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八大處文會 文 / 生猛大章魚
要說徐階徐子升,本人是堂堂文淵閣大學士,加少保銜兼太子太傅、太子太保……雖然不及嚴黨權勢熏天,但在朝中樹大根深,弟子門生遍佈朝野,儼然有一方諸侯之態。便是於嚴閣老,也能隱隱然分庭抗禮。只是徐階素來函和內斂,凡事多從皇上與嚴閣老意思,不出頭與嚴閣老相爭,而嚴閣老便也不來撩撥,兩下維持個相安無事的局面。
徐階從年紀上,比嚴嵩小了二十餘歲。他的孫子徐元春年紀尚小,而兩個兒子,一則說年齡略大,二則性情中平,非是那吟風弄月的性子,三則文學造詣遠不及其父,與這幫年輕的文人,卻是難以唱和到一起。
正好此番徐閣的侄孫徐元泰,自南京來京師看望叔祖。他倒是個年少風流喜歡熱鬧的主。因此鄭小相公鄭國器便把他也邀了來。這鄭曉鄭大都堂,在朝中也是個素有清名的人物。徐階雖與鄭曉並非一個戰壕的同黨,但隱隱也有相互投契之意,更何況二人更有同年之誼。兼之對許多國家大事,彼此看法相近。因而徐階倒是頗贊同侄孫出來與這幫文人交往,只是叮囑,běi精水深,小心不要招惹是非。,
不過,前番鄭國器會同榮少一起約人的時候,只說有徐元襴衫泰參加。卻不知今天鑽出來的這位堂弟徐元亭,又是徐家哪位長輩的公子。
這徐元亭看年歲不過十三、四歲,頭戴一頂四方平定巾,一身素色襴衫,彎眉大眼,翹鼻小口。尤其那如上等白瓷般光滑細膩的皮膚,當真不像個男兒。不僅男生女相,而且本人也害羞的很,說不上兩句話,就面紅耳赤。
雖然徐元泰說這位是他堂弟,但有不少人已經開始惡意揣測,這美少年說不定是徐公子的孌童。畢竟,徐元亭到底是哪根蔥,從沒聽說過啊,完全可能是編出來的麼。只是這種事,肚裡yy一下就得了,誰又能當面問出來?
倒是這位徐表弟帶的書僮,不僅生得模樣俊俏,也是能說會道,替自己主人打著圓場。有這位忠僕幫襯著,這位徐小公子倒沒有怎麼出醜。
當然,徐元泰遠來是客。今天文會上的主角,還是新晉的兩位舉人。
單說那鄭國器鄭公子,當真不愧是名臣之家的小少爺。文才出眾自不必說,為人更是能言善講,談笑風生,舉止氣度與眾不同。在眾多難脫酸氣的文人中間,便是鶴立雞群。,
至於那位李天照李大才子,更是乖乖不得了。他出身雖然貧寒,但是自幼才思敏捷,稟賦過人,科場之上,妙筆如花,文采風流名冠京師。
李天照相貌生的俊美十分,雖然身軀略嫌瘦弱,體格單薄,面色較為蒼白,血色也較淺。但按照當時的審美標準,這個特點絲毫不掩其俊秀,反更添幾分病弱之美。
他那一身衣衫,用料考究,做工上乘,與一眾非富即貴的文友相比也絲毫不落下風。不由得眾人暗自揣測,李大才子置辦這身行頭,不知要當賣什麼東西才能湊的出?又或者得了那位富家翁賞識,幫撐他一些衣食住行的開銷?
而這位李天照的最妙之處,還在於言談風雅。便是說起一飲一食,也是動輒引經據典,四六成句,真可謂墨香熏人。這一番閒聊下來,眾文人紛紛拜服,都道這位李天照,真不愧是京師才子。今年未中進士,只怕委屈了他,甚或科場有弊。
也全虧得這幫文人今番賞秋景,是要做風雅之事,更礙著是在寺廟之中,只帶了童僕來,未敢攜ji同游。否則,那些環肥燕瘦的姐兒們,怕不把個李大才子當成個寶貝護著?甚至就是那位徐元亭徐小公子,也總要有事沒事多看李大才子幾眼。,
鄭國器眼看自己帶來的這位朋友李天照談吐儒雅,盡顯風流倜儻,甚至隱然有奪自家風頭之勢,不但不惱,反而大是得意。他笑道:「李兄,今日可惜無有嬌娘相伴,否則李兄必可受佳人青目,譜下一曲風流佳話。」
李天照急忙擺手道:「鄭兄休要耍笑,咳咳……小弟可不敢妄想什麼風流佳話。佛門淨地,你我還當慎言。」這位李才子身體看來也不太好,加上現在秋涼,大家登了幾步山路,出些熱汗,再被西風一吹,涼意泛上,說著話就一陣咳嗽,白淨的面龐也泛起陣陣潮紅。
看來李天照雖然科場上洋洋灑灑,談吐文章也收發自如,但是與人說話交際,卻是還有些害羞。這樣一位解元,倒是襯托著鄭公子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兩人的風姿,可謂各有擅長。
至於榮少棠榮少東麼,他辦這個文會,本就不是為了自己出名,而只是為了多交幾個朋友。要知這幫爺們,可不是好惹的,都是讀書人啊。而且圈子裡面,多的是官宦子弟,富二代官二代們。你又如何知道,他們誰以後做什麼官?現在打好了關係,日後對自己家的生意略微照拂一二,就夠自己受用了。,
因此,這位出頭請客的榮少東家,反倒心甘情願成了個配角。他全無半點主人派頭,也不太去參與文人們的談話,只是命手下小廝送來飲食,準備文房四寶。單等著大傢伙盡興,文會結束後,把眾人所做的詩文整理出來,印成詩集,挨家一送,這份人情就算結交下了。
眾人談笑了幾句,早有僕役擺開點心、鮮果、香茶,大家便出題吟詩唱和,或做文章,或對對子,或猜謎語,或說典故。當真是其樂融融。
李天照此時真是如魚得水,全無方才被鄭國器取笑時候那副窘樣。每有題目,略做思忖,便能出口成章。雖稱不起什麼空前絕後的佳作,但勝在信手拈來恰到好處,博得陣陣彩聲。
那鄭國器出身文人世家,這等場合也自難他不住。雖然說他吟詩,做賦比起李才子略遜半籌,但比起其他人終究強的多了。他做的詩詞,皆完全符合台閣體要求,離不開頌聖德,歌太平的調調,辭藻華麗,氣度莊嚴。雖然可以說全無新意,但是這幫文人哪個是傻的?私下都在說,這才叫世家子呢。,
看人家做的詩,用的體,多麼有氣魄!年紀輕輕,已經儼然有重臣風範了。這李才子麼,文才雖好,可惜浮華了些。別看本次秋闈奪了第一,要講未來仕途上麼,恐怕要被鄭小相公甩出三條街不止。
雖然說李大才子、鄭小相公珠玉在前,一班文人卻哪個肯自甘落後?爭不了第一,也要爭個三四五六,於是紛紛湊趣,一時間良莠不齊,泥沙俱下。唯有這徐元亭徐小公子,卻是不敢張口。輪到他時,只是搖手稱不敢,低頭不語。
眾文人中有那好事的,禁不住說幾句笑話催逼他。把個徐小公子說的滿臉通紅,簡直快要哭出來了。徐元泰也只能幫著分辨道:「各位兄台,我這堂弟,雖然讀過幾本書,從小卻沒見過世面。我這次就是帶他出來見見風雨。至於吟詩作對麼,大家不要為難他了。」
有徐次輔的面子在,3707看完了重麼辦123wb下次來咯,大家倒也不敢去為難徐元亭,只當他文才平平,來這裡只是附庸風雅。若一味催逼讓他出醜,未免是不給徐次輔面子。不過也有人暗自嘀咕,好好一個小公子,怎麼比姑娘家還靦腆?,
其實,這位看上去文質彬彬甚至有些娘氣的「徐小公子」徐元亭,正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姑娘。
她便是當朝次輔徐階的嫡親孫女,名叫徐婷。這「元亭」的名字,乃是按著家譜,當代男丁應按元字排字而杜撰出來的。她素來在閨閣中讀書、學女紅,卻也仰慕名士風流。聽說堂兄要參加西山的文會,私下便強著堂兄帶她出來了。
明朝此時,雖然沒有法律明文規定,但按潛規則,婦女不是隨便可以出門的。就算已婚婦女跟著丈夫出席同僚聚會,都屬破格,更別說未婚的姑娘參與一群陌生男子聚會了。
尤其當朝次輔之孫女,在這種場合拋頭露面傳揚出去,大大不妥。徐元泰也是擔了好大的干係,帶這個女扮男裝的堂妹出來,卻也怕惹出什麼問題。尤其西山離běi精城不近,萬一道上出什麼麻煩,自個就沒臉見人了。
只是,料來畢竟參加這文會,來的都是文人才子。自己身邊的四個僕從,又是南京隨身帶來的家將,皆是孔武有力,身手矯健之人。便是扮做書僮的丫鬟環珮,又素來乖覺精明,且相伴徐婷多時。這麼料來,出不了什麼大麻煩。恰好今天叔祖父在西苑值班,平素都是很晚才回府。只是要趕在叔祖父回家前,再趕回去就行了.:*
卻不料這位堂妹平日還算讀了幾本書,在閨房裡吟幾句詩,也有那麼點味道。誰知到了這裡,許是第一次見這麼多外人,又怕露底,居然連話都不大敢說了。
徐元泰不禁在心裡暗笑,這個丫頭啊,平素裡聽說是乖巧聽話的,不知今天犯了什麼瘋病,聽說這個文會,便軟磨硬,非要求自己帶她出來,見見這些文人才子。
自個磨不過她,拼出被叔祖責罰的危險,帶她出來。結果真到了地方,她卻又害羞,不敢說話,真拿她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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