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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各自肚腸 文 / 生猛大章魚

    這嘉靖皇爺一氣發令,倒全是圍繞著嚴鴻在做文章。陸炳見天家主意已定,又想山東局勢雖然混亂,但錦衣衛山東千戶所也沒有什麼白蓮教眾意圖謀反的嚴重消息傳來,料來沒有大礙。權衡之下,他也就不再分說了。

    到了晚間,嚴嵩特意與嚴世蕃提前回家,將這個消息告訴嚴鴻。見嚴鴻那興高采烈的模樣,嚴世蕃不由哼了一聲道:「不知好歹的東西,你當這欽差是這麼好做的?你沒做過地方親民官,如何知道民情?放賑之時,不可能做到絕對公平,難免有多有少,到時候要是有人趁機鼓噪,聚眾**,你又當如何?如今這京師養濟院裡,便收了不少山東來的流民乞丐,而散居的則更多。所謂故土難離,可是běi精城都來了這麼多的流民,這般算計來,山東的局面,怕是已經赤地千里,難以維持。那裡如今就是個一等一的險地,別人避都避不開,你倒好,自己往那裡湊!真真豈有此理。」

    嚴嵩倒是顯的氣定神閒:「慌什麼?山東巡撫劉才既是我的學生,也是我的義子,論起來,鴻兒還該喊他一聲世伯。布政使錢鳳、濟南知府常知孝都是咱的人,有他們在還怕什麼?再說不是還有欽差副使呢麼?有事交給副使去做,有了功勞自然是孫兒的,萬一有了錯處,推到那副使身上就好。」

    嚴鴻心中著急,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山東,便道:「祖父,不知這聖旨幾時能發下來?」

    嚴嵩笑罵道:「你這小子恁的心急,哪有這般快法?單是為了配你這個寶貝欽差,要找個合適的副使出來,也不是那麼便當的事情。你且安下心去等兩天,爺爺也要給你選幾個得力的人帶在身邊。」

    嚴世蕃則囑咐道:「你這一去,記著自己的本分。你是放賑的欽差,雖說給了你察糾官員便宜行事之權,但你切記決不可用。什麼都別管,什麼都別問,只管發賑放糧。你想去討個什麼拳師之女這種破事,為父也懶得管你,你便是天天摟著美人胡天胡地也沒關係,有銀子也只管去收,只是切記,不可多管閒事!這次要是再敢自作主張,為父可放你不過!」

    嚴鴻不知道為什麼嚴世蕃這麼大動干戈,說的如此嚴重。但是自己本來也沒想要在山東搞什麼風雨,也自點頭稱是。

    嚴嵩又道:「不過,山東局勢如此亂法,估摸著萬歲爺嘴上不說,心裡也有不快。你此去若真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倒也不妨收拾一兩個出頭鳥。前面說了,巡撫劉才是你世伯,布政使錢鳳和咱嚴府關係也較近,他們就算有些**過錯,你也睜隻眼閉只眼得了。那巡按御史方用賢是徐階的得意門生,若真是發現他有彌天大罪,拿下也無妨,只是我看多半沒那麼嚴重,那也就犯不著得罪。便把那不干緊要的小官拿幾個定罪也就是了。實在不成,濟南知府常知孝也是個可以捨得的。那廝賊眉鼠眼,老夫一看,便知他底下幹的勾當甚多。他縱有什麼手段,你直接找劉才、錢鳳,滅他,如殺一犬耳。」

    嚴鴻趕緊稱是,心想,姓常的,這回可得靠你的造化了。要是你幹的壞事一般般,再對我恭順點,說不定我放你一條生路,不然麼……嘿嘿,老子搞掉一個舉人,再搞掉一個縣令,這次可要收拾一個知府了。

    與此同時,在泰山胡同的徐宅,也是古井微波。

    徐階的密室之內,徐階正與自己的長子徐璠對坐弈棋。這位內閣次輔有三個兒子,卻皆不成大器,無論才學見識,與這個老爹相比,遜色何止一籌?不過終究是自家兒子,只好慢慢點撥,希望他早日開竅。

    徐璠不但才略不及,棋力也比老爹要差,往日下棋終究輸多贏少。今天眼見老爹行棋心不在焉,自己白子一條大龍將成,不由暗自得意,口中則說道:

    「父親,如今山東局勢別人不知,您還不知麼?怕是已經糜爛到了極處。即便是一等一的精幹吏員,到了那裡也難以招架,稍不留神,只怕就會激發民變。而嚴鴻又是個紈褲子弟,他到了地方上,便是無事也會變成有事,恐怕他一去,這災民不反也要反了。還請父親三思,盡早勸諫天家,另換他人吧。」

    徐階臉上神色不動,手中一子落下,說道:「正如你所說,山東局勢糜爛,便是精幹吏員也難以挽救,若是不派嚴鴻,改派他人,則一樣是難以挽回。實際上嚴鴻去也好,誰去也罷,民變都不可能遏止,不管舉薦誰都難免落個失察之過。依為父想來,嚴鴻此去,必然激發民變,則所有的罪過都可以推到嚴鴻身上,到時候嚴鴻不死在亂民之手,陛下也不會饒他。」

    徐璠萬沒想到,一向以忠心輔政為生平第一宏願的老父,這一次居然要拿國家大事作為對付嚴家的手段,不由身形微微一震。山東局勢險惡,徐家可說是如今běi精城中瞭解的最為透徹的一家,消息遠比錦衣衛掌握的還多。

    若是旁人此言,他怕不早就拂袖而起了,只是面對老父,他只好試探著規勸:「父親,民變可不是等閒的小事。一旦民變發生,兵戈四起,朝廷動搖,當年劉六、劉七白衣匪之亂,殷鑒未遠,孩兒只怕,到時候大禍起處,亡的不只是嚴家。」一邊說,一邊落了一子。

    徐階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暗自搖頭,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糊塗。只得耐心分說:「璠兒可知,為父為何不敢去與嚴賊爭鬥,如今有人稱我為小妾閣老,你當老夫不知?」

    徐璠見老父語調雖然平和,但內容卻明顯上火,急忙說道:「一二無知小人,徒逞口舌之快,父親何必與這等人置氣。」

    「他們說的,卻也不算錯。」徐階歎了口氣,語氣中頗為消沉:「嚴嵩一黨把持朝政,門下走卒不計其數,把朝廷弄的烏煙瘴氣。一味媚上,全無風骨,將文臣的氣節拋棄一空,更讒害忠良,禍亂朝綱,老夫卻連與之鬥上一斗的膽色都沒有,這個次輔自然是不夠格。只是老夫想到,我的恩師夏貴溪剛直清正,也落個那般下場,卻又如何能輕易捨去這有用之身?如今朝中六部,嚴黨就佔了吏、刑、工這三部正堂。而吳筠泉、方礪庵等輩又崖岸自高,與我不通往來,至於餘下的官吏更是大多依附嚴門,時局如此,老夫又如何能硬斗嚴嵩?」

    徐璠聽老父這般說,只得唯唯諾諾,不敢反駁。

    徐階又道:「嚴嵩老奸巨猾,嚴世蕃足智多謀,倒也罷了。嚴府第三代這個嚴鴻,外托膏粱之名,其實手段頗為厲害。你只知他是個紈褲子弟,嘿嘿,張叔大識人的本領,卻比你們兄弟厲害了百倍。且不說安定門殺人案的計謀,單是這一趟下江南做出的事,豈能以紈褲目之!據宮中消息,天子對嚴鴻也是青眼有加,有意提拔重用,若真讓他做成了開海通商的事,還怎麼扳倒嚴賊?」

    徐璠只不做聲。徐階又道:「至於說到山東放賑之事,璠兒你可知,陛下既已委派嚴鴻,為父就算極力勸阻,也未必勸阻得住,此其一也。就算勸阻住了,徒惹天子不喜,此其二也;再則山東本已糜爛,以嚴鴻的手段若是不能平息,那即使另換一人,依舊出了大事,到時候嚴嵩趁機反咬一口,於是諸般不是,都推到老夫頭上,這樣的麻煩,怎可自行招惹?與其這樣,不如順勢而為,趁這個機會,先在那火坑中斷送了嚴鴻,藉機讓嚴嵩也受株連。別忘了,劉才等輩可都是嚴嵩的人!」

    徐璠忍不住道:「可是還有李守真、方用賢,他們都是父親的門生。而且白蓮教真在山東一亂,恐京師震盪,大局危險啊。」

    徐階怒道:「李守真、方用賢那兩個混帳東西,在山東勾結嚴黨,橫行不法,荼毒百姓,老夫恥為其師!這番也只有借民變,趁機除了他們,免得牽連自家。至於說到白衣匪之亂,璠兒你卻不必過慮。今時不同前朝,山東如今沒這麼大的力氣造反。就算白蓮教匪真能煽動起十萬之眾,我以國朝之力於山東,終究是全局對一隅,便是鬧的動靜再大,也不足為害。不瞞你說,為父也非沒有準備。我已經修下一封書信,派親信人送到王督憲王思質處,讓他時刻警惕,謹防有變。薊遼邊軍那數萬貔貅,足以消滅山東亂民。更何況京營尚有十萬官健,屆時征發數萬健卒,以五十萬銀為軍餉,剋期數月,平息叛賊,不在話下。」

    徐璠這才明白,老爹的觀點是,反正山東的民變已經是蓄勢待發,換誰也難平息,不如乾脆讓他起來,起來之後,再直接武力**,把原本隱藏的牛鬼蛇神一起掃蕩乾淨。雖然這個計劃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徐璠還是總覺得有一丁點不對頭。

    徐階又道:「山東民變,終是局部之患,事後尚可彌補。而嚴賊於國家之害,則十倍於此。如今這事,雖是國朝之禍。卻也未嘗不是個契機,或許就能借此時機將嚴家一舉抹平!一旦嚴家三代得勢,再難動搖,我大明怕是再無希望。」

    說到這,但見徐階黑子落下,卻成屠龍之態,徐璠那一條大龍,竟已入絕地,再無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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