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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不換大衣服了 文 / 青玉獅子

    回到屋內,李蓮英搬過一盞形制奇特的「燈籠」——黃銅籠架中,是一頂圓柱形狀的水晶罩子。李蓮英將「燈籠」放到紫檀圓桌上,擺正後,揭開了水晶罩子。

    一旁的玉兒,打開一隻描金匣子,取出一個三寸許長的小紙盒子,拉出內屜,從裡邊拈起一根小木棍,兩根手指捏住了,照著小盒子側沿輕輕一劃。「嘶」的一聲,一團火苗從小木棍的頂端竄了出來。

    慈禧不由輕輕「咦」了一聲。

    玉兒小心翼翼,將冒著火焰的小木棍湊近「燈籠」的黃銅底座,點燃了上面的棉芯,李蓮英迅即蓋上了水晶罩子。很快,光焰大盛,滿室生輝。

    如此光芒,猶如十幾支兒臂粗的「宮燭」同時點燃,慈禧不由微微一陣目眩。

    李蓮英笑嘻嘻地說道:「啟稟主子,這個叫做『煤油燈』,燒的是『洋油』,既亮堂,又穩當。」

    慈禧說道:「車子四角上的『氣死風燈』,就是這個……『煤油燈』麼?」

    李蓮英說道:「回主子,那個叫做『煤氣燈』,和『煤油燈』頗有不同。不過,不一樣在哪兒,奴才也說不上來。關貝勒說,那個『煤氣燈』,要有專人服侍,一般人不知就裡,是不好碰的。」

    慈禧點了點頭,轉向玉兒,說道:「你方才使的那個『火鐮』,倒也別緻。」

    玉兒雙手將個小紙盒子遞了過來,笑盈盈地說道:「主子請看,這個叫做『火柴』。竟是木頭做的!這個『黑頭』。便是引火的物料。還有。這個盒子的側邊,也不知道塗了什麼物事,只拿『火柴』在上面輕輕一擦,『黑頭』便會點燃,方便的很!」

    慈禧接過,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遞回給了玉兒,微笑說道:「你們兩個。出宮兩趟,倒是學了不少花樣回來。」

    玉兒笑道:「這還不是主子的恩典?不過,要說花樣,洋人的花樣還真是不少!咱們這次出來,得空兒了,主子要叫關貝勒好好兒給主子回一回!」

    「得空兒」?從早到晚,差不多一整天了,和「他」連話都沒有說上一句,什麼時候才「得空兒」?

    慈禧的心裡面,熱熱的。辣辣的,亂亂的。

    如果是在北京。這個時辰,紫禁城早就下鑰了。宮門下鑰之後,除非天塌了起反了,不然兩宮皇太后再沒有見外官的理兒。那麼,今天是不可能再見到「他」的面了。「煤氣燈」和「火柴」的新鮮勁兒過了,慈禧便有些神思不屬,怏怏了一會兒,吩咐換下了大衣服,卸妝、洗面、沐足。

    拾掇清爽了,玉兒沏了一壺釅釅的「熟普」,替慈禧斟上了。這種茶,既消滯,又暖胃,冬夜飲用,合適不過。慈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奇道:「茶不壞,水也好——怎麼,這個地方還有這麼好的泉水?」

    玉兒說道:「回主子,這就是咱北京玉泉山的水啊!這是之前用車子拉了過來,專預備著伺候主子的!」

    慈禧微微一愕,說道:「從北京拉水過來?未免太費事兒了吧?」

    玉兒說道:「也不費什麼大事兒。這樣子的水,北京到天津的路上,一處『行宮』就一車子,和內務府其他的『供奉』一塊兒拉過來,並不另花多少功夫。水不多,不過,伺候主子一個人喝茶,儘夠了!關貝勒說,主子喝慣了玉泉山的水泡的茶,乍一換了別的地方的水,怕喝不慣。長途跋涉,已經夠主子辛苦了,這些『供奉』,花費其實有限的,不能再委屈了主子。」

    慈禧慢慢兒喝著茶,心裡頭,那種**辣的感覺更強烈了;腦子裡,思緒也更加地亂了。

    玉兒退到了外屋。慈禧坐在紫檀圓桌邊的杌子上,拿了一本《治平寶鑒》來看。不知道是「煤油燈」太亮了,晃得眼睛有點花花的,還是別的什麼緣故,看了好一會兒,卻始終不大看得進去。

    打開大金懷表的蓋子,「時針」落在「7」和「8」之間,「分針」指向「9」。就是說,已經是戌初三刻了。這個點兒,如果是在北京的紫禁城裡邊,再過不了過久,就可以上床歇息了。

    對了,這塊「懷表」,也是「他」進的。

    慈禧幽幽地歎了口氣,合上了《治平寶鑒》。

    正想傳玉兒進來,便聽得有人輕輕叩門,是值夜的李蓮英。

    李蓮英隔著門和玉兒說了幾句什麼。慈禧的「寢宮」是一溜三間的小正房,「寢室」是最裡邊的一間,玉兒在外間,中間還有一間。隔得遠了,李、玉二人聲音聽得不是很真切,但「關貝勒」三個字卻明明白白跳入耳中。慈禧的心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臉龐也一下子變得火熱。

    聖母皇太后這般「失儀」,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幸好,此時的寢室裡邊,只有聖母皇太后一個人。

    玉兒挑簾進來,慈禧的臉上猶隱隱發燙,不曉得玉兒有沒有看出什麼?

    玉兒福了一福,說道:「啟稟主子,關貝勒說接了西北的緊要軍情,要回給主子。請主子的示,要不要見他呢?」

    見,當然要見!

    呃,西北的緊要軍情?是左宗棠剿回的差使出了什麼狀況嗎?

    玉兒得到了慈禧肯定的答覆之後,又試探著問道:「主子您看,咱們要不要換上『大衣服』呢?」

    「大衣服」就是朝服。朝服雖然繁複,但還不算麻煩。真正麻煩的是,既然換上了朝服,就得化妝,梳頭,戴「旗頭」,再往頭上、手上招呼各種首飾——這麼一輪折騰下來,沒小半個時辰,別想和外邊的人見得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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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禧微微沉吟了一下,果斷地說道:「不換大衣服了——大冷的天兒,不好叫『他』在外邊等太久。出門在外,嗯,是『出兵放馬』,不能事事都像在北京的宮裡邊那樣講究。這個,就在隔壁見『他』吧。」

    居中的小正房,格局和寢室又不大一樣。臨窗是炕,上面鋪著厚厚的猩紅織金毯子;炕上設一黑漆嵌螺鈿的炕幾,兩邊擺著大紅色的靠枕——用來靠背,石青色的引枕——用來搭胳膊。炕幾下邊,靠著炕床根兒,擺著兩副腳踏。

    慈禧坐在炕沿上,身子挨著炕幾,雙腿自然垂下,尖足虛踩著腳踏。

    玉兒將「煤油燈」從裡屋搬了過來,整間房子,亮堂堂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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