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下輩子不當人 文 / 望平安
聽楊澤說要去前院再審尤旭陽,所有的人都很興奮,現在案子破到了這種地步,大家都知道結果了,可卻還沒有看到尤旭陽親口招供,算是美中不足,現在這是最後一關了,大家都想著看看結果。
楊澤帶著眾人,又回到了前院,他倒是不急著提審尤旭陽,而是又坐到了桌後,滿有興趣地看著門口綁著的尤家老四。
此時,尤旭陽只覺得生不如死,他全身被繩索結結實實地綁著,捕快們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還往他的嘴裡塞了塊破麻布,讓他連嘴都合不上。
如果此時能發聲,尤旭陽非得破口大罵不可,他此時無論是從心理上,還是身體上,所遭受的折磨都已經讓他崩潰了,他現在根本就不想活了,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身為一個在江湖上行走過的人,他自認硬漢,是不肯被砍頭的,那種老子十八年以後還是一條好漢的話,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喊,他只想有尊嚴地死去,當然對現在的他來講,有尊嚴地死去,也就是自殺了!
可他,偏偏就無法自殺!
大方帝國的老百姓,不管是哪個州的,都對殺害自家親人的人看不起,而且極端憎恨,就算是這個惡人沒有損害到他們的利益,他們也照樣恨得牙齒發癢,這是整個時代的價值觀,沒有人認為殺害祖父和哥哥的人,是可以被原諒的!
百姓們紛紛破口大罵,指著尤旭陽罵他豬狗不如,性如豺狼,有不少人還把爛菜往他身上扔,爛菜扔完了,就開始扔土塊石子,如果不是捕快們在一旁看著。說不定就有人把大石頭砸過去了!
捕快們都皺著眉頭,都在擔心,他們擔心尤旭陽被打死。尤旭陽還沒有被定罪,如果被打死了。那就得不到最後的口供,這案子破得就不夠圓滿,萬一舒堂興和楊澤發脾氣,他們豈不是要吃不了兜著走麼,可無數的百姓在痛罵,在扔東西,他們又不能阻攔。否則豈不是要被認為和這個殺祖殺兄的人,是一丘之貉了!
好不容易等楊澤回來了,捕快們這才鬆了口氣,等著楊澤下令。把尤旭陽提過去,接著審問,可楊澤偏偏半天也沒有提審。
楊澤看著尤旭陽,見尤旭陽低著頭,一動不動。心想:「不知他有沒有崩潰,這個人狡猾之極,如果臨死之前,再開口亂咬,怕是又要橫出枝節。添加麻煩。」
招手叫來師爺,楊澤道:「把剛才在後院我們分析過的案情,你都記下來,寫得盡量詳細一些,寫兩份,一份用公文形式,一份用百姓的口頭語,用白話寫成。」
師爺連忙答應,這可難不倒他,身為師爺,他幹的就是這個,只不過片刻功夫,兩份記錄便都寫了下來,拿給楊澤看。
楊澤看罷,交給了舒堂舉,道:「舒大人,你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我就要再審了。」
舒堂舉看罷之後,點了點頭,歎氣道:「尤家出了這般狼心狗肺之徒,真是讓人唏噓,那尤家家主是多好的一個人啊!」說完之後,他感覺有點兒誇張了,那尤家的老爺子年青時也不是什麼好鳥兒,青皮出身的人,和好人實在是沾不上什麼邊,如果是好人也賺不出這麼大一份家業來。
楊澤站起身來,拿著那張用白話寫成的案情報告,其實這也算是一張供詞,只不過不是從尤旭陽嘴裡說出來的而已。
走到了尤旭陽的身邊,他並沒有讓人把尤旭陽鬆開,也沒有強迫尤旭陽抬起頭來,他只是用很溫和的語氣,把白紙上的字念了出來,念罷之後,對尤旭陽道:「剛才本官說的話,沒有什麼錯誤吧?」手一擺,讓捕快拿出了尤旭陽嘴裡的麻布。
尤旭陽滿嘴發乾,喉嚨疼痛,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慢慢抬起頭,看向楊澤,目光裡既沒有仇恨,也沒有哀求,可以說什麼表情都沒有傳達出來,只是漠然地看了楊澤一眼,又把頭低了下去。
楊澤心想:「這是徹底崩潰了,已經沒有情緒可以表達了。」他轉過頭,對捕快道:「給他點兒水,潤潤喉嚨。」
捕快們取碗倒了一碗水,餵著尤旭陽喝了。
楊澤等尤旭陽喝完水,這才道:「你是在江湖上行走過的人,想必心高氣傲,看你的樣子也是一條……好漢,是你做的你承認,不是你做的,你就說不是你做的,你現在如有冤屈,這便說出來吧!」
尤旭陽已然萬念俱灰,聽了楊澤的話後,他嘶啞著嗓子,道:「我,不是,什麼好漢!」
楊澤又道:「你三哥對你如何,我不知曉,但你的祖父對你卻是極好,為了保住你,寧可不追究你三哥的死因,就算他對你有所責備,也實屬應該,你殺害了他,心中必是有愧疚,如果有下輩子的話,好好報答他吧,償還你這輩子欠下的債!」
隨著楊澤的話,尤旭陽的腦海裡展現出自己幼時,祖父對他的種種愛護之情,只可惜他鬼迷了心竅,為了當上家主,為了尤家的財富,竟然害死了祖父!
這時候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從尤旭陽的眼睛裡流了下來,忽然間,他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叫道:「下輩子,別再讓我當人!」喊完這句話後,忽地吐出血來,就此氣絕!
院裡院外的人無不驚叫,他們沒想到尤旭陽會這麼死掉,而且臨死之前,竟然喊出來這麼一句!
舒堂舉快步走了過來,驚訝地道:「哎呀,他怎麼就這麼死了,他還沒有在口供上畫押呢呀!」他這時候關心畫押的問題。
楊澤唉了聲,道:「這案子他畫不畫押,又有何用。不過,他在臨死之前,算是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並有悔改之意,雖然悔改只能等他下輩子了。可這也算是一種贖罪吧!」搖了搖頭,不理門外百姓們的喧嘩,他走回了桌子邊上。叫過了尤家的兩兄弟。
尤家的大郎和二郎到了楊澤跟前,又再下跪。楊澤卻讓他們起來。叫到近前,壓低聲音,說道:「你尤家出了這等大事,丟人現眼那是肯定的了,對你尤家的名譽有極大的損害,如果一個家族風評變惡,那早晚會敗家。你二人不會不明白這點。」
尤家兄弟一起點頭,這個道理他們豈有不懂之理,尤氏家族在琅州城算是徹底臭了名聲,就算是尤三郎死了又如何。別人還是會說尤家專門出狼心狗肺之人,他們在琅州幾乎都沒法再待下去了。
尤旭升道:「看來我們只好變賣了產業,遠遠地離開琅州,去別的地方謀生了。」
尤旭起也道:「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碰到熟人了。」
這年代的人是很不願意背井離鄉的。如果不是沒有辦法,誰也不願意離開祖宗祠堂,鄉土觀念十分嚴重。
楊澤卻道:「事情出了,越遮掩,後果越嚴重。所以不如光明正大的示於眾人為好,你祖父就是一個教訓,你們需當記得。另外,尤旭陽吐血而死,雖非是明刑正典,對你們家卻也是好事,可以說成是他在臨死之前幡然醒悟,這樣閒言碎語也能少些。」
尤家兩兄弟又一起點了點頭,可心中仍是無奈,就算象楊澤說的這樣,他們也沒臉在琅州再待下去了。
楊澤又道:「本官所在的鎮西縣,雖然偏遠,可卻是百廢待舉,各地的貧苦百姓都去那裡討生活,當然你們對生計是不用擔心的,本官的意思是,如果你們願意去鎮西的話,那是最好,一來離這裡說遠還不算是太遠,你們仍可時常回來祭拜祖先,尤家的祠堂也不至於破落,二來說近卻也不近,如說是避風頭,也能算上是一個好去處。」
聽楊澤說到這裡,兩兄弟一起抬起頭來,心中都想:「去鎮西?那裡可是荒涼得很啊,不過,卻也真是一個好去處,離著琅州不遠不近,既可避免流言蜚語,又可照顧祖先的祠堂,畢竟這裡是尤家世代居住的祖地啊!」
他們這邊說話的聲音雖小,可舒堂舉仍是聽到了,他一撇嘴,好麼,楊澤這是挖他的牆角呢,想把本州的大財主挖到鎮西去,看不出,小小年紀,竟然這般厲害!不過他也不會在琅州當多久的官了,本州的富戶是不是會少,最大的財主會不會離開,他也不在乎,假裝沒聽見也就是了。
尤家兄弟互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一起向楊澤行禮,道:「小人們願去鎮西,到時還望楊大人多多照顧!」
楊澤一樂,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們收拾好家當,去鎮西便是。」
案子的後續事宜,自然交給師爺去處理,楊澤宣佈當場釋放尤家兩兄弟,便和舒堂舉回了刺史府,案子破了,自然有一番慶祝,大擺宴席,吃吃喝喝。
酒席宴上,舒堂舉試探著問道:「楊大人,鎮西那裡偏僻,乃是荒涼之地,如果楊大人有意,不妨來這琅州為官,本官不久就要告老還鄉,臨走之時,別的忙幫不上,但寫一份薦書,保舉楊大人你當這琅州刺史,本官還是很願意的。」
這算是順水人情了,這種忙凡是當官的都願意幫,一文錢不花,卻落了個好,反正薦書好寫,能不能真薦上再說,但這個人情卻是跑不了的。
楊澤心想:「一份薦書有什麼用,莫說朝廷能不能同意,就算是同意我也不願意來啊,鎮西多好呢,天高皇帝遠,想發財就發財,想拍李晏的馬屁就拍,那李晏說不定還有機會當皇帝呢,從龍之功,豈是一個刺史官位可以比的。」
想到這裡,他搖了搖頭,道:「多謝舒大人美意,下官才疏學淺,還是在鎮西多鍛煉鍛煉吧!」
舒堂舉一笑,心想:「這小傢伙,嘴上說不用,肯定心裡想得很呢,這個薦書,我還是寫吧,這個人情非送不可,你不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