩個營的四千民壯上城,打著燈籠火把嚴密守禦,又安排兩個營作為應急隊伍,以為這樣便該沒事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夜間巡哨的把總急到衙門匯報,說發現敵軍在城牆外十餘處地方連夜施工,似乎是在挖掘泥土,堆積土山。嚴鴻不敢輕視,趕緊和孫烈、紫青雙俠、邵景等人前去看了一遭。沿著城牆一圈走下來,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張青硯猛地道:「不妙,怕是賊人要用地道攻城!」
嚴鴻道:「這卻如何是好?」張青硯道:「好在城中丁壯人數尚充足,地道攻城之法,也自不懼。只需要在城內靠城圈地方,每隔十餘丈埋缸一隻,監聽地道方向。另請雲初起先生調五千民壯,沿內城根腳排開戒備。地道挖掘不會太快,他只用幾條地道挖穿城中,也被我軍馬圍殲。待天明之後探明敵人地道方向,運來大型條石,從城頭砸落下去,便可將地道擊塌,叫挖掘地道的賊軍死在裡面。」
嚴鴻連聲稱妙,趕緊讓雲初起去照此安排。一面讚道:「張女俠妙計如神,可謂是女中諸葛。得遇張女俠於濟南,是嚴某三生之幸也。」
張青硯聽了嚴鴻這意味深長甚至包含些曖昧的讚譽,俏面一紅,不再言語。旁邊的夏紫蘇卻面帶不豫。大家又巡行了一陣,嚴鴻見城外敵軍無非就是摸黑挖土的架勢,城上試探性地開了幾銃,聽聲音是打倒了幾個人,也沒能阻止白蓮教徒繼續工作。而雲初起這邊的民壯隊伍已經佈置好了。嚴鴻心道,反正要開打也是到明天了,於是自回衙門休息,只等次日,看看能否破了這白蓮教的地道**。
次日清晨,嚴鴻方才起身,忽聽得城西方向,震天價一聲巨響,竟然把嚴鴻桌上的茶杯都震得輕輕一跳。嚴鴻的一顆心也差點跟隨著跳出了嗓子,要緊起身來,往衙門外面走。
方跑到門口,只見錦衣衛總旗劉連飛奔而來,氣急敗壞道:「戶侯,大事不好,白蓮教用火藥攻城,西北段城牆快要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