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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十九章 獨立顧八方(二) 文 / 荊洚曉

    「你認錯人了吧?」李賢停下馬來。

    陳三壓低了聲音道:「您三弟托我捎的口信,他知道您要辦的事,他會為您去辦,您別再操心這事了。」說罷抬手一揖,轉便去追那輜重馬車了。

    李賢愣在那裡,不覺眼眶濕熱,邊上同僚叫了他好幾聲,方才回過神來,開口卻歎道:「李某不義,陷友於兩難,唉……」那些御史來問他到底有什麼事?李賢搖頭再不肯透露一個字,只是仰天長歎。

    大軍啟程道路堵塞,不太可能快馬加鞭一路奔馳的,何況丁一還有東西要運過來,所以扮作輜重兵不會太引人注意,而且想著糧草先行的道理,軍中大將應該是清楚的,想來不會有人阻路,倒也確如丁一所想,便是有兵痞想來生事,也被自家官長訓斥:「你母親的,輜重讓他們走,要不到時紮營沒飯吃還是打仗沒箭了,你找誰哭都不管用!」

    丁一在入夜紮營之際,終於靠近了御營,也就是御駕親征的英宗的營地。御營之外自然是大內侍衛、禁衛軍中精銳佈置的防務,丁一卻也不敢造次硬闖入去,不然衝撞御駕意圖軌的大罪一扣下來,哪還得了?

    他沖身後陳三那些軍士做了個手勢,十數人如靠近時一般,慢慢地退開出來。

    這倒是丁一先前沒有想到的問題。

    因為在京師他進內務府基本是一路暢通無阻的,原想遇上有小黃門之類的,或是見過的某個太監,讓他們跟王振捎句話也就進去,誰曾想到天子親征這駕勢,全然不見有什麼太監出入。

    打昏某個禁衛軍換了衣裳之類的法子,說來容易,如果是也先的大帳,丁一倒也不怕一試,就是最終看著混不進去或是被人發現不對,突圍出來混入普通士卒之中,以丁一自己的本事也能脫身的。

    但這是明軍,不是瓦剌人。

    天知道會不會因為自己這麼一搞,就營嘯了呢?

    別拿時不時搞夜間緊急集合的現代軍隊來做比較,這年頭的軍隊,作戰技巧先不提了,心理素質也好,訓練強度也好,比幾百年後差得太多了。就算百來年後那強悍的戚家軍也不過是三天一小操,五天一大操;這正統年間的明軍,一個月能操練三五次恐怕都保障不了。

    跟天天得出操,就算週日也要出早操,晚上還要搞緊急集合的現代軍隊,那根本沒有一丁點可比性。

    夜裡就是這年頭的軍隊將領最擔心的時刻了,隨便出點什麼事,很容易就會引發營嘯,然後大軍崩潰,互相盲目攻擊踐踏等等,丁一擔心自己要沒法順利潛入,或是潛入之後來不及收拾手尾,被禁衛發現同伴的情況,而後引發營嘯,那真的就是千古罪人了——在蒙古人還沒來時,自個先給明軍捅上一刀。

    原本想著總會有太監送水的,誰知傍晚看著,也是一大隊騎兵護衛著進入,根本就不可能下手,丁一坐下不禁有些苦惱,一時也沒有什麼妥當的辦法。丁一想著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自己也不是全知全能,便低聲問著幾個徒弟可有什麼想法?

    陳三和許牛都微微搖頭,便別提胡山了。

    丁一不禁曬然,自己也是病急亂投醫,這潛入的戰術,自己都一時想不周全,更說他們幾個了。此時卻聽朱動悶頭悶腦拍馬屁道:「也就先生這有大本事的人,才會想前想後,要讓俺老朱自己來,把錦衣衛衣袍換了,直接就闖進去,怕讓人捉住殺了頭……」

    陳三、許牛心中一動抬起頭來,卻見得丁一也是一臉的笑意。

    他們想得太複雜了。

    為什麼要潛入呢?這本來就是一個不需要潛入的事情!

    只不過丁一自己壓根就對這大明朝就沒有代入感,他根本從內心深處就不認為自己是屬於這個大明的一員,包括他花了心思去弄官身,或是胡山他們的升職、陳三他們的錦衣衛身份等等,也只不過是習慣性給自己選擇的一層保護色,或者說,潛伏中比較方便的身份,以免因為身份的問題導致任務失敗,必要關頭隨時都可以拋棄東西。

    而陳三和許牛、胡山其實都是被丁一洗腦成功,不自覺中在模仿丁一這種立場。因為不斷地給他們宣講皇漢理論,不斷地開展憶苦思甜,不斷地講述漢人的光輝歲月、亡國時期的慘況、民族的血仇……這也是為什麼小公爺張懋會胳臂往外拐的一部原因,雖然他是含著金鎖匙出世,錦衣玉食的小公爺,但天天聽著強漢又如何,盛唐又如何,現在這個大明怎麼樣,張懋又不是沒眼睛自己看,就算他瞎了,天天聽著百多個從軍戶裡出來的士兵憶苦思甜說起貧苦軍戶多慘啊,怎麼能不覺得現在這個大明千瘡百孔?

    聰明的人,能聽懂丁一的理論的人,都不知不覺之中有了一個烏托邦,他們下意識在內心深處剝離了大明,認為自己應該屬於那個烏托邦的國度裡的人民,而且那不是佛教說的來世和西天,而是通過努力和犧牲,拋頭顱灑熱血,終將到達的國度。

    而木訥些如朱動這樣的,就覺得先生說的都是對的,跟著先生去幹就沒錯了。

    這些東西,都是丁一之前所沒有預料到的結果。

    直到此時丁一方才覺得,自己似乎不是在建立軍官團,而是在開農講所。

    不過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可能去調節這一切,只能對胡山道:「換上飛魚服。」

    然後丁一也同樣換上自己的八品官袍,跟在胡山身後,光明正大向御營走去。

    「嗖嗖嗖嗖!」一排羽箭就射在他們身前。

    「止步!否則格殺無論!」宿衛凶狠的喊叫聲響了起來。

    「廠公派我等勘察地形,前來覆命。」胡山是有些無奈,跟著丁一官升得快,但似乎也很危險,上回去經歷司已是差點回不來,不知道這一回闖御營又是什麼下場,不過他還是按著丁一交代好的話,平靜地作答。

    有宿衛的小頭目過來,查看兩個的腰牌,對於錦衣戶百戶賜穿飛魚服的胡山,倒還客氣,盤問起丁一,卻就是極為嚴厲了,並且話語中多有粗俗謾罵。丁一卻也不動氣,笑著對他道:「你和廠督說,本官名叫丁一。若他不見,該打該剮本官都認了。」

    好玄他說得快,要不那宿衛頭目連鞘的長刀已經準備砸將過來了,看著丁一的話,又看他表情不似作偽,那小頭目也就收斂了一下,只是冷冷說道:「老子可沒本事跟廠督說上話,你們在這等!哼!」他一個宿衛小頭目,哪有資格見到王振?倒也是實話。

    於是丁一兩人也只好被持刀仗槍的宿衛包圍其中,等待他們一層層報上去。

    等到一個看服飾是奉御之類的黃門出得來認人,竟已是五更天的時節。

    他倒是認得丁一的,遠遠見著便口稱:「侄少爺!」這樣丁一和胡山方才得以被引了入內去。

    王振看來是剛剛睡醒,見著丁一卻是滿臉不快:「胡鬧!如晉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明與瓦剌之間必有一戰,帶人去草原上散心本來就是極為不妥的,聽著兵事起,便應馬上入關回京師去才對,跑來這裡湊什麼熱鬧!」

    丁一聽著這長輩的責備,卻是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他是能感覺到王振的關切的,也正是因為這樣,他覺得有些事還是得試試,和王振說了幾句閒話之後,丁一便開口對胡山道:「門外守著。」

    胡山領命出得去,丁一方才對王振說道:「世叔,也先撤出大同,不過是誘我……」

    「這等淺顯道理,為叔豈不知道?」王振不耐煩揮了揮手,對丁一道,「他要誘敵深入,咱家便將計就計……」說了一大通,似乎聽上去調派軍馬什麼的,井井有條,搞不好真能讓也先吃個大虧,「……你趕緊回京!刀兵無眼啊!」

    丁一隻是翻著白眼,還將計就計?你玩權術就行,文官、勳貴都被你玩殘,這軍事真是負一百分的。大同總督西寧侯宋瑛那些人,常年鎮守邊關的,他們兵力就比瓦剌少許多?邊軍戰力會比現在這些軍人差?

    結果怎麼樣?野戰,這個年代的明軍,就是扛不了瓦剌人啊,為什麼不能承認這個事實呢?但這麼直接噴必定是不行的,丁一隻好想了想對王振道:「但我軍的糧草一直都供給不足,士卒……」

    「咱家知道,姓曹的在搞鬼!」王振恨恨地罵道,他說的就是首輔曹鼐了,「這廝可惡得很,弄一些經年老吏在賬目上做文章,遲遲不發糧來,不過咱家手下的兒郎們,也不是吃素的!」

    丁一聽著,卻就記起後世歷史翻案風大盛時有一種說法,就是土木堡之役,是所謂文官集團出賣了皇帝、勳貴。理由就是英宗親征的大軍缺糧,幾個糧倉都出了問題,軍糧運不上來,而在英宗被俘以後,北京保衛戰馬上就有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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