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分而治之 文 / 生猛大章魚
他這扯脖子一喊,經過這大明土造擴音器的放大,聲音加強了數倍,直把外面的人嚇了一跳,一時聲勢一衰。那些錦衣官有樣學樣,也都攀上半截梯子,拿起這土喇叭齊聲高喊。上不得梯子的,就拿著喇叭在下面喊。嚴鴻喊一句,他們跟一句,卻是異口同聲,聲浪滾滾。幾十個人的聲音,喝將起來,竟然硬生生壓過了那數以萬計的難民。
這些百姓被白蓮教鼓動,本是存了來討要說法的心思。可是這種**,與兩軍交戰有類似之處,氣勢重要異常。當初在紹興,嚴鴻氣勢不濟,便失去了先手,差點鬧了個滿盤皆輸的局面。如今則正好反過來,他研究這土喇叭,一方面是為了對付綠林山寨揚威所用,另一方面,也是應對著可能的群眾場合,今天恰逢其時。
那些難民本就是男女老少皆有,屬於有組織無紀律。白蓮教雖然在其中煽風點火,但面對數萬難民,也難以約束。只能是安排部分人從中帶頭挑唆,激起百姓的怒火,跟著一起鬧事而已。真想做到令行禁止,則遠超出其能力範圍之外。
這些百姓憑著一股求生本能,來到欽差行轅之外,但是天生對官府的畏懼,又讓他們不敢過於放肆。最終也只能用喊幾聲來發洩一下自己的情緒而已。
然而自來「民心難欺」,兔子急了也咬人。這些老百姓雖然怯懦畏官,但由於飢餓、對官府的失望、對生存的渴望等諸多因素堆積下,其情緒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所謂忍無可忍,則無需再忍。一旦爆發,那些看似畏懼、怯懦的百姓,將頃刻間變成毀滅一切的洪流,在有心人的誘導下,足以將整個濟南化為人間煉獄。
如今嚴鴻拿這大喇叭一通喊,又有數十名官校響應。聲震屋瓦,直把這些百姓嚇的紛紛後退。本身對奉了聖旨的欽差就頗生敬畏,如今這雷鳴般的聲音,遮莫是天家的護身法術?他們彼此之間又沒有明確統屬領導關係,人多心不齊,卻無法形成統一的凝聚力,難以對抗。看見前排有人退了。後排也就跟著後退。
嚴鴻從牆頭後面瞥見災民後退了數十餘步,心下大喜,這土喇叭首戰告捷,看來今兒有門!他回頭對錦衣衛道:「瞅見沒有,法寶堪用。待本欽差上牆頭對他們訓話。」抬腿便要繼續往上爬。
此時孫月蓉和賀大勇等人早已趕了過來,他們也未曾想到這小玩意。竟然能讓人聲音變的如同雷鳴一般。賀大勇本來見這才幾天光景,嚴鴻就納了新寵,心中頗為義妹感到不平,想找個機會教訓教訓這小子。可眼看他竟然不知死活的要上牆去,還是一把拉住道:
「嚴欽差,你是萬金之軀,損傷不得。如今外面情形複雜,可不要隨便往上面去,這要是人群裡有人給你一鏢,那就糟糕了。」
嚴鴻倒是十分客氣道:「賀老兄不必多慮,兄弟我料也無妨。再說也有人在旁護衛,就算有暗器,也傷不了我。」
孫月蓉抽出單刀道:「我跟你上去,看誰敢動你一根毫毛。我就劈了他!」
嚴鴻笑道:「把刀子收起來,拿刀動杖的,看著像惡霸似的。拿面盾牌護身就好,再說我是奉旨欽差,這些百姓也不敢把我如何。」
話是這樣說,如今他的身份特殊,誰敢讓他輕身犯險?因此梁如飛、李鯤鵬、奚童、孫月蓉紛紛上了牆頭。手中也提著虎頭盾牌以做保護。嚴鴻則舉著喇叭踩在高幾級的梯子上,半個身子探出牆,提起中氣,高聲喊道:
「山東父老鄉親們。你們聽著,我乃朝中嚴閣老的長孫,此次山東放賑的欽差嚴鴻是也。大家有什麼話,只管跟我說。正所謂一人說話眾人聽,眾人說話亂哄哄。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我就什麼都聽不見了。你們想要什麼我就不清楚,我都不清楚,又怎麼能幫你們?所以,你們還是選出幾個代表來,與我把話說個清楚,再做道理不晚。」
他拿出前世的推銷員忽悠基本技能,加上手拿土喇叭,十足一個大型超市慶祝活動主持人風範。可是說的話,卻不是單純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而是一句一停,抑揚頓挫。這樣語速放慢下來,也能顯得更加自信和有氣勢。那些百姓終究怯官,聽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可若說選出個頭目來,誰又能當的了?
嚴鴻這一招也是厲害。本來面對數萬難民,鬧哄哄的情況下,說任何話都可能被人無理打斷。儘管手持土喇叭,可以靠音量優勢強行壓制,但這種壓制下,只能繼續讓場面混亂,而場面一混亂,普通群眾多半就會頭腦發熱,被人煽動做起亡命之事。
如今嚴鴻先用大喇叭鎮住全場,再讓難民推舉代表出來,這一來,就把原本無序的場面,變成了少數人之間的交流。不管這出來的少數人是什麼態度,至少絕大部分群眾,是會比較老實地關注著雙方的對話。而對他而言,這種對話環境,顯然比直接面對數萬人的交流更加容易控制。這也是他前世在備考中常見的情景處理題型,如今照葫蘆畫瓢,卻是駕輕就熟。
這幫難民既有外地來的,卻也有濟南附近鄉村,乃至濟南本地人。彼此之間多半是不怎麼相識,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既怕別人不能擔負重任,話說不清楚,又怕是到時候槍打出頭鳥,做了這帶頭人,萬一被官府捉去殺頭,可不是好玩的。
「鞏師兄,你躲啥?平日裡就屬你能說會道,這事,離了你怕是不成。」
「黎師兄,依我看,這與欽差鬥嘴的事,還是要看你的本事。」
百姓們彷徨無計之中,看到身旁的那些白蓮教的師兄,就紛紛想起擁他們出面。畢竟這幾日裡,維持秩序,申領米糧,乃至畫符治病,全靠這些師兄們從中操辦,在百姓之中也確實積累起了人望。因此,到這關鍵時刻,自然而然被推為首領。另有幾個就是一把鬍子,僥倖未死的老人,所謂年高德劭,也被推選出來。一共選出了十幾個人。
這十幾個人朝前一走,便與大隊群眾拉開了距離。那些白蓮教徒彼此對視一眼,眼中皆有決絕之色。
他們知道,就在這數萬難民的隊伍中,埋伏著不少的白蓮教徒,其中頗有些是武藝高強的刺客。原本想的是直接煽動群眾逼近行轅院牆,欽差若是不出來,就一直在外面鼓噪,直到積累了足夠的怨氣,一舉打破轅門衝進去。如果欽差出來,則大呼大叫鬧得欽差無法開口,再趁著混亂,由埋伏的刺客加以襲擊,然後聚眾攻打行轅。
儘管欽差行轅有二百錦衣衛把守,其中還不乏高手。真要憑自己這數百核心教眾,未必能強突進去。但再加上數萬難民一起沖湧,那就完全不成問題了,拆也拆平了院子,踩也踩死了錦衣衛和欽差。要是欽差下令錦衣衛開槍放箭,那就更妙了。死傷一批百姓,只會加倍激怒百姓,濟南數十萬人的起義就觸手可及。
可是誰知欽差手持那個造型古怪的東西,竟然能把聲音放大,壓制住了他們的煽動和鼓噪。如今又提出要選人上前說話。這些白蓮教師兄卻也知道,此刻若不出來佔住領導權,人心就會散去。
因此他們就另行打好了主意,待會談判代表與欽差交談時,先用言語撩撥欽差的火性。等到雙方火氣起來,再振臂一呼,鼓動群眾往前衝,趁亂由刺客發射暗器,殺了欽差,再發一聲喊打將進去。就算殺不了欽差,這暗器射擊下,牆頭上火槍弓箭必發,雖然自己這幾人萬無幸理,但是百姓群情激奮,一樣能把這行轅砸個稀爛。
這幫人都是白蓮鐵桿,早把一切豁出度外,皆存必死之心。難民匯聚起來如今已有數萬,其中白蓮教徒不下數千,不過多半是這一兩月間入教的,尚不能濟事,也不能指望他們主動造反殺官。核心人物不超過五百,人人帶了兵器,只等到事起之時,殺人放火,洗劫濟南城中各大富豪,舉兵打江山。
這些白蓮教鐵桿一想到自己雖死,但日後新朝建立,自己的名字將名標青史,不由人人心情澎湃,齊步上前。他們心懷鬼胎,這一番激動,卻忘了自己如今是災民,見官本該怯懦畏懼才是正理,這般氣宇軒昂的模樣,哪裡像個普通百姓?
嚴鴻在牆上看的真切,見十多個代表中,三分之二的一副慷慨捐軀的架勢,便知這些人必不是百姓。只是如今這種情勢之下,不能直接戳穿他們,還得先虛以委蛇。當下嚴鴻故做不知,只是莊嚴問道:「來的這些,便是山東百姓的代表了。爾等卻有什麼話,對本欽差說?」
那鞏師兄搶先道:「欽差大老爺,我等都是逃難的災民,沒讀過書,不認得字,朝廷的大道理我們不懂。我們只懂餓了要吃,沒有米下鍋,就要餓死。我們年年地裡刨食,得的糧食多半交了官府租稅,如今遭了災荒,朝廷還一味要租要稅,逼得大傢伙家破人亡,賣兒賣女。我們走投無路,只得逃難,這一路,有的病死,有的餓死,有的累死,有的給豪奴打死。如今各地都在說濟南放賑,叫大傢伙回濟南。可是回了濟南,官府卻不管我們飯吃。天下間,哪有這種道理?王老爺厚道,拿自家的米糧給我們吃,卻又犯了誰的王法?為什麼要把糧食收上去,不給我們飯吃?既然大老爺是朝廷欽差,那還請拿個章程出來,不要讓我們再餓肚皮。大家說,是不是啊?」(。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