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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百一十一章 醉美人 文 / 生猛大章魚

    說起趙文華、張經這件公案,稍有頭腦的人,也知道誰是誰非。那張經絕非等閒之輩,用兵使計,皆為上上之選。本身文韜武略,既有過人之處,又與那廣西「狼兵」的領袖岑花相善,曾借調狼兵助剿倭寇,立下赫赫戰功,可稱大明統兵文臣中,難得的一位幹才。在對待倭寇態度問題上,與胡宗憲相比,張經更偏於剿而非撫,屬於奉行武力路線的代言人。但不管這個武力選擇是對是錯,其東南干臣的地位,確實不可動搖。

    然而趙文華為了搶功自肥,不惜捏造謊言,參劾張經,最終導致張經、李天寵二人含冤被殺。老實說,趙文華雖然是嚴黨,給嚴鴻也塞過不少好處,嚴鴻對這事兒是頗有些看法的。你個祭海欽差,老實做自己的工作就是,想當官,有我爺爺拉你,還怕沒官做麼?就為了搶功干涉軍務,居然讒言害死一個能幹的總督,實在有些太他娘的殺雞取卵了。

    然而儘管如此,這絕不足以讓嚴鴻狠下心來對趙文華下手。他是嚴府長孫,嚴府上兩輩干的壞事,車載斗量,都要一一激憤,糞得過來麼?然而這次嚴鴻回京後,卻從家中得知,趙文華這一番不是單純病休這麼簡單。

    嘉靖已經對當初江南的戰功產生懷疑,又有兵科給事中王元儉彈劾趙文華貪墨軍械營造款,以致新造兵器多不合用,軍中寧可用老舊兵刃翻修,也不用新發的軍械。這一條更是犯了嘉靖的忌諱,先如今南倭北虜。朝廷還在用武之時。你連軍火上都敢玩花活。不是拿大明江山來玩麼?

    天子對趙文華已然是生了怨恨,再加上周延手下一幫言官,不敢頂著天子的聖意去收拾嚴鴻,就轉向趙文華集中開火。這下子,趙文華當然倒了血霉。皇帝命令御史窮究其罪,昔日嚴閣老的乾兒子,堂堂工部尚書,如今成了渾身癩痢的喪家之犬。便是連爺爺、老爹都是故意不見趙文華。以免被他拖累,斷尾之意十分明顯。

    因此,在嚴鴻看來,用這麼個沒良心加沒前途的倒霉蛋,去換一個江湖女俠的支持,這買賣倒也干的來。當然,張青硯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盤。如今她飲食之下,又聽得嚴鴻這般仗義,一張芙蓉粉面羞的帶上了幾分紅暈。不僅如此,她此時只覺四肢發軟。腦中竟然有了幾分旖旎念頭,眼望著嚴鴻修長挺拔的身架。那俊秀面龐,恨不得邁步上前,往他懷裡軟軟一靠,就此不再起來。

    此念頭一出,張青硯自己都是大驚,不由出了幾滴香汗。所幸她習武多年,定力過人,及時攝回心神,懸崖勒馬。饒是如此,也覺得陣陣心驚肉跳。她生怕再待下去就真要把自己賠上,不敢久留,忙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道:

    「嚴小相公,你此去山東放賑,我這裡有一事相告。濟南首富王玄,其人古怪甚多,須當多加提防。天色不早,我們孤男寡女,實在不怎麼方便,我……我先告辭。」她說完這幾句話,將酒杯一推,起身來到窗邊,推窗躍出。出窗之時纖足勾動,又將窗戶帶好。

    這幾下兔起鶻落,其快如風,嚴鴻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已出了窗戶。嚴鴻追到窗前,卻還哪裡見的到人影?只說了句:「張女俠,你的斗笠,還沒拿啊。」

    張青硯本來是來找嚴鴻索回寶馬的,不料出來之後,這才想起,自個方才在嚴鴻房間裡心神大亂,光顧著跑路,連個借條都忘了要,還拿什麼要馬?當然,若依她的本事,直接去馬房打倒馬伕,奪走馬匹倒也不難,或者趁馬伕不備,盜馬而出,也是容易。

    可她卻又提不起半點心思去強奪。明明是好借好還的東西,最後變成或偷或搶,未免有些無趣。有心再回去找嚴鴻要條子,又覺得太過丟人。夜已三更,自己去跳進當朝首輔長孫、放賑欽差的臥房,還一而再,再而三;而這個男人,剛剛還表示願意為自己去殺掉前工部尚書……一想到這些,張青硯便沒來由的感覺到頭暈心亂。當下管不得許多,只得強撐著來到遠方樹林之中,上了自己的坐騎,飛馬而走。

    快馬奔馳,陣陣輕風拂面,張青硯只覺得自己頭臉、耳朵陣陣發燙,一顆心止不住砰砰亂跳,若非緊拉絲韁,幾乎難以控馬。她不由暗想道:「今天的酒,後勁可真大。」

    次日清晨,待等眾人啟程時,那細心的幾位隨從發現,嚴鴻手中多了頂女子戴的斗笠,上面還能聞到些許香味。他們看嚴鴻的眼神,不由就多了三分玩味。沒想到閣老長孫,果是風流人物,一路風流債不斷,這不,連江湖女俠都勾搭上了。聽說對方還是來無影去無蹤,高來高去的人物,一夜歡情,天不亮就上房走了,只留下個斗笠以慰相思。而家丁嚴復也注意到這,卻是暗想,就算留也該留個香囊荷包什麼的,留個帽子算怎麼回事,江湖女子果然是不靠譜的很。

    白斯文則心中暗笑,那丫頭多半是個練家,這一身本領,十個欽差也打不過。她要是存心推搪不從,嚴欽差如何近的了她的身?多虧自己早有算計,趁著欽差吩咐自己準備美酒點心時候,下了機關。

    白斯文送上的那米糕,乃是用最精選的糯米,將之磨成細粉,把酒漿和勻,烘得極乾,再研細了,又下酒漿,如此兩三度,再攪入一兩樣不按君臣的藥末。吃那米糕,不亞如直接喝了酒的酵頭,比那一等一的烈酒都要了得,更有那米酒勾兌,她如何不醉?所謂「慢櫓搖船捉醉魚」,對付個喝醉的美人還費力麼?看看這不是連斗笠面紗都顧不得戴,就匆匆跑了?多半過幾天就要主動溜到欽差房裡去。有了這番功勞,這誤引匪類的罪名,總算是能消了。

    只是那錦衣衛四總旗卻無這份閒心。昨晚上先鬧白蓮教,後又有人闖進了嚴千戶的臥房,這要是刺客,十個小閻王也都穩死。他們越想越是心驚後怕,忙不迭的請罪,嚴鴻倒是沒說什麼,畢竟自己也沒吃虧,又何必遷怒於他們?只是吩咐他們以後多加戒備,對於高來高去的江湖人,是該多長個心眼。尤其又出了白蓮教,一不留神,萬一被刺了,上哪說理去。

    只是他隱隱覺得,這殺千刀的白蓮教,似乎也並不想殺死自己。否則昨天來的那姐妹花,只要帶著兵器,何愁自己不死?

    這一路行來,再無多少是非,只是嚴鴻也如海瑞一般,對那備辦豪奢酒席的官員,不再有好臉色,然後再命手下持銀子去購買酒食享受。幾個官員吃了苦頭,後面的地方官便有些瞭解,不再備辦上等酒席,而改為折現送錢。海瑞倒是兩袖清風,無人前去自尋死路,張誠與嚴鴻則是喜笑顏開,收穫非小。

    雲初起、葉正飛二人倒是沒心思關心這個,反正跟著嚴鴻吃飯,鹹菜稀粥他們也吃得狼吞虎嚥,嚴鴻買來的雞鴨魚肉他們也吃得津津有味。這葉正飛見了鳥銃大為歡喜,天天纏著錦衣官校玩槍。錦衣衛見他是欽差的親隨,不好拒絕。

    葉正飛玩過幾次後,忽有一日對嚴鴻建議道:「這鳥銃雖好,但裝填火藥也是一樣麻煩。而且大家彼此對火器瞭解不同,裝藥難免有快有慢,有多有少。裝藥少了威力不夠,裝藥多了,又怕炸膛。臨陣之時,這般就要耽誤事。依我看,不如就在平日裡,把最恰當的裝藥量計算出來,然後把火藥及彈丸按份分好,裝到竹筒裡。臨陣之時,一筒一裝便可發射,豈不是好?」

    嚴鴻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吩咐下去,沿途搜集工具籌備。只是他們誰也不曾想,這個方法在日本名為「早合」,要在三年後才由號稱雷神的立花道雪進行研究,十年後才行推廣。

    雲初起則是看錦衣官校的隊列,暗自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他嗟歎道,這幫官校雖勇,平素裡訓練的幾個陣法倒也嫻熟,但整體來說,擺的是平話小說那種中看不中用的花花架子。對付江湖盜賊還行,若是疆場撕殺,遭遇那南倭北虜的衝擊,怕是難以稱的上強軍。若是交給自己操練幾年,再佐以精良器械,這支人馬縱橫沙場,誰人可敵?

    這一路走來,越近山東境地,沿途難民越多。有的都在往濟南趕,也有的原地待命,或者滿地亂竄。路邊倒臥的屍體,和與屍體差不多的奄奄一息難民,也比比皆是,讓人觸目驚心。所幸此刻大明尚處盛世,各地官吏雖然平素裡魚肉百姓,但朝廷旨意下來,好歹也熬點稀粥,救濟則個,不至於死的太多。

    海瑞每到一地,繼續是查訪難民,嚴鴻也派了幾個隨員聽他指揮,督促地方官吏救濟疏導,不在話下。只見海瑞每天訪了難民,必然記錄案卷。一路下來,案卷已經記了好幾本,不知道這廝到底在記誰的黑賬。

    這一日大隊人馬過了滄州,進入德州地面,便算是進了山東。此刻烈日當空,嚴鴻正在馬上百無聊賴之際,忽聽前方一聲尖利刺耳的哨音,劃破天空。何秉忠在馬上面色一變,這哨箭分明是前面探路的錦衣衛發出的警訊,難道光天化日,竟然有人襲擊欽差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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