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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心如鐵(五) 文 / 荊洚曉

    事實上,丁一更願意用張懋攜帶著那把狙擊槍,不是丁君玥那把很接近近代步槍的彈殼狙擊槍,而是很原始的狙擊槍——前裝惠特沃斯步槍的六角形膛線槍管、六角形子彈,同時又是曼爾萊德步槍的彈殼槍栓,使用米尼彈,所以不用去用錘子把子彈砸進槍管裡。

    後裝子彈,發射藥和引火藥分裝,遂發,精度接近三八式步槍的惠特沃斯六角形槍管。

    他更願意用這把怪物,去解決問題,他擅長這麼幹,從書院出發時,他也就準備這麼幹。

    現在不過是在等待小隊集合之前,把空閒時間利用起來罷了。

    或許一點用也沒有,或許有用。丁一對陳三笑道:「不必太放在心上,見招拆招不是一件什麼好事,如果有足夠的把握,不是我們去關注對手如何制定攻略,而是對手來關心我們的章程,來針對我們的戰略而應對……為師敢立於此地,敢啟用都音部落,便不打算理也先怎麼應對。」

    在飄蕩的雪花之中,巫都干和李雲聰都帶著他們的隊員,進入了都音部落的駐地,而巫都干的到來,讓都音部落裡,那些資格最老的,丁一剛剛著手草創之時就跟隨的青壯,更加激動起來,因為先前他們是認為那顏和巫都干發生了矛盾,而現在看起來,這只是謠傳。

    當然,巫都干看著陳三的眼神很不友善,或者說。不能用「不友善」來形容,只能用殺之而後快,方才合適一些。因為陳三幹掉了她的追隨者,而且還給她下了毒藥,如果不是機緣湊巧,她大量地喝水,並且通過嘔吐來排毒,她早就成了草原上土狼的糞便了。

    而為了逃避陳三當時的追殺,她更是差點慘遭牧民的輪x。這中間經歷過的困苦和艱難,根本就不是一兩句話可以撫平的傷創。她對於丁一併沒有這樣的仇意,因為她感覺丁一如果要殺她。也會給她幹淨利落的一刀。但對於陳三,哪怕幾年過去,哪怕不再對立。

    她也一樣無法釋懷那份仇恨。其實只不過是她選擇了美化丁一在記憶中的片段罷了,在草原的日子裡。對於尚不歸屬華夏的牧民。丁一也不見得就多有底線。當然丁一的辦法會略為人性化一些,例如發給老弱一點水和乾糧,然後驅趕他們離開,而不是直接屠殺。

    「再來一次,某仍然會這麼做,當然,你不可能再逃跑。」陳三一點也不迴避她的眼光,很坦然地說道。「不要以為你是女人,某就會有另外的看待……於某眼中。只有兩種人,該殺的人,和不該殺的人。」

    她冷哼了一聲,因為天寒飲了酒,臉上的刺青又浮了出來,此時火氣上來,那半臉的刺青愈顯猙獰。她摸了摸後腰的斧柄,那柄黑色的小斧,她依然保留著,丁一教人給她做了一個匣子,用的是快拔斧鞘的設計原理,掛在後腰,手指一拔就出來,不再需要跟以前一樣,把斧柄插在褲腰上了。

    「來。」陳三搖了搖頭,只是對她說出了這麼一個字,他可一點也不懼怕拳腳哪怕刀槍的單挑,當他赤了上身之後,那身軀可是一處刀疤、箭傷都沒有——連丁一都沒法做到,對於領著都音部落幾乎每旬作戰搶掠的首領來說,這已經足夠說明他的身手了。

    「若你不拔出斧頭,你肯定只是挨揍。」丁一笑著對巫都幹這麼說道,「如果你拔出斧頭,你要相信,我的子彈遠遠比你的斧頭更快,在你還沒有出斧之前,就可以給你開出第三隻眼。雖然你拔出斧頭,大約也仍舊是挨揍。」他毫不避忌地對她這麼說,不是惺惺作態,而是他真的會這麼做。拔出斧頭,是一種態度,丁一很明顯劃出他所能容忍的底線。

    巫都干再次冷哼了一聲,鬆開了握著斧柄的手,她聽得出丁一的話是毫不做假的,所以她也沒有打算在額頭上再開一個眼睛。不過,這不妨礙她向陳三做出一個手勢,從丁一那裡學來的手勢:抬起手,然後屈下除了中指以外的四個手指。

    「那幾個部落頭人你要捉緊時間去聯繫,雪不定什麼時候能睛,如果後天雪還沒睛,他們留在這裡,按計劃行動,狙擊手由張懋擔任就可以了,他的槍法不錯,並且,只要開槍就實現了戰術目標,是否命中倒是其次。到時我看帶著朱狗剩一起走,以免你們擔心。」丁一對陳三這麼吩咐,又對李雲聰、巫都干和張懋說道,「我離開的時候,由陳三負責。」

    「是!先生!」就算沒有出聲的巫都干,也下意識地跟著張懋和李雲聰,立正挺胸。

    有一些東西,在潛移默化之後,是很容易產生群體效應的,而慢慢的,就會成為一個群體,獨特的烙印,無法抹去,無法迴避。

    「先生剛才說,她敢向你拔斧時,就會殺了她,她始終沒有問為什麼。」張懋在跟陳三獨處時,低聲地這麼對這位師兄說道,「這女人不喝酒,臉上沒那刺青時,還看得過去……她想爬上先生的床,從在廣西就是,這個女人得小心……」他仍如當初在金魚胡同偷偷帶食盒給陳三時一樣,仍舊是那樣的稱謂,「死軍戶,本公爺知你能打,但先生現時家業不比當年,算得上豪門了,豪門的事,你懂個卵?聽我的吧,找個機會,跟她和解,哪怕是場面話……」

    陳三笑了笑把裝馬奶酒的皮袋湊到嘴邊喝了一口,然後扔給張懋,後者不屑地說道:「這關外有什麼好酒?對了,二師母搞了些烈酒,說是洗傷口用的,直接喝會死人,兌點女兒紅的話不錯,想來合你這死軍戶的胃口……」不過他還是拿起皮袋,喝了一口。

    喝了一口之後,他就沒有再說下去了,只是死死地盯著陳三。

    陳三從他手裡拿過皮袋,塞好,仍舊繫在腰間,使勁揉弄著張懋的短髮,不顧他的掙扎,捏著他的臉蛋,任由他胡亂往自己身上拳打腳踢,半晌才鬆開他,握著他的手臂道:「小張子,哥承了你這份情意!不過有些事,你怕是想得太多了,這不好。你現在是英國公了,哥見了你,除了看著你又長高長壯之外,於我來說,跟當年

    那個胖墩,是沒啥區別的,明白麼?」

    「不許叫本公爺小張子!」張懋張牙舞爪地吼叫著,又踢著陳三的小腿罵道,「小爺什麼時候是胖墩?你這死軍戶胡說八道!本公爺自小就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你去京師,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哪個不管本公爺喚作『賽潘安』的?」

    「我信。」陳三笑著點頭,任由張懋在那裡踢打著,卻是道,「勾欄裡的小家碧玉,教坊司裡的大家閨秀嘛,咱家小張子,就憑著那闊綽的打賞,怎麼也得讚一聲賽潘安,要不那能誆得這年少多金的冤大頭,不時來散財不是?就忍著吐,也得叫,犯不得跟錢過去……」

    「本公爺要殺了你這死軍戶!」張懋發狂地追打著陳三,兩人嬉鬧著,便宛如當年。

    張懋再也沒有就巫都干的問題勸過陳三,而後者也沒有再提起過。

    只因為那一袋馬奶酒。

    陳三遞給張懋的那一袋,不是酒,是水。

    他仍然如在金魚胡同一樣,戒酒,在關外呆過的人,才知道這年月的氣候,要戒酒是有多難。而陳三的酒量是極好的,這一點張懋很清楚。當時在金魚胡同的時節,丁一無意曾說過,最好少喝些酒,因為生怕酒後誤事,畢竟若是出任務,一旦出事,那是挽不回來的了。

    於是陳三就從那時起不再喝酒,哪怕身在關外數年,他也仍舊滴酒不沾。

    他仍是那個陳三,所以他才敢說張懋考慮得太多了,對他來說,丁一永遠都是他不用偽裝,可以直面的先生。

    張懋就是明白了陳三的意思,所以才沒有再勸下去,不見得他能認同,只是他知道,一個如陳三這樣的人,是不用再勸的了,不見得陳三自己想不明白,只在於陳三不願意去那麼做,不願意在丁一面前,去玩弄這些勾心鬥角,粉飾太平的東西,這是一種絕對的信仰。

    「不能讓先生再玩孤身出行的事了。」張懋結束了打鬧之後,很認真地對陳三說道,「帶著三四十人過來,本身就很過份了,現時還要帶著朱師兄,就兩個人出行,這裡又不是關內,若是有事還能到各處衛所調兵支應,這事看看你去勸勸吧。」

    「我不說,如果要說,剛才先生說起時,就開口了。」陳三搖了搖頭,拒絕了張懋的提議,不過他緊接著又開口道,「但若是跟師叔那邊已經聯繫上了,大約先生也就不必再潛入。」

    「你是說咱們偷偷先潛行進入密雲前衛?」張懋睜大著眼睛這麼問道,卻緊接著還沒等陳三回答,就把頭搖得拔郎鼓一樣,「死軍戶,你犯了痰麼?若是先生有命也就罷了,本公爺什麼身份?千金之子尚不坐垂堂呢!叫本公爺跟你去幹這等事?死軍戶,你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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