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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槍在肩(二) 文 / 荊洚曉

    奉天殿上景帝安坐,微笑著看一眾朝臣真的是把口水噴得李雲聰一頭臉都是,而後者似乎被嚇傻了,立於其間就像一根木頭也似的,一言不發,一動不動。景帝看著就覺好玩,朱見濟的病,這些日子是有見好的,這使得景帝的心情好了許多,也使他對丁一多了一份感激之心,當然,這份感激之情,他已吩咐太監興安,派人去南京,教著再給丁一造多兩支船隊。

    至於朝堂之間,他還是下意識地,不希望丁一出現在中樞。反正,丁一不是自請立四海大都督府麼?要出海去麼?那便由他去好了。這時看著一眾朝臣噴丁一的信使,景帝心情就愈好了,這不就是說明,丁一不容於朝臣麼?

    「先生以為如何?」景帝在奉天殿稱之為先生的,不用問,也就只有一位了,便是兵部尚書于謙於大司馬。他一直沒有開口,而兵部下面的官員,也沒有跳出來,參入到噴李雲聰的行列之中,所以景帝是要逼著于謙表態了。

    于謙聽著,笑著出班答道:「老臣以為,當派廠衛到關外,宣旨訓斥之後,將丁如晉削了烏紗、蟒袍,緝拿回京,投入詔獄待罪。至於關外,此間諸公何其雄?教彼等或佩印、或督師,再征草原便是了。大明富有四海,些許軍費,雖國庫緊張,但諸公有大智慧,想來也有辦法籌備糧草,招募丁壯的。」

    一下子,幾乎整個奉天殿就靜了下去。靜到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誰都聽得出,于謙是在說反話。於大司馬是怒極反笑啊!景帝原本看笑話的心思,被于謙這麼一嗆,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麼接下去,頗有些無法下台的感覺。倒是陳循站出來給景帝弄了個台階下:「臣以為萬萬不可!若丁總憲被問罪,此後天下安有敢為國效力之人?」

    丁某人一脈的朝臣,無不紛紛跳出來附議,那任十三道掌印御史的鄭奎。更是直噴道:「若以此罪丁總憲,倒是史有先例,便喚作莫須有!又喚作天日昭昭!」於是又引發別人噴他。說他把景帝比作宋高宗云云。

    於是李雲聰無事,鄭奎先因著君前失儀,被大漢將軍拖下去,剝了褲子廷杖。

    這廝極是硬氣。或者在丁一的要求下。每天起來跑步,使得他的身體素質很不錯,又或者大漢將軍諱忌著丁一的凶名,不敢把他這丁某人的爪牙往死裡打,總之,挨完廷杖回到奉天殿,儘管面色有些蒼白,鄭奎仍然噴著景帝:「若不親迎總憲於京郊。是為昏君!」

    景帝被他氣得發抖,一時之下。那些在他授意下,彈劾丁一的朝臣,因為于謙說要他們去征關外,都不敢出聲,結果居然又有御史跳出來支持鄭奎:「今日聖上欲逼臣等效太史公,生造淮陰之謀乎?」意思就是景帝要抹殺丁一的功績,除非是要陷害丁一和淮陰侯韓信一樣有謀反之跡,要不然的話,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而淮陰侯韓信,《淮陰侯列傳》裡說韓信和陳狶密謀造反那一節,並無第三者在場,也無陳狶或韓信說與第三人知的記錄,太史公如何得知?在史書上記下這一段的太史公是受了宮刑的,後世很多人懷疑這一段,是太史公擔心割了小頭再割大頭,不得已才寫下的。

    因為《史記》未給陳狶作傳,《淮陰侯列傳》和《高祖本紀》都沒有寫陳狶關於韓信的話,所以後世大都認為,是太史公故意留下破綻。這位御史是鐵了心要投丁一門下,或是也想騙廷杖,所以直接就這麼噴景帝。

    「如晉是賜了鐵券丹書與國共休的,朕安有疑他之心?」景帝擠了這麼一句,卻又無法發作,只好道,「朕頗有不適,此事交由部議,退朝!」便匆匆拂袖而去了。

    這紛亂的朝堂,還沒議出個結果來,丁一在關外,倒是迎來了信使。要放丁一入關,守將是不敢的,但有信使要出關見丁一,他們不敢不放行,當然也不敢開關門,也只能用吊籃,把那三十來人,一一弄出城去。

    隨著信使前來的,還有李匠頭的徒弟余阿蛋,或者說,信使和隨行那個步兵排,他們的真正使命,就是保護這名工匠,或者在無法保護他時,把余阿蛋幹掉。見著丁一,余阿蛋就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激動地說道:「先生!先生!俺們搞出來了!」

    廣西工場那邊的總監,也是蒼梧知縣杜木的信,是由信使呈上來的。

    主要說的就是余阿蛋口中的這件事:他們搞出灰口鐵了。

    生鐵液在冷卻速度快的時候,白口化是一個難題,而李匠頭他們通過反覆試驗研究,發現在實現了丁一提出金屬熱風管技術和建造蓄熱室技術,而實現了熱鼓風之後,高爐的爐溫得到進一步的提高,可以讓生鐵液冷卻之後,斷口仍然是灰色。

    並且在信中註明了一點,就是這種灰口化,不隨著冷卻速度變化。有必要提一下什麼叫白口鐵,就是歷史上鴉片戰爭時期,所鑄的炮大都就是白口鐵,在當時的工藝條件中,華夏是很難弄出灰口鐵的。白口鐵鑄成的炮,因為鐵質的關係,所以脆性增大,火炮的性能下降。為了增加抗拉強度只能也就是增加壁厚來解決。那也就是同樣裝藥量和射程,炮身的重量要比用灰口鐵的炮重許多了,不單是價格上漲,而且便攜性也差了許多倍。

    不要小看一個灰口鐵,這是一個鑄造工藝之中里程碑的標誌!

    余阿蛋從貼肉的口袋裡摸出一封信,雙手呈過頭項,李雲聰要去檢查,丁一搖了搖頭,示意直接拿過來便是,如果連這簡直就是由丁一給了新生,讓他從大明最低下的工匠,變成現在梧州受人敬重的工匠余阿蛋都信不過,丁一做人也太失敗了。

    這信是李匠頭寫的,字寫得很拙劣,看得出來,不願假手他人。丁一倒是暗暗點頭,李匠頭倒是知道輕重,這信說的,主要是鑄炮的問題:「……小人以為,當以灰口鐵鑄炮……」

    梧州工場現在開始連高碳鋼也能出產

    ,不過不論是低碳鋼還是高碳鋼,那產量都不高倒也罷了,問題是造槍,用錘鍛法來弄出膛線,就算沒實現,還是有實現的可能。但對於火炮這樣的裝備,加工手段很貧乏,怎麼鍛造出膛線之類的,時代跨度太大,別說產量沒跟上,就算產量跟上了,也是很難批量加工出產的。

    所以出任工場總監的蒼梧知縣杜木,也在信中附署了他的意見:最好還是用灰口鐵來鑄炮,拋棄先前那兩艘驅逐艦廣東號、廣西號上面,多層炮管的工藝,那樣成本太高了。而杜木還提出了,用鐵模鑄炮,因為鐵模鑄炮不用和泥模一樣等幾個月,原本鐵模鑄炮的問題,就是會白口化,現時質材已解決;然後用上丁一所提供的羅德曼鑄炮法,也就是把炮管內模的模具換成空心的,中間加上冷卻水管道——後世的cpu水冷散熱大致上也是這樣的原理。

    這樣就可以很快地把現在的那支西海艦隊全部曬裝上火炮。

    但李匠頭卻反對這種方法:「……當先以鑄造出實心灰口鐵柱,而後鑽孔,再車削去外表面疏鬆區層,再次之實以擴孔、鏜孔等工序……」他提出杜木方案不可行的因素,「……內壁水冷,能使內外冷卻均衡……甚至內層先冷卻而外層後冷卻,有類似多層自緊之優良……」這是說丁一提出的內膛水冷可行性,但緊接著卻就提出,「……冷卻液漿之流速及溫度變化難以操控……」甚至提出更大的問題,「……若窮小人一生,三十年之後,或可致用……」

    丁一看著絕倒,三十年?他那裡等得起三十年?他記得這內壁冷卻法一出來,南北內戰就大規模應用啊!怎麼到了李匠頭這裡,要用三十年來測試?

    李匠頭是說,內壁水冷的流速和溫度,要試驗出一個合理的數據,得三十年。要不然現時上馬,是有極大風險的。丁一長歎搖頭之後,冷靜下來一想,也是對的,要知道李匠頭這廝可是技術瘋子,當年在容場,就敢去賒賬,整上一批金剛石鑽頭來做試驗的貨!

    說不好聽的,以他當時的身價,就把他整個兒賣了,都不夠還帳,這廝都敢去幹。現時他說要三十年,丁一還真不敢懷疑——連這技術瘋子都說不可行的事。想想也是合理,火炮這種大件的裝備,沒那麼容易搞,哪有一個概念提出來,就能大規模應用的?

    事實上丁一是記錯了,羅德曼鑄炮法提出理論到實驗論證出科學合理的技術參數用了十年時間,加上梧州工場本身所處時代,李匠頭提出三十年,真的不是太誇張的事。

    「就按李匠頭說的辦法,鑄灰口柱,鑽孔等等。多實驗,我建議至少雙層炮管」丁一的意見批復也乾脆,「幾個月的時間,我等得起。」當然丁一的選擇,不是幾個月的時間,而是在現代工藝流程和土法上馬之間的選擇,他更為信任李匠頭的原因,是後者提出的流程,更接近現代機械流程,「先前說的退火白口鐵,以研發出可鍛鑄鐵的工藝,也要加緊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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