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因為牛 文 / 望平安
楊澤叫過一名鎮西兵,道:「你去前面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麼多人聚在一起,是要群毆麼?」
那名鎮西兵答應一聲,立即縱馬過去,他跑得飛快,邊跑邊叫,那些圍在河邊的百姓聽了,便沒敢動手,老百姓自己組織人群毆沒關係,可要是有了官府界入,他們就不敢動手了,畢竟這個時代,老百姓是很怕當官的。
河東岸,聚集著五六十人,都是精壯的漢子,領頭的一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滿臉的絡腮鬍子,看上去很威猛,穿著小褂子,赤著雙臂。
一個年輕人問這大漢,道:「陳老大,怎麼會突然來這麼多的官兵,縣裡不是說不管咱們這事兒麼?」
那被叫做陳老大的大漢皺眉頭想了想,沒想出啥所以然來,他放下手中的鋤頭,道:「看樣子不像是縣裡的人,他們拉著那麼多輛大車,似乎是過路的官兵,只是不知從哪裡來的。」
「過路的官兵?那他們管咱們這閒事兒幹嘛?」周圍的漢子們很是納悶,像村子和村子之間的事,一般都由當地宗族宿老管理,只要不出人命,官府是不會插手的,本地官府都是如此,何況是外地過路的,更加不應該多管閒事。
而河的西岸,那邊的漢子們也是驚訝,不知從哪裡跑了來一大隊的官兵,看樣子還想管他們的閒事。
那鎮西兵奔到近前,喝道:「誰是領頭的,過來說話!」
陳老大連忙小跑著過來,到了馬前,毛手毛腳地衝著鎮西兵行了個禮,有點兒慌張地道:「小人是陳家村的里正,名叫陳阿大,見過兵爺!」
鎮西兵嗯了聲,用手中馬鞭一指他們。又一指河對岸,道:「你們這麼多人聚集在這裡幹什麼,還拿著傢伙,是不是想群毆?為什麼要打架?」
陳阿大不敢隱瞞。答道:「回兵爺的話,我們陳家村和對面的趙家村有了糾紛,去縣裡打官司,可縣裡說不管我們這事兒,讓我們自己解決,我們和趙家村的人講理講不通,大家便聚在這裡,打算接著講理,並沒有打架!」
說到這裡,陳阿大向遠處的軍隊看了眼。見軍隊並沒有停留,還在繼續趕路,他便以為這隊官兵只是來問問,只要含糊過去,並不會管他們的閒事的。
那鎮西兵聽了解釋。並不再問,調轉馬頭,奔回了大隊,向楊澤稟報了此事。
楊澤聽了,微微一皺眉頭,心想:「糾紛?是不是因為河水的關係啊,這麼多人拿著傢伙聚集在一起。動起手來,就算不出人命,也得打殘廢幾個,這是何必,只是不知本地的縣令為什麼不管這事兒。」
楊澤一揮手,道:「讓那個陳阿大過來。由本官來問問怎麼回事。」
鎮西兵答應一聲,再次返回了岸邊,對著陳阿大道:「你,跟我過來,我家大人有話要問你。」
陳阿大很是害怕。可又不敢不過去,把手裡的鋤頭交給同村的人,他自己則跟在鎮西兵的馬後,跑著到了楊澤的跟前。
楊澤看著這名叫陳阿大的里正,見這人相貌忠厚,不像是個奸滑之人,問道:「你叫陳阿大,是陳家村的裡正?」這年代的裡正就相當於村長,要是村子大些,一般一個村子就會有一個里正。
看樣子,陳阿大是不總見官,見到楊澤後,雖然搞不清楊澤是個多大的官,但既然帶著這麼多的士兵,那就一定不會是小官,他忙跪下,道:「草民陳阿大,見過大老爺,草民確是陳家村的里正,有官府發的憑證,不過……不過,沒帶在身上,要是大老爺要看,小的這就回家去取。」
楊澤笑了笑,道:「憑證倒是不必看,估計你也不會撒謊的。你說你們是要講理,可這麼多人聚在一起講理,人多嘴雜,怕是講不清楚。本官問一下,你們有什麼糾紛啊,竟要如此?」
陳阿大一愣,猶豫了一下,這才道:「是因為牛的事,草民村裡有個寡婦,想要改嫁,嫁也就嫁了,她家沒男人,地也種不好,生活沒著落,村裡的人也同情她,並沒攔著,可她要嫁就嫁唄,卻要帶走夫家的牛,她還上面是有公婆的,下面還有個小兒子,有老有小,要是沒了牛,那日子可不就更難過了,所以草民們不讓她帶走牛,她就鬧起來了。」
他的話,說得不是太清楚,頗有些笨嘴笨舌的,沒把關鍵之處講清楚。
楊澤道:「是不是那個寡婦要改嫁,改嫁的在趙家村啊,你們為了自家村民著想,不想給牛,可趙家村的人卻非要牛不可,是不是這樣啊?」
陳阿大明顯腦子不是特別好使,竟然咦了聲,道:「大老爺怎麼知道的,你也聽說這事兒了?」
楊澤身邊的人一起都笑了,就連鳩摩多羅都笑了,這麼簡單的事還用聽說過麼,陳家村和趙家村都圍在一起要打架了,那寡婦要嫁的人不是趙家村的,還能是哪個村的?
楊澤又道:「沒聽說過,但想也能想得到。牛確實是好東西,耕田用的啊,不過既然是夫家的東西,那婦人就不應該帶走,要不然讓她的公婆和兒子怎麼活呢?」
陳阿大忙道:「是啊,可不就是這麼回事。本來一開始草民們是不答應的,可二十二家的婆娘尋死覓活的,說要是她不帶頭牛過去,那她會讓人瞧不起,她又是個寡婦,要是改嫁過去,哪能有好日子過,還鬧著要上吊,她的公婆只好答應,就讓她把牛牽走了,現在老兩口的生活,全靠我們一村子的人照顧,又老又小的,我們不照顧著,總不能讓他們餓死。」
付丙榮笑道:「二十二?他的爹娘倒是能生……嗯,應該是全族排下來的,堂兄堂弟們一排大小,他排到了二十二,不過以此為名,倒也省事,就像你叫阿大一樣!」
陳阿大連忙嗯嗯兩聲。道:「鄉下人不會起名,按著大小叫,省事,還不會叫錯。草民這輩是按年紀大小起名的,下一輩是按出生時的重量起名的,草民兒子叫陳七斤。」
鳩摩多羅在旁聽著,他不理會陳家村的人怎麼起名,卻關心寡婦改嫁的事,忽地笑道:「原來你們中原人也有這種事發生,婦人要改嫁,還非得帶著先夫家裡的東西走,看來是個刁婦啊!」
他聽見了大方民間的醜事,很是開心。什麼禮儀之邦,不過如此,刁民要是刁起來,比起突覺的婦人,還要邪乎。
楊澤不滿地看了鳩摩多羅一眼。道:「是啊,我們中原也有這種事兒發生,雖然是偶爾發生,可也不能說沒有,不像國師你們突覺,這種事兒遍地都是,早就習以為常了。」
鳩摩多羅一撇嘴。心想:「這小畜生,口齒竟這般凌厲,不吃半點兒的虧,我犯不上和他一般計較,免得他再說什麼混帳狗屁的話來。」
他沒有想是自己先說出來混帳狗屁話的,卻反怪楊澤跟著他說。典型的烏鴉落在豬身上,看到別人黑,看不到自己黑。
楊澤不再理鳩摩多羅,轉頭又問陳阿大,道:「既然牛給他們了。他們怎麼又來鬧事兒,得了便宜還要賣乖麼?」
陳阿大臉現氣憤之色,道:「那牛不是給他們的,當初說好,牛養在趙家,農活兒忙時他家先用,然後再給那婦人的公婆用,就等於是說一頭牛兩家用,本來是挺好的事兒……」
唉,楊澤歎了口氣,這個陳阿大怎麼說話如此的沒有章法,剛才說牛給了趙家,現在又說一頭牛兩家用,把事情說得不清不楚。
陳阿大倒是沒有發現自己的話講得不清楚,還在說道:「可趙家那邊用完了牛,還回來時,竟然是頭瘦的快要死的牛,這頭牛看上去都十好幾歲了,又老又瘦,不能幹活兒,我們當然不幹了,不能讓本村的人受欺負啊,就和他們理論,還告到了縣裡去,可縣裡說這牛沒法證明就是當初給趙家的那頭,所以讓草民們自己解決,草民只好帶著同村的人,一起到河邊,要當著河神爺爺的面,和他們講道理,抬頭三尺有神明,誰撒謊,誰全家都是王八蛋!」
原來是這麼回事,聽起來有點兒複雜,楊澤抬頭看來,見天色已近黃昏,就算是趕路,也趕不了多遠了,不如就在此處休息。
問了陳阿大村子所在位置,並不是太遠,只有兩里多路,楊澤便下令,全隊轉向,去陳家村,今晚在陳家村過夜。
聽說可以進村子過夜,不必在野外宿營了,鎮西兵都是歡喜,紛紛掉轉馬頭,拉著大車往陳家村趕。
楊澤對陳阿大道:「你現在過河去,把趙家村管事的人帶來,還有那個寡婦,嗯,現在不能叫她寡婦了,她不是改嫁了麼,把她和她男人也一起帶過來,本官有話要問。」
陳阿大連忙答應一聲,轉身跑開,去叫人了。陳阿大心裡也挺高興,他是先見著這位大老爺的,這位大老爺又要在陳家村過夜,那麼必會偏向本村,看來陳二十二家的糾紛,可以得到解決了,要不然也實在夠鬧心的。
陳阿大其實也很想這事早點兒解決,他是里正,也是陳氏家族的族長,村裡的人受了委屈,他要是不出頭,那這個族長以後怎麼當,太窩囊了,會被外人笑話的,也會被同族的人看不起。
可要是在這事兒上太費心思,一場械鬥過後,說不定會有人受傷,這也是挺犯不上的事兒,所以能讓官府裡的人把這事兒解決了,那是最好。
他一溜小跑,到了河邊,叫道:「趙地多,你過來,有大老爺要問你話,還有你讓趙錢多也過來,帶上他那個瘟災的婆娘,一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