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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百八十三章 綠林令旗 文 / 生猛大章魚

    沈羽見軍心動盪,急忙又喊一聲:「兒郎們,你們手上沾了錦衣衛的血,還想回頭?」又對百姓道:「各位父老,你們想想,你們中可有不少人入了聖教,偽朝對聖教一向趕盡殺絕,你們今天就算想要回頭,也沒了退路,還不如跟我沈某大幹一場,保你們一世富貴!」

    可是此時他的喊話,根本就沒什麼號召力,百姓若是想同他造反,又怎會斬殺白蓮教的師兄?那燕同知又怎麼會被砍死?一個為首的百姓乾脆呸道:

    「放你娘的屁!以為喝了幾天你們白蓮教的稀粥,就想騙的老子們去和你們這些白蓮亂黨去幹那造反殺頭的事?我們的命再賤,也不是這麼個賣法!當今天下安定,百姓們能過幾天安生日子,你們卻還是讓我們去造反,你們的良心簡直是被狗吃了!往日裡講什麼彌勒慈悲,眾生平等,如今看來,全都是拿我們當傻子騙,爺爺不吃你這一套。欽差大老爺您發話吧,我們山東爺們不是好欺的,您一句話,我們就殺了這幫亂臣賊子。」

    嚴鴻這段時間發糧派米,低價出糶,百姓受益良多,更有大破賞春閣之威。再加上黃臉龍圖海瑞的名望,真是鎮海寶塔。而且此時大明朝尚處在盛世,雖然弊政頗多,整體還是根基穩固,人心思定,造反缺乏起碼的群眾基礎。因此沈羽的煽動,並無多大效果。

    至於標營兵士們,被沈羽這麼一喊,倒是稍微警醒了些。是啊,自個已經燒了欽差的轅門,殺了欽差的隨員,護駕的錦衣衛也被幹掉了好幾十個。這後面已經沒路了,當然只能拚命!

    這時卻又聽海瑞拿著土喇叭高喊道:「撫標營的兒郎聽了!本欽差代天巡狩,有臨事擅專之權。今日之事,過在白蓮賊首,官校死者。過非爾等。只要迷途知返,倒戈一擊,前罪皆免,殺敵者按舊例論功行賞!執迷不悟者,三族皆沒!」

    「被騙殺人,無罪,反正殺賊,有功!」嚴鴻怕海青天喊的那些太文雅的詞句,叫這些熬大營的兵士聽不明白,若是鬧個雞同鴨講。未免太過悲劇。他此時一口氣喘過來。從身旁人手中接過那土喇叭。也放在嘴邊高喊。

    那撫標營把總衛國梁也高呼:「標營弟兄們,沈參將造反,是送了自己的腦袋,咱們可別糊里糊塗跟著他把自己的腦袋也弄掉了!海老爺嚴老爺都是官場上的大人物。一言九鼎,大家還是趕緊過來吧!」

    正副欽差同時許願,效果非凡。那些士兵原本腦子裡亂哄哄的,稀里糊塗就跟著走上造反的路,又看見現在己方大勢已去,就算拚命也未必能活下來,都是惶惑無比。猛然間聽說可赦免前罪,不免大為喜悅。再加上同僚衛國梁的鼓動,當下已經有外圍的人放下了刀槍。高喊著:「小的也是受人蒙蔽,欽差大老爺莫要加罪。」捂著腦袋便跑。

    沈羽大怒之下,喝道:「臨陣脫逃者,殺!」取了自己的硬弓,搭上雕翎。雖然是夜間。但他射術極精,又有燈火光芒,連發三箭,已有三名放下兵器的兵士被射殺在當場。

    嚴鴻見此情景,又喊道:「有獲叛賊沈羽首級者,賞銀千兩,官升二級。哪怕是入了白蓮教徒的,只要殺死沈羽,一律既往不咎!」

    這話一出口,沈羽身邊部眾騷動更大。又有不少人放了刀槍,撒腿跑路,沈羽還要再放箭,卻見沒跑的士兵裡,已經有人轉身朝著自己的方向,舉起了手中軍刃。更可怕的是,就連白蓮教眾中,也有轉過身來,以白刃相對。

    畢竟千兩之賞,外加陞官的誘惑可不小,更別說白蓮教為了保密,不立名冊。只要沈羽及那些白蓮同宗一死,自己的白蓮教身份也就沒人知道。欽差又親口許下只要殺死沈羽,一概免罪,因此即使白蓮教眾,也開始動搖起來。

    這時只聽得雲初起拿著土喇叭在百姓隊伍中高喊:「山東老少爺們!白蓮教兩個長老的腦袋,已經給邵大俠拿了,這沈羽的腦袋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大家都去搶啊!有受傷的,欽差大老爺賞銀子!有戰死的,欽差大老爺管燒埋,還出錢養活老小!」

    雲初起不愧是鄉村民辦教師出身,很善於蠱惑這些老百姓。百姓人多勢大,初時還不太敢上前,只是聚集在一起,吶喊助威。可是後來眼看撫標營的官兵自己先落了氣勢,此消彼長下,但聽得發一聲喊,千萬人舉起如林的鋼刀長矛,密密麻麻,向著撫標營的士兵猛衝過來。那聲勢,那氣魄,真如山崩海嘯一般。

    雷占彪性情最為狡詐,眼看情形不對。心知若是等嚴鴻平了撫標之亂,自己便是想走都不容易。眼下百姓又站在嚴鴻一邊,自己平日裡不把百姓放在眼裡,可今天對方人多勢眾,而自己的騎兵被堵在街上,戰鬥力首先就大為下降。再看那些寨主們,許多人眼神遊離,多半有異心。若是再這麼下去,沈羽固然眾叛親離,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他當下喝一聲:「風緊,扯呼!」便要圈馬帶領一眾嘍囉撤走。卻聽有人斷喝道:「姓雷的小輩,你還想往哪裡去!」

    但見百姓人群分開,一個身高體健的紅面老人大步闖入,身邊幾條大漢緊緊隨行,在老者手中,懷抱一面三角旗,長約尺許,黑面紅字。而在老者身後則是賀大勇、班家二豹等飛虎山的一幫人,還有幾個嚴鴻不認識的漢子,看打扮也是山賊草寇。跟在後面的,還有本地衛所兵的秦得祿等軍官。且聽遠處,更有整齊的行進步伐之聲傳來,以及盔甲磕碰發出的聲音,似是一支人馬向此開來。

    孫月蓉一見那老人,不由雙眼泛紅道:「爹!」下話卻是說不出來。她方才打了嚴鴻,更別說口頭同意與雷占彪歡好。這固然是為了救嚴鴻脫險,可是這個時代沒那麼多道理講。她固然沒當真失貞,可按嚴鴻的門第來說,自從她答應雷的條件起,就已經失去了進入嚴家的資格。她自知恐怕這段到手的姻緣即將飛走,心中淒苦,只想砍下雷占彪的人頭來,才解心頭大恨。

    孫烈並未理會孫月蓉,而只抱著三角旗,逕直向雷占彪走來。那些綠林馬匪,不由自主的左右分散。孫烈懷中那面旗,雖然不過尺餘長短,也非什麼金雕玉琢,然而對於山東綠林來說,卻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威。雷占彪當初之所以肯在飛虎山打擂奪親,寧可頂一個娶失shen醜女的名聲也再所不惜,也就是為了這面令旗。

    這小小令旗,本身自不具備決人生死的能力。當初山東八十四寨之所以奉孫烈為總瓢把子,是因為他帶領一干兄弟,與進犯山東的倭寇大戰一場,保了百姓平安,也替綠林人賺了個好名聲。

    綠林之中多是凶悍之徒,山寨之間屢有爭鬥,甚至是彼此吞併,最後被官兵魚翁得利。因此推舉出一位綠林總瓢把子,也便於平復爭端,把事態控制在可控範圍內,避免綠林人亡於內耗。

    孫烈不僅武藝高,而且為人豪爽、耿直,處事公平,又講義氣。他雖然當了盟主,也並未利用這面令旗為自己謀一分私利。因此他這山東瓢把子的地位,一坐多年未曾動搖,各路寨主也都服他。

    所以,與其說是這面令旗有天大魔力,不如說是孫烈為人的擔當,使這面令旗得到普遍尊重。如今,孫烈帶著令旗一起前來,給山東綠林的震撼力,自然是無須贅述。

    本來左沉雷等人,因為被四大家積蓄百年的財富所誘,喪心病狂直取濟南。方才對於孫月蓉在雷占彪面前受辱蒙羞,也只是冷眼旁觀,未做搭救,心裡自有愧疚。如今見孫烈抱旗而至,又看到如今情形急轉直下,數萬百姓持械雲集,自家慢說打劫,能否全身而退都大有問題。這種情況下,人人識時務者為俊傑,個個低頭,誰還敢真去擋駕?而至於那些低級的嘍囉,更是對這面令旗奉如神物,不敢牴觸。因此上,兩邊山賊隊伍如波浪分開,任由孫烈等人一路前行。

    雷占彪也見情形不妙。孫烈到了自家眼前,自己若是下馬見禮,在這種情況下,恐怕未必有機會再上馬。他以眼神示意,讓兩家兄弟去把孫烈一行人擋住。黃家旺方要催馬,不防被謝寶山一把拉住了轡頭。雷占彪雙目一寒道:「謝兄弟,你這是做什麼?」

    謝寶山笑道:「沒啥。孫老爺子既是咱山東綠林的盟主,又是彪爺你的岳父。在他老人家面前,哪有我們乘馬的道理。黃賢弟,快快下馬見禮,也免得老當家的見怪。」

    這謝寶山為人奸狡,號稱花面狐,與惡面豺黃家旺及白面狼雷占彪結拜,在青石岡上坐第二把交椅。平日裡他心眼多,謀略廣,最得雷占彪信任,手上也有一支心腹人馬。今天他見情形不對,已經生了三分叛心,至少也是兩不相助,而不會公開和孫烈作對。

    左沉雷暗悔方才沒及時替孫月蓉解圍,此時正要賣好,便大聲呵斥道:「我說雷寨主,你這人咋不懂禮數呢?你岳父在地上,你敢騎在馬上?若我是孫老爺子,先拿馬鞭子抽你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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