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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百五十六章 鎮山太歲 文 / 生猛大章魚

    海瑞咳嗽一聲,整整袍袖,又朗聲道:「各位鄉親父老,海某在此,若有甚麼冤屈,可細細說來,本官要為你們做主。本官奉了王命旗牌,便是那督撫大員,只要他敢荼毒生民,照樣拿下!」

    這時一個錦衣衛已經把那大喇叭放到海瑞的面前,這位爺原本就中氣十足,透過喇叭出來,更是威嚴無比。此時四方災民雲集濟南,彼此之間也互通消息,災民中有不少人聽過這黃面龍圖海青天的大名。更有些災民,原本就是一路跟著海瑞的隊伍來的,在沿途各縣,全虧了海瑞令地方官府賑濟,才掙得性命。

    因此這些人一見海瑞出來,更揚言要為自己做主,頓時彷彿有了主心骨,紛紛下跪道:「原來是海青天在此,我等不知青天大老爺在此,多有冒犯,死罪死罪。」

    民眾的行為,最容易互相傳染。隊伍裡有人一跪,頓時一傳十,十傳百。沒多會兒,行轅外黑壓壓的人群就跪下一片。有百姓高聲道:「海青天啊,救救我們的性命!我等都快要餓死了!」

    海瑞拱手團團行個禮:「各位父老,休要擔憂。海某人奉旨來山東,斷不叫百萬父老受屈。本官與嚴欽差已經會合商議,不日便下發糧食,救大家的急。」

    這時忽聽有人喊道:「這海瑞和嚴鴻是一黨,來騙咱苦人,豈能信了他!」說話間,幾塊石頭又朝海瑞飛去。所幸李鯤鵬眼疾手快,急用盾牌一擋,噹啷幾聲脆響。經過喇叭的擴大,分外刺耳。海瑞卻面不改色,矗立不動。

    此時下面有人高喊道:「哪個敢朝海青天丟石頭,一頓老拳打死了再說!」此言一出,身旁之人,紛紛附和。更有人高呼:「打海青天,便是要害咱苦人兒,把這賊子抓住生吃了他!」

    山東之地民風剽悍。人多習武,非是別處可比。白蓮教選在此地發難,也是看中了這點,不過這也是把雙刃劍。這些災民雖然人不得食,力氣不足,但勝在人多勢大。這一下齊聲吆喝,端的是聲威驚天。那些藏在人群中的白蓮好手。卻還有哪個敢發動?先前幾個朝海瑞扔石頭的,面如土色,悄悄退出人群跑了。

    眼見海瑞這般威風凜凜,嚴鴻也不由心生佩服。自己這個欽差,靠的是股虛火,坑蒙拐騙,百姓才不敢招惹自己。倒是海瑞這等響噹噹人物。一路羅裡囉嗦,可是卻讓百姓衷心敬仰。如今到這關鍵時刻,果然生效。

    只聽海瑞又道:「眾位鄉親,海某不才,忝為朝廷副使,輔佐嚴欽差,代天子賑濟山東百姓,怎敢不殫精竭慮?爾等皆好百姓,不合受了奸人蒙蔽,來此圍攻行轅。要知朝廷自有法度。怎可容爾等肆意而為?如今趁著還未釀成大禍,快些散去,免得耽誤了賑濟之事。海某在此擔保,今日定讓你們有糧下肚。如若不然,只管尋我來說話。」

    百姓見海瑞擔保,倒比嚴鴻方纔的話更有說服力,各自紛紛後退,不再出聲聒噪。鞏師兄、黎師兄等人心有不甘。但若是他們與海瑞胡攪蠻纏,或是暗下殺手,即使不考慮朝廷王法,單是百姓那關。就不怎麼好過。因此也只得混在人群中退去。

    就在人群紛紛四散之時,卻聽有人高喊:「不好,官兵來捉人了,咱們中了嚴賊的緩兵之計。」須臾,卻聽得陣陣鼓點,從遠而近。

    嚴鴻在牆上仔細張望。那王家別院,本位於城中一處空地,如今通往空地的大道上,只見盔甲耀眼,刀槍生寒,怕不有上千的人馬,向行轅處衝來。須臾,已經出了巷口。這標人馬來的迅速,隊型整齊,一見可知決非普通的兵馬可比。

    離的近了,嚴鴻看的清楚。為首之人三十幾歲年紀,生的身軀高大,寬肩厚背,虎體狼腰,國字臉,淡金面皮,劍眉虎目,如戟短髭。他頂盔罩甲,外披戰袍,胯下黃驃駿馬,手中持雙刀,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而在他身後,則是精銳兵馬,人人兵器在手,隊型嚴整,旌旗翻捲,遮蔽天日,約莫二千餘人。雖然從人數上遠少於聚集的百姓,但紀律十足,裝備精良,從氣勢上頓時把這些烏合之眾完全壓倒。

    大隊兵馬在空地邊緣列開陣勢,一百多支火銃,二百餘張硬弓,齊齊成排,震人心魄。更分出四隊遊兵,每隊百餘人,往其他幾個道口列陣。雖然這裡官兵人數不到百姓半成,竟反倒是把這些難民隱隱圍困。這一下,那些災民,都嚇得鴉雀無聲。

    一片寂靜中,卻見那帶兵的官兒下的馬來,上前幾步,對著行轅牆上跪倒道:「標下濟南撫標營領四品僉事銜坐營參將沈羽,見過欽差老大人。聞得災民暴亂,圍攻行轅,又有人搶劫糧行。末將解救來遲,老大人恕罪。」

    施禮已畢,沈羽站起身來,掌中雙刀隨手挽了個刀花,盯著那些百姓姓道:「爾等膽大包天,竟敢衝擊欽差行轅,形同叛逆!來人啊,與我準備了。將亂黨盡數拿下!」

    他一聲令下,身後兵丁自不怠慢,已經排好交戰隊型。長槍手在前,刀盾手拱衛,弓弩手四斗良弓斜指半空,狼牙搭弦,而火器手卻是將手中火器前指,點燃木炭,準備發射。

    行轅外這數萬百姓原本還在慶幸終於得了生路,沒想到頃刻之間,竟然就面臨要被血腥屠戮的命運,一時間人人自危,各個彷徨。他們不由的又把眼睛瞟向那些平日裡慣為大家出主意、想辦法的白蓮師兄們。而百姓中的青壯,那麻木的眼神中,逐漸多了一些名為憤怒的東西,不自覺的把拳頭握的緊緊。還有的左顧右盼,卻是在找有什麼可以當兵器用的東西。彎腰撿石頭的人又多了起來。

    那些白蓮師兄暗自出了一口氣,心道:官兵來的真是時候。眼看在嚴鴻海瑞的威逼利誘下,人心將散,今日大事難成,卻不想情形陡然變化。這二千官兵一來,等於往百姓這堆漸漸熄滅的火上澆了一勺子油。只要嚴鴻喊一聲拿,說一聲殺,白蓮教徒們便可慫恿百姓,打進欽差行轅,殺了嚴鴻、海瑞,則萬事可行。

    按他們想來,嚴鴻為人跋扈膽大,胡作非為,連四品知府的女兒都敢睡,還有什麼他幹不出來的事?這幫人故意落他面子,與他為難,不把他放在眼裡,話裡話外,又把嚴家上下罵了個狗血噴頭,他還不得怒火滿胸?武力不及時,自然要裝裝孫子,可如今大兵在手,怕不直接下令來個大開殺戒?

    更有的師兄,已經開始攛掇百姓了:「鄉親們,狗官調兵來了,咱們再不拚死反抗,就只有活活叫人拿去害死!衝進行轅,和狗官拼了!」

    正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時,先聽得海瑞高喊一聲:「住手!休得傷害無辜百姓!」又見嚴鴻拿起喇叭喝道:「沈參將休得放肆!爾等濟南諸路兵馬皆受我節制,誰敢妄傷百姓者,立即軍法從事!」

    天子頒給他的密旨,在劉才接欽差時,已經予以宣讀。山東各路兵馬自高延宗以降,都要服從嚴鴻指揮,沈羽也不例外。撫標營無非是為了戰爭需要而成立的一支巡撫直轄武裝,又不是私兵,自然不能**於大明軍事系統之外。

    「爾等刀入鞘、箭入壺!有傷百姓者,殺無赦!」嚴鴻拿著喇叭,繼續高聲喊喝。其他錦衣衛拿著喇叭幫喊,聲音傳的甚遠,百姓和官兵都聽的清楚。兵卒們自然收了兵器,不敢再做砍殺射擊之態。

    然而百姓隊伍裡,又有人喊道,「狗日的官兵,只敢跟百姓逞能,又算的什麼好漢?」說話之間,一塊石頭就飛了出去。這塊石頭足有雞蛋大小,去的又急。官兵們自來只有老百姓怕他們的,也沒想到敢有人丟石頭,更兼嚴鴻已經下令收刀,心理上也處於懈怠。一時間躲避不及,早有人被砸了個滿臉開花,哎喲一聲,仰面便倒。

    這些撫標營的標兵,可不是那普通衛所軍可比。他們身為巡撫親兵,平日都是被捧到了天上,足糧足餉,各個也是眼高於頂,自不會把這些泥腿子放在眼裡。不想泥腿子今天居然敢朝官兵丟石頭,還打把自家兄弟打成重傷,這還了得?那些士兵頓時聒噪起來,更有人高聲喊道:「我們的弟兄不能白吃虧,這幫賊骨頭敢傷官兵,卻容不得他們!」

    那沈羽回頭看見,雙眉一豎,將雙刀往左右一擺,眼看便要發令。

    嚴鴻站在牆頭上,見此情形,不由一陣怒火。白蓮教的手段算不上高明,但這種下三濫的招數接二連三使出來,卻也讓人感到招架為難。對付老百姓,往往越高明的辦法,成功概率反而略低。你真跟百姓講什麼冥煮屍油?那只能被當做瘋子來看待,純粹胡扯。相反,糧食,生命,這些實打實的東西,更容易獲得共鳴。

    士兵也是如此。混入幾個歹人,藏身百姓之中,襲擊標營。如今撫標營的人被打傷,這些丘八若是放手砍殺,那些百姓肯定不會引頸待戮。到時候一旦兩邊交起手來,局面必然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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