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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四十三章 洗冤 文 / 望平安

    那狗吃完了老公雞,舌頭伸出,舔著嘴巴,搖頭擺尾,就往院外走。眾人看著它,誰也沒攔著,任它走出了院子。

    見那狗出了院子,齊進思忙道:「快快,跟上它,看看它去哪兒!」說著,他親自跟了出去,就跟在那狗的尾巴後面。

    楊澤卻道:「這是誰家的狗,有沒有說好價錢?可莫要主人家捨不得,這狗要是死了,主人說官府欺負人,那可麻煩了!」

    羅縣尉在旁道:「小楊先生莫要有如此擔心,莫說是買他們的狗,就算是強征,又能如何,誰要是不服,徭役加倍,看他服不服!」

    那抓狗來的閒漢巴結著上來,很以能和二老爺說上話為榮,他道:「二老爺不用擔心,這狗看起來像是條野狗,不是從別人家院子裡頭抓出來的。」

    眾人都跟著那狗出了院子,那狗去哪兒,眾人就跟著走到哪兒。

    看起來真的是條野狗,不知是從哪裡竄到李家村的,村民沒有認領的,而那狗在村子裡走走停停,一會聞聞這兒,一會聞聞那兒,走到牆角時,還劈開腿撒泡尿,看樣子這狗是吃飽了,滿村子溜躂,消化食兒呢!

    眾人只能跟著,也沒別的辦法。整個村子裡,只要沒外出的,都知道這事了,滿村的人都跟了上來,再加上官差和閒漢,足足二百多人,全都默不作聲,生怕打擾那狗溜躂,安安靜靜地跟著,一直跟出了李家村。

    這狗仍舊走走停停,過不多時,走到了一棵大樹下,找了個陰涼的地方,這狗趴到了樹下,伸出舌頭,呼哧呼哧地喘氣,它看著不遠處的眾人。可能這狗也納悶兒,今天咋這麼多人跟著它呢,幸虧沒有人拿打狗棒!

    狗是趴到蔭涼地方了,可眾人卻都站在太陽底下,流著汗,繼續看著那狗,可這狗似乎吃飽了,又溜躂夠了,有點累了,所以乾脆躺到了地上,閉上眼睛,竟然開始睡覺了!

    二百多號人眼睜睜地看著那狗睡覺,誰也不動地方,就算口渴了,都不離開找水喝,深怕前排的位置讓人佔了。

    這時,天色已然不早,已有農人開始收工回家,他們路過這裡時,見好大一群人,圍著一棵樹站著,不知在幹什麼。於是,出於從眾心理,他們也在外圍站著,踮腳伸脖子,往裡面看。

    有的人問道:「哎,你們這是幹嘛呢,看啥呢?」

    前排的人回答道:「看狗呢,樹底下有條狗。」

    那人又問:「狗有什麼好看的?那是條什麼狗?」

    「一條睡覺的狗,官老爺們在看,咱們當然也要跟著看了!」

    問話的人絲了一聲,官老爺在看一條睡覺的狗,此事定有玄機,這麼高深的事,自己也當看看。於是乎,圍觀群眾越來越多,裡三層外三層,眾人連回家吃飯都顧不上了,非要在此等出個結果來不可。

    人群的最前排,齊進思額頭上的汗水流了下來,他擦了把汗,小聲對楊澤道:「似乎有點兒不對勁啊,這狗吃了那老公雞,怎麼一點兒反應沒有,是不是問題不是出在那老雞的身上,雞肉無毒?」

    楊澤也是滿頭大汗,他道:「再等等看,可能沒消化完呢!」

    不遠處,楊家大姐的心越來越涼,那狗沒事,就等於她有事了,如果再查不出原因,那麼她的冤屈就更不能洗刷,不但要被處死,名聲也會敗壞,做為母親,她現在想的不是自己死活,而是自己孩子的。

    如果她被定罪,那麼孩子們怎麼辦,有了個謀殺親夫的母親,兒子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做人,即將出生的小孫子以後也難以做人,甚至連良家子的身份都沒有了。

    這時,她的小兒子擠到了身邊,抬頭道:「娘,咱們還不回家麼?」

    楊家大姐蹲下身子,對幼子道:「娘要出遠門,去很遠的地方,以後可能再不能回家了,乖兒,你以後要聽祖父祖母和哥哥們的話,多讀點兒書,別像爹娘似的,做個睜眼瞎。」

    小兒子卻拉著她,哭道:「娘為什麼不能再回家,兒不讓娘走,兒不讓娘走!」

    大兒子李多田,還有二兒子李守田也圍了過來,他們的媳婦兒也都過來了,大兒媳婦還挺著大肚子。

    兒子兒媳婦都給楊家大姐跪下,他們也感覺案子可能真查不出啥來了,那狗到現在都沒動靜,還一副吃飽了就睡的舒服模樣,可這也就意味著母親要被定罪了,做兒子的哪有不傷心之理,喪父之後又要喪母,人生悲劇不過如此。

    一家人哭了起來,李多田哭道:「娘,給沒出生的孫子起個名兒吧!」

    李守田也道:「娘,不管官府怎麼判,你都是我們的好娘親,我們是絕不相信你害了爹爹的!」

    李家大娘這時也過來了,她此時也是老淚縱橫,家裡出了這種慘事,兒子沒了,媳婦也要沒了,她年紀又大了,這幾日真是強挺著過來的。

    李家大娘拉過楊家大姐的手,看著她手上的傷,哭道:「大姐兒,你自從嫁到我李家,對我們老兩口一直都孝順,對大郎也好,沒想到會出現在這事兒,婆婆雖然年紀大了,可心裡不糊塗,我就感覺這事兒不是你做的,只要說得清楚,咱們還是一家人。」

    楊哲老夫妻也過來了,圍著女兒哭啼,他們也不信女兒會害了丈夫,可現在事情卻說不清楚,他們傷心到了極點。

    就在他們的旁邊,站著李樁老漢,他一直沒有過來,只是看著樹下,聽到家人哭啼,他慢慢轉過頭,看向兒媳婦,又看向老伴和孫子。看了好半晌,忽地他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一跺腳,重重喘了幾口氣,向齊進思走了過來。

    到了跟前,李樁老漢對齊進思行禮,大聲道:「大老爺,這案子我們不告了,我們撤回狀子,民不舉官不究,我們李家的事,我們李家自己解決!」

    齊進思大喜,能撤訴最好,他道:「莫非你要開祠堂,把事情交給宗族處理?」

    李樁仍舊搖頭:「不開祠堂,我們自己家的事,我們自己管,不用別人管。」

    楊澤奇道:「先前你不是一定要告麼,現在怎麼變卦了?」

    李樁道:「先前大郎出了事,草民心裡悲痛,想得偏激了些,可現在冷靜下來了,就和先前想的不一樣了,兒媳婦在我家多年,什麼品性我們哪能不知道,這事兒不會是她做的,所以不告了!」

    齊進思大喜過望,能有這種結局,那是最好的,他拍手道:「好好,就是這麼個話,你撤訴,我們就放了你兒媳婦,此事就此作罷!」

    他深怕李樁老漢反悔,拉著楊澤,對羅縣尉等人道:「回衙回衙,這就走吧!快把李楊氏放了,讓他們一家團聚!」

    羅縣尉自然不會多話,上司有令,豈敢不從,差役們也怕麻煩,所謂無事最好,這場官司裡他們又不能敲到什麼好處,能早點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他們哪還能多話!

    官差們正要拍屁股走人,可那一大群看熱鬧的閒漢不幹了,他們大老遠的出城看熱鬧,看在別人眼裡是吃飽了撐的,閒的沒事,可在他們自己的眼裡,看熱鬧也是需要體力的,大家可是很辛苦的!

    有的閒漢叫了起來:「齊大人,怎麼這就走了,那狗怎麼辦,它可還沒醒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齊進思正著急走呢,竟然還有人跟他提狗的事!這回齊大老爺可不忍了,立時拿出官威,回頭喝道:「大膽刁民,竟敢胡言亂語,剛才是誰叫喊的,站出說話,讓本官看看你是誰!」

    多嘴的閒漢在人群裡敢亂叫,可要讓他出來說話,那他就沒這個膽子,好刁民不跟壞大官置氣,你讓我出來,我偏不出來,看你能咋地!

    齊進思哼了聲,轉身道:「走走,回城去,這地方本官是一會兒也不想多待了!」

    楊澤也看了那狗一眼,這麼半天,那狗竟然一動也沒動,看樣子睡得沉沉的,這麼多人圍在旁邊,大呼小叫的,都沒把它驚動,連抬頭看看人群都沒有。

    李家都不告了,楊澤自然也不會多事,和楊家大姐又沒什麼仇怨,幹嘛非得把人家往死裡弄,人家母慈子孝,只要自家人不願意追究,那這案子也就到此為止了。

    楊澤和齊進思等人,離開大樹,往李家村走回,打算坐馬車趕回瓜州城。

    就在這時候,忽聽後面有人大叫道:「哎呀,這狗死了,這狗早就死了,還以為它在睡覺呢,怪不得這麼半天一直動也不動!」

    楊澤和齊進思同時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就見大樹底下,站著好幾個閒漢,其中一個還把那狗給提了起來,抓著尾巴把狗提到半空,不停地晃動,邊晃動還邊嚷嚷!

    楊澤道:「怎麼回事兒,回去看看。」說著,他快步往大樹返回。

    齊進思也是大喜,也跟著往回走。那狗死了,就說明老公雞還是有毒的,這也就等於直接證明了李楊氏沒有謀殺親夫,她的的確確是被冤枉的,要真是這樣,那他豈不就算是給一個冤案翻案了嘛,這可是大功勞,也足以在他仕途的終點,得到一個青天的稱號了!

    原來,那些閒漢沒看到啥大熱鬧,白出城跑了一趟,感覺很吃虧,也不知他們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又沒人逼他們來,不知虧在何處。既然覺得吃虧,就得撈點本錢回來,所以有幾個閒漢見官差們都走了,便去抓那狗,打算抓回去吃頓狗肉,這趟城不就算是沒白出來麼!

    可他們幾個到樹下,先是踢了那狗一腳,可那狗卻沒起來汪汪叫,身子歪到了一邊,閒漢倒也不怕被狗咬,上去就給那狗按住,卻發現這狗的身體已經冷了,已然斃命,閒漢這才把它提起來,大叫大嚷。

    楊澤跑到跟前,仔細看那狗,見這狗雖然還沒有僵硬,可早就氣息全無,已經死去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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