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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百六十一章 災變起源 文 / 生猛大章魚

    嚴鴻聽到此處,微笑道:「那郭老爺子您今天來,是什麼用意?難不成是您一片好心,特意來告知我們王玄的厲害。奉勸我們惹不起,躲的起,趁早離開濟南,才是正理?」

    郭守成看著嚴鴻嬉皮笑臉的模樣道:「欽差此言差矣。我郭家在濟南,已經傳承百年光陰,靠的可不是什麼有錢有勢,甚至也不是結交官府,而是知達時務。老夫自問,經商治家都只是中人之姿,家業不敗在我手裡,就已經算僥天之悻。不過若說到看事看人,老夫不是自誇,濟南城內,也未必有誰強的過我。王玄如今,別看他氣焰囂張一時,實是在自掘墳墓,怕是鬼神難救。老夫幾代傳承,百年家業,不能陪著他一起死。因此今日前來,只為換一個家族平安。」

    嚴鴻道:「員外何出此言?我們只是放賑的欽差,又不是來抓王玄的。他家業再大,行止再可疑,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啊。更別說,販私鹽也好,低價買田也好,怕也難以抓到他的證據,我又何必去招惹他?」

    郭守成道:「可若是王玄故意製造糧荒,想要藉機謀反,這難道不是死罪?滿門抄斬,宗族不保,這等禍事,可是能免的?老夫與他既已算個親家,將來抄家滅族時,也怕被他牽連。老夫今年六十有零,縱然是死,也不算夭亡,可我郭氏宗族,丁口過千,卻不能陪他一起去死!因此上,特來見欽差出首。請欽差念老夫一言之微功,保下宗族的性命!」

    聽到這郭守成直言王玄要謀反。嚴鴻這才斂容道:「這謀逆之事,非同小可,隨便攀誣可是不成,員外不知有何憑證?」

    郭守成盯著嚴鴻看了片刻,又歎息一聲道:「嚴欽差,嚴大公子,你是個聰明人,老夫在你面前。也就不說套話了。山東巡撫劉才劉老大人,說起來是令祖父嚴閣老的義子,與令尊小閣老兄弟相稱,按輩分是大公子您的世伯。可是,他與王玄攪在一起,做這種種事件,實是自陷泥潭。凶險萬端,恐怕要帶累了嚴閣老。」

    郭守成話音剛落,海瑞早厲聲道:「我奉君命來山東,休道是一個劉才,便是嚴嵩本人犯法,也嚴懲不貸!」

    郭守成卻不理睬海瑞。只看嚴鴻。嚴鴻點一點頭道:「郭老員外,劉應時確實是我祖父的義子,論私本欽差也要叫他一聲世伯。只是本欽差這榮華富貴,不是劉應時給的,而是當今萬歲爺爺給的。誰敢忤逆犯上,就是死路一條。」

    郭守成聽了這話。面色又和緩三分。於是也不保留,便將自己所知之事一一坦白。原來劉才八年前上任,初時倒確實像個要為地方造福的清官。可後來鹽政、馬政、河道等等,無一不插上一手,人們才漸漸明白,這位原來也是個愛財的主,之前做的,無非是博一個好名聲。

    至於這其中的罷採礦事,則更是有貓膩。前腳朝廷的礦監走了,後面王玄家的人,就堂而皇之的去開採鐵礦。至於一般的百姓商人,則是想也別想這好處。

    自來鹽鐵朝廷專賣,這是成法。王玄這種私盜鐵礦的行為,已經是觸犯了紅線。只是有劉應時為其保駕護航,旁人自然難以真正把他繩之以法。

    按理說,劉才雖是山東巡撫,在一省權柄最大,然而明朝官員小大相衡,他卻也沒法一手遮天。自從有了王玄這位神秘土豪撐腰,濟南上下官場,逐漸被他擴張收買,軟硬兼施,漸把個濟南府經營成鐵筒江山。個別不吃這套的,不是落罪免冠,便是被擠走他處。因此,這樁彌天大罪,竟然掩蓋得嚴嚴實實,朝廷上一絲風聲不起。

    經過這樁買賣,劉才與王玄結成了鐵桿同盟,狼狽為奸,利益均沾。整個濟南官場,也在劉才的權力和王玄的金錢和黑道手段統合下,漸漸凝聚成一個上下勾連,無惡不作的名利場。比如說後來到的徐階門生,巡按御史方用賢,一開始氣勢洶洶,後來也在王玄的操控下,乖乖與劉才合作分贓。

    這幾年,兩家竟然得寸進尺,開始倒賣蕃庫的米糧。主要模式是劉才把公糧弄出來,王玄給找路子去賣。據說生意很不錯,繳給劉才的銀子不在少數。

    歷來,淋尖踢斛就是官府的灰色收入之一,而地方上這項收入的一半要上繳到府裡,府再上繳到省城。蕃庫裡確實存在多餘的隱性糧食,如果是倒賣這部分米糧並不奇怪。可是劉才不止於此。他不但把這部分灰色收入拿去盜賣,還包含了帳目內應有的正糧。而採取的手段更是多種多樣,偽造帳冊,侵吞軍糧,無所不為。

    這種違法生意,平日做做倒也罷了。這兩年山東發生災害,劉才和王玄竟然還不肯放過趁機牟利的機會。劉才一方面上本請求減免賦稅,撥發賑濟,另一方面卻把該收的稅一分錢沒少,同時侵吞賑濟的米糧。這樣兩頭搾油,只是苦了那些百姓,既不得減免稅收,又拿不到賑濟,除了餓死逼死,就只得流離失所。而後,又默許山東的富紳們囤積居奇,捂糧惜售,抬高米價。米價一高,富商固然有利,劉才侵吞的那些糧食也就更不愁銷路了。

    海瑞聽到這裡,早已怒不可遏,拍案道:「混賬,混賬!劉才枉為朝廷衣冠,竟然勾結奸商,為此無君無法的劣行,為一己私慾,置百萬黎民於死敵。海某此次不取你項上人頭,誓不回京城!」

    郭守成道:「海欽差聽此事,心中必道這官商勾結,是劉才為主。然以小民看來,只怕劉才只是王玄手中的一個棋子。劉才想的,無非用權換錢,發個大財,王玄所圖的,怕不只是發財了。」

    嚴鴻道:「願聞其詳。」

    於是郭守成繼續說下去。開始時,對於這種發財的勾當,濟南幾大富商倒是都很有興趣參與,畢竟賣糧食又不犯法,至於說倒賣庫糧,惡意抬高米價等,都是劉巡撫的主意,自己也不會受什麼牽連,因此紛紛響應。

    只是連續兩年這樣搞下來,郭守成又有些後怕。自家的錢袋子越來越飽滿的同時,代價是眼看流民日多,破產者與日俱增,各地百姓紛紛逃亡。雖然這讓郭家獲得了不少低價田地,但是郭守成卻覺得這決非什麼吉兆。

    想起自己年少時,聽家中族老回憶唐賽兒之亂,便是燕王靖難後,又於山東廣發徭役,使民不聊生,終於揭竿而起,而今天,這山東百姓被這麼搞下去,豈不是也要走上絕路?若一旦釀成大規模的暴亂,那時候,郭家辛辛苦苦撈來的錢財地產,在這暴亂中還能保留下幾分呢?只怕連腦袋都未必保得住!

    嚴鴻心道,這郭家看來也是不簡單的,並非很多小說中那種一味貪婪掠奪的地主,懂得不能把貧民逼上絕路的道理。在這大災之時,能夠一邊發國難財,一邊想後路,也是難得。他點頭道:「郭老員外居安思危,實在是令人佩服。」

    郭守成苦笑道:「小老兒只是不想讓祖宗辛苦創下家業,在我這裡毀於一旦罷了。郭家數代富豪,便是再增一二倍的田產,亦不過一富豪而已。然而山東若是人心不寧,田產再多,也成了累贅、禍患。連小老兒這等粗人都懂此道理,那劉老軍門是兩榜出身,又豈能不知?然而,只怕他已是騎虎難下。」

    原來,當此連年災荒,流民四散,甚至驚動朝廷的時候,劉才眼看局面有點要失去控制,心中也慌了。便召集山東各大富豪商議,要王玄與各位員外低價售糧,出米賑災,並把蕃庫的虧空補足,配合朝廷賑濟,先把災情控制住再說。

    結果王玄卻說,這幾年庫裡挪出來的米糧,早就有了下家,大多賣了出去,手中存糧無幾,不足以補平蕃庫虧空。按朝廷慣例,賑濟錢糧來了,再在這上面想辦法,用朝廷的錢糧,補足山東地方的虧空即可,至於多餓死一些老百姓,這些人裡又沒有你劉軍門的親戚,算的了什麼事?

    又暗地裡通知其餘幾家,不要理會劉才的話,糧食絕對不能撒手。只肯拿出糧食來放粥,說是如此災民得食,便不至於生變。

    王玄這說法倒也說動了劉才,便依計而行,只是沒想到朝廷除了發了錢糧,居然又派了欽差,還是糾察山東百官之責。劉才的心又提了起來,固然他是嚴家一黨,嚴嵩義子,還有些自保手段,但終究來了欽差就不好糊弄,想要慷國家之慨,卻是不那麼容易。

    因此,劉才發動各大富商集體湊錢,去外地購買糧食來應急。這次王玄倒也沒做對,還帶頭捐款二萬兩,其他幾大家族也各自出錢,湊了七八萬兩銀子,再加上劉才自己咬牙墊付的銀子,這個數字已經超出了戶部的撥款。劉才、王玄和各大家族組織人手,用這些銀子分批外出購糧。

    這些銀子到了外省買到的米糧,在運回來途中,又接二連三的出事被劫。要知王玄這些年來,販賣私鹽,走私糧食、藥材等物,從來就沒出過問題,怎麼到了救命糧的時候,就接連失手?幾批糧食都失了手,幾大家便再也不肯出錢買米,山東局勢就越發糜爛。(。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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