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七十九章 驛站裡的奇葩 文 / 望平安
楊澤騎馬出了瓜州,行出二十多里,忽然想起來了,他拿的是兩份公文,一份是給魏侯的,可另一份卻是給京裡刑部的,給魏侯的公文自然是他送,可刑部的公文怎麼辦,難道也讓他送,京城離著瓜州可遠著呢!
他初進衙門沒多久,就遇到這種事,出城又急,又沒人向他解釋,結果現在弄得糊里糊塗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有心回城,可又出來這麼遠了,再回去不太好。
又行出七八里,見前面有座驛站,楊澤大喜,驛站不就是接待官員的麼,尤其是信使在送公文的時候都要住在驛站的,雖此時天色不晚,用不著住宿,但吃頓飯,打聽個事兒,總還是可以的。
來到驛站門口,楊澤甩鐙離鞍,下了座騎,衝著門口的一個老兵道:「這位老丈,麻煩你給我的座騎喂些草料,你這裡管飯吧?」
此處驛站人少,那老兵閒著沒事兒,正坐在門口看風景呢,見楊澤過來,他道:「叫什麼老丈,我老人家有那麼老么,你要想叫得好聽,為什麼要叫我老丈,不如乾脆叫我老丈人,這樣才好!」這老兵挺有意思,都自稱老人家了,卻還不服老,不喜歡別人叫他老丈。
楊澤一笑,道:「不老不老,年輕得很,這位大哥,能幫我餵下馬麼,還有我想在這兒打尖,簡單吃點兒!」
老兵卻一指前面,道:「那邊有小鎮,你要想吃喝,去鎮上吧,我們這裡是驛站,又不是客店!」坐在門口,屁股不動地方兒,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估計這年頭公務員都這樣吧,驛卒也算是公務員的!
楊澤笑道:「我是從瓜州來的,要去林州給魏侯送公文,在驛站吃喝,還算合規矩吧!」
老兵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見楊澤穿的衣服雖然料子不錯,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子弟,但卻不是官服,他頗有懷疑地道:「那你把公文拿出來看看,如果真是送去林州的,那我就給你準備飯菜,還有幫你餵馬!」
楊澤從包袱裡取出公文,當然公文不可能拆開給老兵看的,只是讓他看了看信封,主要是看封口那裡的印信!
老兵看完後,哦了聲,道:「那你進來吧!」他這才懶洋洋地站起身,一邊牽馬,一邊道:「最近像你這種的富家子弟,冒充官差的人特別多,現在店裡還住著一個呢,脾氣又大,難伺候得很,你可別像他那樣。對了,你要不要住宿啊,是幾品官?我們這裡對官員是不收錢的,但如果沒品級,那就要收錢了!」
楊澤道:「我算是從九品吧,我是瓜州醫所裡的醫生。」事實上,他還不算是真正的從九品,但反正這裡也沒有人追究,隨便說說也就是了。
老兵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奇道:「你是正經的從九品?不是流外官啊?還真看不出,這麼小小的年紀,就有官職在身了!」態度好了不少,畢竟從九品的小官,也是官啊,他只是一個驛卒罷了。
楊澤嘿嘿一笑,點了點頭,卻也沒再解釋什麼,萬一這老兵管他要官印看看,他上哪找去啊!
老兵歎了口氣,道:「沒本事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個好爹啊!」搖著頭,把馬牽入馬圈,添草料去了。
楊澤看了眼這驛站,不但很小,還破破爛爛的,只有一個正堂,兩側有幾間客房,客房的門都開著,裡面沒有人,只是在正堂裡有個老婦,看樣子是那老兵的妻子,正在擺碗筷呢,估計是要吃飯了。
楊澤走進屋,笑道:「老……這位大嫂,這是要吃飯啊,有我的那份麼?」
老婦抬頭看向楊澤,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管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叫大嫂,這個未免確實是有些不對勁兒,但老婦也沒計較什麼,她不知楊澤的身份,不知該怎麼招呼,只是先搖了搖頭,之後又趕緊點頭,急急忙忙向後面走去。
楊澤聳了聳肩,他不知老婦幹什麼去了,屋裡又沒別人,只好坐到了桌子旁,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很簡單的飯菜,煮白菜、煮豆芽、煮雞毛菜,還有一盆糙米飯,菜裡半點兒油星兒不見,看來驛卒的生活實在不怎麼樣。
那老兵從馬圈出來,去了後面,他大聲說話,好像是讓老婦再做個菜端上去,老兩口嘀嘀咕咕的說話,楊澤聽不太清楚。
就在這時,一個衣著華麗,大概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從後面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繫腰帶,似乎是剛上完茅廁。這年輕人進了屋子,看到楊澤後,問道:「你也是來這驛站蹭飯的?」
「也?蹭飯?」楊澤搖了搖頭,道:「我無需蹭飯,按朝廷規定,我可以在這裡白吃白喝!」
「白吃白喝不就是蹭飯麼!」年輕人理所當然地道,自顧自地坐了下來,兩隻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楊澤感覺有點兒噁心,這人看樣子是剛從茅房裡出來,可卻不洗手,直接坐到飯桌子前,他這個樣子,別人還怎麼和他同桌啊,噁心都噁心不過來。
這年輕人忽然間冒出句話來:「你是誰的兒子?」
楊澤的臉色刷地就變了,有這麼問話的麼,第一次見面,問這種話,是找抽呢吧!
「別看這驛站破爛,可也不是誰都能來的!」年輕人很得意地道:「得有身份的人才能進這裡吃飯!看你的樣子也是個富家子弟,家裡可有人當官?」
楊澤恍然大悟,弄了半天,這是個勢利眼,想打聽自己是不是官家子弟,看來剛才那句你爹是誰,並非是罵人找抽,而是他就這麼想的,這人有點二楞子的性格!
楊澤指了指後面,道:「裡面的人,我管他們叫大哥大嫂!」頓了頓,又問道:「那你爹是誰呢?」
這年輕人臉上頓時露出驕傲的神色,道:「我爹是誰這個你不用知道,但我叔叔是誰,想必你一定知道,你可知郎將是多大的官?」
就在這時,裡面走出了老婦,她端來一大碗菜,放在桌子上,是一碗白菜煮肉,白菜看樣子是事先做好的,回下鍋,裡面加上了些肉片,肉片切得很薄,也不是太多,但好歹這也算是一道葷菜了。
老兵沖楊澤道:「咱們這驛站太靠近鎮子了,鎮子上的館子多的是,又離得瓜州城太近,不管是來的,還是去的,都很少在咱們這裡歇腳,所以供應方面就差了些,估計等我這個老驛卒死了,這個驛站也就得被裁撤了!」
楊澤道:「驛站哪會隨便裁撤,老哥哥你想得多了!」
老兵歎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吧,能不裁撤,總是好的!」他指了指那碗白菜煮肉,道:「這是專門給小官人做的,按著朝廷定下的規矩,你得吃肉才成!」
「嘿,這話怎麼說的,啥叫他得吃肉才成?那我呢!」那年輕人急了,兩隻眼睛立了起來。
老兵瞥了他一眼,似乎很看不上這個年輕人,他道:「按著朝廷的規矩,你無品無階,只能算是官員家屬,在我這驛站裡吃喝,是要付錢的。我是看在你沒帶錢的份上,所以才讓你和我們老兩口一起吃,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想吃肉,這麼個挑法兒,你怎麼不去鎮上,很近的!」
年輕人滿臉通紅,氣急敗壞地道:「我不是錢袋被偷了麼,要不然誰來你這破地方,你請我來我都不來!」
楊澤一樂,剛才這位上茅房不洗手的奇葩還說,來驛站蹭飯是種有身份的象徵,這怎麼才一轉眼的功夫,就說自己錢丟了,變得也太快了吧!
楊澤笑道:「好了好了,咱們吃飯吧,食不言寢不語,咱們大家安靜地吃飯吧!」他把那碗白菜煮肉往前推了推,那意思是大家一起吃吧!
老兵夫婦都挺煩這個年輕人的,驛站雖小,來往的人也不多,可年頭久了,他們夫婦見過的人自也不少,什麼樣的人都見過,早就清楚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低調,而越是沒出息的,越是叫的歡,用老百姓的話講就是咋呼鳥沒肉吃,所以他們也不怕得罪這個年輕人,看他的作派就不會是個有出息的,窮咋呼而已。
老兵夫婦一起坐了下來,他們見楊澤和氣,也就不和他客氣,老兵提起筷子,就去挾肉吃,可還沒等他把肉挾起嘴裡,那年輕人又咋呼起來了!
砰地一拍桌子,年輕人叫道:「好啊,不是按規定來麼,那按朝廷的規定,驛卒怎麼能和官員一桌同食?」
楊澤只感膩味,這年輕人是頭回出門麼,怎麼如此的不通世事,又想蹭飯,又要挑別人的不是,沒吃飯呢,就撐著了?他道:「這位老兄,能不能消停點兒啊,吃完飯了,該幹嘛就幹嘛去,大家都很忙的!」
年輕人大怒,道:「你們是一夥的,膽敢輕視我,你們知道我叔叔是誰嗎?」
他剛喊完這句話,就聽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匹快馬到了門外!馬上騎士並不下來,而是叫道:「驛卒,可看到……師父,可想煞小徒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死皮賴臉非要拜楊澤為師的付丙榮。驛站大門開著,又沒多大的地方,他在門外就看到了坐在屋裡的楊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