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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四十七章 教看風雲手(八) 文 / 荊洚曉

    家僕便示意丁一先在邊上候著,丁一卻也不惱,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別說多的,就兩老頭說著話,年輕人在旁等人家聊完,也是應有的禮貌吧?不過於謙一看見他,卻就笑著招呼道:「如晉來了麼?」

    「學生丁一,見過先生。」丁一不卑不亢作揖答道。

    于謙撫鬚道:「好,快來見過王公!」又對邊上的王直說道,「這位便是王公你上前日歎為今之子路的丁如晉啊!」子路就是孔子的弟子仲由,據說孔子叫他取水有隻老虎,就執虎尾殺了。

    王直臉上沒有什麼笑容,但語氣倒是溫和,看著丁一對他行禮,便伸手把臂扶起,不是那種作態的虛扶,卻是道:「免了、免了,小友,聽聞小友於沙場英姿,直教老夫神往……」便說邀丁一有閒聚談,卻又問道,「其時千軍萬馬皆潰,如晉何敢捨生忘死?」

    丁一聽著頓時覺得是個當文抄公的好機會,立時一臉正氣地說道:「小子狂妄,王公,其時我手中有刀。」

    「噢,有刀?」這倒把王直胃口吊了起來,誰沒刀啊?二十萬大軍赤手空拳麼?

    丁一認真地點了點頭,卻朗聲說道:「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說著向王直與于謙略以眼光示意,雖有拍馬屁之嫌,但也算拍得應景,並且認真說起,也不著痕跡。兩崑崙嘛,可以說有王直、于謙兩位大佬坐鎮,所以無後顧之憂,敢於捨生取義;也可以說是胸中如莽莽崑崙一樣的浩然之氣,使得他丁某人在潰兵潮中,敢於橫刀向天笑,慷慨赴死。

    「好!」王直不禁擊掌,脫口讚道,「敢成仁取義,卻不是手中刀,而是胸中崑崙!壯哉!」被丁一抄襲那位,政治上雖然極幼稚,但這首詩卻真是不錯的。邊上官員聽著王直對這年輕人喝采,自然也跟著點起頭來。

    于謙對丁一這對答倒也滿意,畢竟丁一喚他一聲先生,出彩他臉面也有光:「不錯讀書人便當有這份浩然正氣,否則拜相封侯又如何?」他大約是在影射西寧侯朱瑛、成國公朱勇這些無力殺敵的勳貴吧,卻又對丁一道,「今天叫如晉過來,是預著朝會之際,問及瓦剌軍兵人馬,可由如晉解惑……」

    丁一聽著心裡涼了半截,半夜三更叫起來吹風,是為了「預著」?就是隨時可能不用的,出場就是備胎麼?丁一頓時覺得真個虧了,當下決定繼續當文抄公,混點文名也是好:「若有用著學生之處,先生儘管吩咐就是,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邊上王直聽著,看著丁一卻便愈加露出欣賞神色,不單因為丁一剽來的詩句,關鍵是人家丁一真這麼幹,不愛官啊,三番兩次,王振給官不要,英宗感他救駕給官不要,這實打實的東西,大家都看著,人有資格說這話,難得的是不單能提刀殺敵,詩句也是隨口便來:「果是當今子路哉!」

    邊上那些官員暗暗稱奇,王直雖為人溫和,但很少看得他這麼讚許一個年輕人,事實上做到二品大員,部長級人物,怎麼可能隨便誇人或罵人?說不好聽的,這種人物,談論到某人某事時,真連咳嗽都得小心,以免自己門人弟子會錯意,以為是暗示下手……

    時辰一到,文武大臣就從左右掖門按品級列隊進入,去奉天殿開始朝會。至於丁一這位當今子路,就繼續在奉天門外吹涼風。丁一在風裡暗暗詛咒英宗,要不是正統六年修好奉天殿,在奉天門御門聽政的話,自己多少還能聽點動靜,這去了奉天殿朝會,留自己在這裡「預著」當備胎,真是憋屈到不行啊!

    等到天亮了,丁一就感覺到了肚子餓,那也沒招,奉天門外誰叫喚賣湯餅?他後悔先打發胡山他們回去了。倒是邊上十數個六、七品官也一樣跟他在那等著,就從袖子裡拿出點心來吃,要換別人大約拉不下臉,在部隊裡能跟戰友共享一個煙屁股的丁一可沒這講究,直接湊過去:「列位請了,不知能不能勻一點填填肚子?」

    可真把那幾位嚇了一跳,都是讀書人沒見過這樣不講究的。倒有個看來是好詩文的,還搭了句話:「方纔那『崑崙』那句,就一句麼?」

    丁一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答道:「隨感而發罷了,就一句。」老實說前面「望門投止」那句他根本就記不起來,一時也不好湊。

    那六品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倒是點頭道:「丁如晉不作偽,果不虛傳。」一般來說,有一句好句,對於科舉進士、中舉的人來說,湊多一句成詩,不是什麼難事。丁一這種只有兩斷句的,真是少見。那官兒說罷,便遞了個糯米糰子給他,丁一拿在手上,就有些茫然了,不知道是可憐丁一連兩個斷句都湊不出,還是獎勵他誠實的小紅花?

    吞了那個糰子總算不那麼餓了,過了一陣便有來傳待著的小官去覷見的,片刻叫了二三人入去,丁一站在那裡無名火心頭暗生,心想或是解了馬,去早點攤醫了肚再來?幸好又過了一陣,就聽著宣「宛平縣縣丞、國土安全局大使丁一」入去朝覷。

    丁一跟著那太監入了奉天門,又行了許多路,那太監一路上與他說了許多規矩,又說丁一行路姿勢不好了,上得殿去不能行這麼快;丁一緩了下來,又說不能這麼慢……丁一終於不耐煩了,冷聲開口道:「是麼?這麼多規矩?依我看還是算了吧,你和監國說一聲,丁某人記不下這許多規矩,這官我辭了可好?」

    那太監口瞪目呆愣住,有勸皇帝不聽撞死金殿的,有因權貴壓迫掛冠而去的,還沒聽說嫌面聖規矩太多,辭官不做的!過了半晌方才冷笑道:「丁大人,這時節可不比先前,你卻要想清楚才好。」說著伸手比劃著,卻是要錢。

    丁一看著不禁失笑,卻對他道:「原來如此,你是說王世叔去了,丁某人就是無根浮萍,任你擺佈,不給錢不行麼?行,您收好了。」說著從懷裡掏出幾片金葉子,塞到那太監手裡,卻問道,「行了麼?」

    雖說丁一的話不太好聽,但這太監看著有錢收,倒也不計較,笑道:「丁大人倒是光棍!」卻也不再嘮叨諸多規矩,一路帶著丁一到奉天殿外稟報,裡面使傳丁一進去,這時郕王還沒登基,倒也不用山呼萬歲,那太監不過是趁機要錢罷了。

    監國的郕王坐在上位看著丁一入內,便直接對丁一說道:「如晉,你且把瓦剌軍情兵馬說與諸臣工知曉。」丁一便把也先的人馬,大抵的情況一一說了,不知兵的聽得要睡了;知曉兵事的,例如于謙、王直,聽著只覺心中苦澀——若當時出兵,有這麼一番敵軍情報,何至於此?

    因為丁一述說,是極為詳細的,先從紮營說起,千人隊、百人隊的駐紮,包括那些瓦剌人通常隨軍攜帶的充當口糧的牛羊數量,包括他們一壺箭一般有多少枝,新兵用的是多強的弓,老兵用的又是什麼弓;精銳一人幾騎,普通軍兵一人幾騎,大約日行多少里,行軍之間隊列陣勢如何等等,不一而眾,出口都是數據,而且把這些數據得到的來路也說了出來,比如是什麼時候在什麼方向看著,而得出這組數據的。

    當然知兵的也不止于謙、王直,當下便有人在丁一說完之後,上奏監國,說道是:「趕緊遷都為上,這瓦剌兵強馬壯,按這國土安全局衙門的線報,如今京師無可用之兵,如何抵擋得過來?」

    丁一聽著大怒,好死不死他抬眼望見錦衣衛指揮同知馬順也站在邊上,丁一可是清楚記得歷史上這位就是朝上官員毆死的,沒錯,看來大明朝,至少現在這光景,上班是可以打架的!於是丁一暴喝道:「凡言南遷者皆國賊!宋朝之敗,就是從南渡開始的!」說著衝了上去,一記凶狠的膝錘狠狠砸在那個文官臉上,那廝立時一臉口鼻出血萬紫千紅,一口血噴將出來還帶著兩個殘牙,這還是丁一不敢怎麼用力呢,要不一下撞死他是有可能的。

    這讓邊上朝臣嚇了一大跳,上班打架這時節不算新鮮事,但出手這麼重的還真少有。卻不料邊上于謙於大人閃過身來,也跟著踹了一腿怒罵道:「正是!此輩皆國賊!人人得以誅之!」不知道是因為丁一搶了於大人原本的台詞,還是實在過於激動用力過猛,還好丁一攙了一把,要不於大人怕一腳踹過去就摔倒了。

    看著於大人出手,大家也就沒閒著,紛紛動手,一會等到吏部尚書王直開了口:「好了!成何體統?」把眾人喝停了,方才見到那廝被砸得只能躺在地上哼哼,話都不會說了,於是監國的郕王連忙叫太監去傳太醫過來不提。

    大明朝堂之上,似乎是極為有默契,這一節就算揭過,感覺一個劇目演完似的,大伙按品級次序而立,又開始好好說話。便有右都御史陳鎰出列來奏,說是:「王振亂國,請誅殺王振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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