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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吃人嘴短 文 / 生猛大章魚

    嚴鴻沒想到,為了黨爭,為了撈錢,劉才竟然不惜拿國防來冒險,而且還振振有詞,說什麼就算出了問題也可以推到政敵頭上。他心頭已是暗怒,口中道:「可是,真要是九邊軍糧不濟,倒霉的不單是王舒吧?若是庫騰汗長驅直入,重演庚戌故事,家祖也難辭其咎。」

    劉才倒是胸有成竹道:「不然,賢侄有所不知,如今韃虜分為東西二部,這東部的庫騰,與那西邊的俺答倒不相同。他是被自己的叔父俺答趕出王庭,東遷至此,根基不穩,兵力也不甚強。縱然打破了關隘,也無非劫掠些丁口錢糧,便自退去。這長驅直入,兵臨北京的事,他既不敢,亦無此力,賢侄無須為此擔心。」

    嚴鴻只得道:「此事牽連甚大,小侄也不敢擔當,何況此行還有副使,也多掣肘,小侄只怕此事遮掩不住,到時候要出大亂子,還是免了吧。」

    劉才見嚴鴻對此事興致缺缺,且又顧忌太多,總不能強逼著這位世侄跟自個冒險,只得作罷,又與嚴鴻回到前廳吃酒,表面上談笑風生,直如無事。然而此時嚴鴻的心裡,早已經有一萬匹草泥馬咆哮而過。

    嚴鴻來之前,是有準備,在濟南遇上自家門下的一群貪官。原本他只是想走個過場,虛應故事,早早打道回府。而犯到自己手中的官員,就砍掉一批,也可向萬歲交旨。

    只是萬沒想到,濟南形勢比自己想來要複雜的多。比如這賞春閣的事,他眼見這堂堂知府,竟然公然縱容兒子,做這般逼良為娼之事,心中便不禁驚怒,心想誰不貪財好色,可這濟南的官兒,吃相未免太難看了些。

    而今嚴鴻又聽堂堂一省巡撫。自個的世伯,竟然打著盜賣軍糧牟利,甚至要藉機陷害薊遼總督這樣的主意,更是不由瞠目結舌。

    他原本以為,這山東之亂,劉才無非或是才能有限,不足以應對場面。又或是有所觀望,未出全力。這些都沒關係。可如今看來。對方和錢鳳等人,分明是坐視災情蔓延,而不做任何努力,採取放任自流的態度,而且對於朝廷的放賑也不肯予以配合。

    更有甚者,聽劉才方纔的話,居然到這種關頭還想把漕糧賣了換錢,這麼結合起來一推斷,這所謂「蕃庫無糧,常平空虛」的窘迫狀況。根本原因多半也不僅是因為歉收,而是對方藉著糧荒大發國難財,把糧食賣了換成了銀子。孫月蓉在路上告訴他的山東民謠,看來並非是老百姓一廂情願的虛構。嚴門本來就是貪腐一窩子,可是真為了自個撈錢。把百萬老百姓逼入絕境,這事還是讓嚴鴻有些難以接受。

    如果說這些還僅僅是道德層面的糾結,那麼,劉才面對塞外蒙古這個大明朝目前頭號大敵的態度,則徹底讓他出離了憤怒。所謂作風問題不是問題,生活錯誤不算錯誤。可要是屁股不正,立場有失,這便是一等一的大問題。

    嚴鴻自穿越之後,發現自個待在嚴府這種環境,便已決意,可以容忍貪官,容忍庸才。但他決不能容忍漢奸。王舒就算和嚴世藩不大對勁,可他都督邊防,那是保衛大明朝北疆的長城。你要收拾王舒,捏造個罪名下他的獄倒也罷了,怎能用給邊防下爛藥的法子?要是蒙古人這一番打進來,就算不進攻北京城,卻又有多少老百姓要妻離子散,家園塗炭?而大明朝的江山,又經得起幾下這樣的折騰?

    更可怕的是,劉才說起這話來,居然是輕描淡寫,跟出去嫖個院一樣自然。聽他口氣,這話就算捅到嚴世藩那裡,他劉才也毫不懼怕。嚴鴻又不禁懷疑起自個老爹來:您老人家按說是大明朝當今三大俊傑之一,怎麼能容忍門下黨羽如此胡作非為?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您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嗎?玩過火了,玩過火了!

    好個嚴鴻,嘴上不說,心中暗自發狠:本來老子只是想辦掉常知孝,不想這劉應時如此膽大妄為。此人不除,早晚為我嚴門大害,萬歲也斷容不得這等吃裡爬外的東西。既然如此,不管你對我有多少好處,我也容你不得!便當做替老爹清理門戶好了!

    至於老爹來時的囑咐,對不起,爹,不是孩兒不聽話,你老人家這一番,確是不妥。縱容劉才這廝這麼個搞法,嚴府也會被搞垮的。嚴鴻似乎有點明白,為啥歷史上他爹沒幾年就被砍頭了。

    只是劉才在山東一手遮天,從酒席上看來,山東百官皆和他互有往來,而濟南更是被他經營的鐵桶一般,不可擅動。且先虛以委蛇,再作打算。

    因此席上依舊其樂融融,直喝到三更時分才散了酒局。劉才本想安排嚴鴻宿在巡撫衙門,嚴鴻堅持與孫月蓉回客棧,也只得依他。

    嚴鴻回到客棧,倒床大睡。孫月蓉因有醫囑,也顧不得魚水之歡。次日早上,奚童等嚴鴻起來後才來報信,說是門外有王員外的總管求見。嚴鴻心想,這王玄看來是濟南的一個關鍵人物,卻聽他的管家有甚麼話說,便叫請進。

    等到那總管進來後,嚴鴻見此人一身青衣小帽,臉如風乾的橘皮,皺紋堆疊,乍一看,居然看不出他的真實年齡。雪白的山羊鬍須,修剪的倒是十分整齊,一雙眼睛異常有神。

    那管家一見嚴鴻,先自搶步磕頭行禮,通報姓名,乃是王家總管王福。

    王福磕頭完畢,起身便道:「稟欽差大老爺,昨夜我家老爺回府後就說,欽差大老爺來山東放賑,這是救濟萬民的大好事。這等功德無量的活菩薩,卻怎能住在這小客棧內?沒的丟了朝廷的臉面,也顯的咱山東爺們不會做人。更別說,大老爺身邊有那麼多的姑娘,在這客棧裡擠著,也不怎麼方便。我家老爺在城中有幾處別院,雖然簡陋了些,但好在還算乾淨,請您千萬賞光移駕。也算我家老爺盡一份心意。」

    嚴鴻打了個哈哈道:「本官方到此間,就要擾民,這個事,怕是不大方便吧?啊?你看這方直指也在濟南,他要是參我一本,可不怎麼便當。」

    王福那一張老臉本就皺紋堆積,此時一笑。直如一朵盛開之菊、他賠著小心道:「欽差大老爺何出此言?我家老爺最好交友,濟南府內大小官員皆與我家老爺相善。斷不會有人亂嚼舌頭。便是那方直指,他那宅子,也本是我家老爺的一處別院,他怎會去參你?」

    嚴鴻裝模作樣,又推辭了一下,這才應允下來。王福又磕了個頭道:「既蒙大老爺賞光,便請即刻起駕,早一日搬過去,早一日安定。這搬家之事,大老爺只要叫諸位老爺盯著東西別散了。自有小的安排。」嚴鴻笑道:「有勞總管了。」便叫一眾人等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那王福安排的甚是周密,門外早備好了十幾輛馬車,專為那些青樓女子所乘坐,免去拋頭露面之虞。其餘的大車、挑夫。乃至搬運箱籠的繩索抬槓包布,都是一應俱全。而嚴鴻這一行人本來就是便服前來,各自帶的行李也不甚多。到濟南時間不長,還來不及搜刮。所以無半個時辰,諸般物件便已收拾好,一起出門而去。

    那王玄的別院,距離巡撫衙門並不甚遠,乃是前後數進院子,重門疊戶的一所大宅,佔據著一塊空地的北側,端的好風水,好交通。嚴鴻出身富貴,對這等宅院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孫月蓉卻不由暗自咋舌:自個在飛虎山,對那些鄉間普通財主家的宅院,也看得多處,都不及這般豪闊。這還只是一處別院呢,那王玄自己的家,又該是如何了得?

    等到進了這宅院,只見有十餘名小廝、八名俏婢迎候在此。見嚴鴻來了,忙跪倒磕頭道:「迎接欽差大老爺。」

    那王福在旁說道:「這些人本就是這所宅子裡的下人,平日裡打掃院子,做些粗重活計。大老爺若是看他們順眼,就把他們留下,所須米糧銀錢,均由我家老爺支應。若是不合您的心意,或是不聽您的命令,只管打死,不必在意。若您看他們不順眼,便開革了他們也是無妨。如今這濟南府內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招幾個下人絲毫不費力氣。」

    嚴鴻點頭道:「王老爺想的周到。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留下吧。他們既然是王老爺的舊人,若是為我害他們沒了飯吃,那便不好了。何況用生不如用熟,外人來還不如他們熟悉情況。」

    那王福又湊到嚴鴻耳邊道:「欽差大老爺,您身邊雖有不少美貌姑娘,但多數從那賞春閣出來,怕是已非完璧。這些丫頭呢,尚未曾被我家主人受用。大老爺若看上了哪個,只管吩咐就是。誰要不聽,就打斷誰的腿。」

    嚴鴻看了看他,咧嘴笑道:「你這老人家,果然是個解人,小爺喜歡的很。回去告訴你家王員外,他這份禮物,本欽差甚是滿意。日後若有誰找他麻煩,自可來找我為他出頭。來啊,取五十兩銀票,給王總管喝茶。」

    王總管接過銀票,心中暗自冷笑,臉上卻故作諂媚之相,點頭哈腰,謝了又謝。嚴鴻身邊跟隨的,除了自個帶的十餘名親隨,以及之前便服保衛的幾十個錦衣,再加上三十餘名救出來的女子,加起來近百人上下,便被下人們領著去認路,分房。好在這院子甚是豪華,便再加一倍的人,也不愁住不下。

    嚴鴻自個則站在院子裡,背手東張西望。孫月蓉趁機溜到嚴鴻身邊道:「嚴鴻,這幫人我看著不對勁。那幾個家丁,好像都會功夫。」

    此時正好金玉姑娘從面前走過,嚴鴻一雙眼睛彷彿粘在金玉身上一般,盯著上胸下臀不放,嘴裡卻小聲道:「怎麼,山東民風尚武,有功夫不正常麼?」

    孫月蓉嗔道:「有功夫和有功夫可不一樣。這幾個家丁明顯是正經練家,就你身邊那嚴峰嚴復,怕也未必能高出他們去。還有那幾個小妖精,你也要仔細了。姓王的老頭兒說都是小姑娘,可她們沒事往你眼前湊合,那樣子分明是自己往虎嘴裡送,我看就是沒安好心。」

    嚴鴻嘴角上翹,做出個淫笑的表情,卻是輕歎一聲道:「月蓉,你說的是,這王玄真是很不簡單。他把我們迎進這個宅子裡,絕非只是巴結,多半還存了監視之心。只是不知,他在濟南這出大戲,裡到底唱的什麼角。你能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很好。只是千萬不可表露出來,也別跟除了我之外的第三個人提起。你這豪爽脾氣,須得收斂點。」

    孫月蓉雖然沒什麼心計,但好歹也是綠林打滾的角色,此時早明白過來,嚴鴻如何不知這些家奴丫鬟,都是王玄留下的眼線?可是只要把這些人驅走,那王玄也自會知道嚴鴻對自己有了防範。因此,故意不點破,也是為了讓對方傳遞出嚴鴻想讓他們傳遞的消息而已。

    她在綠林多時,素來是直來直去的砍殺,要比動腦用計,卻非其長。如今想到眼前要面對的,是深不可測的黑白道手段,不禁一陣荒亂。不過,看看眼前尚顯鎮定的嚴鴻,孫月蓉卻又放下心來。管他的,我只護住眼前這個冤家,其他的,就一切聽他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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