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四十一章 實誠人 文 / 望平安
楊澤一沉默,齊進思可著急了,他趕緊把楊澤拉到一邊,小聲道:「小楊先生,這麼說這案子還結不了,這可如何是好,還有啥辦法沒有?」
楊澤皺著眉頭,心裡也有些茫然,本來妥妥的一件事,可現在卻由楊家大姐親口給推翻了,看來這案子還得接著重演才行。
他道:「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齊大人莫要著急,辦法總是會有的!」
齊進思點頭道:「好好,能有辦法就成,你慢慢想,慢慢想。」
楊澤站在荊樹下,向遠處的農田望去,那裡的田地被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每一塊不過二三十畝,估計一塊地就是一戶人家的,農田與農田之間有低矮的灌木叢,或者砂石地,總之沒有一塊農田是大片的,都分得很開。
他在這邊想辦法,那邊早就熱鬧得翻天了。剛才齊進思說了一通「結案陳詞」,引起的效果相當地震撼,不管是楊李兩家,還是看熱鬧的閒漢和村民,都被震住了,因為被震得太嚴重了,所以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所以還沒來得及議論。
結果呢,只不過沉默了片刻功夫,那邊楊家大姐就把齊進思的結案陳詞給推翻了,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再次被震撼了一次,又是片刻功夫沒人說話。
可等他們反應過來後,轟地一下子,便開始議論起來,各自發表意見,而且個個說的話都很有道理,至少他們自己都認為是很有道理。
閒漢們尤其話多,他們是純粹看熱鬧的,事不關己,隨便發表議論,反正不管他們說得對不對,總不會有人找他們麻煩的。
有的閒漢道:「這個犯婦是不是腦袋有毛病啊,剛才齊大老爺不是說她沒事兒了麼,她順坡下驢,承認了就完事了唄,她竟然自己說不對,這不是腦袋被門給夾了麼,夾出毛病來了!」
有閒漢則道:「哪裡是腦袋被門夾了,明明是手指頭被夾了,所以才連帶著腦袋也一起犯糊塗。」
更有的閒漢道:「她不會是想殉夫吧,可也不能這麼個殉法兒啊,總得先把自己的清白證明了才成,那時再投河殉夫,也不遲啊!」
閒漢們說的都是楊家大姐傻,能躲過去的官司,幹嘛不躲過去,要換成是他們,沒理還得辯三分呢,何況人家官老爺都說沒罪了。
可李家村跟出來的村民卻和閒漢們說的不一樣,他們都是認識楊家大姐的,楊家大姐是什麼樣的人,他們都清楚的很。
有的村民道:「李家嫂子是個實誠人,從來不會說謊,要依我看,她說沒有害死大郎,那就是沒有害死,我信她。」
別的村民也都贊成,他們平常都叫楊家大姐為李家嫂子,楊家大姐平日裡為人和善,和鄰居關係處的好,對丈夫李大郎更是體貼,說她害死丈夫,村民們大多數都是不信的。
楊哲老漢聽了村民的話,老淚縱橫,湊到了李樁的跟前,道:「親家公,要是我閨女害死了大郎,那剛才官老爺說她沒罪,她也就應了,可她卻沒有應承,這就說明她心中無愧,相信官老爺會還給他一個清白。」
李樁的老妻心軟,這麼多年來又是一直被楊家大姐伺候著,對這個兒媳婦很滿意,她道:「我們也希望大姐兒沒事啊,誰願意家裡出這麼大的事兒啊,這幾天都感天都要塌下來了!」說著,她不住地擦眼淚。
李樁自然也不希望沒了兒子,再沒了兒媳婦,可他卻不鬆口,只是道:「先別叫親家公,大姐兒有沒有事,咱們說了不算,要官府說才成!」
楊哲的老妻這時也過來說情,李多男和李守田也過來,說他們的娘不會撒謊,她說沒害了爹爹,那就是沒害。
可李樁老漢只是別過了頭,不理會眾人,他的老妻見狀,也只能不再和楊哲老夫妻說話。
好半晌,楊澤才轉過頭,對齊進思道:「把案情重演完吧,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齊進思道:「都依小楊先生的。」他現在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楊澤身上了,他不像是瓜州的司法官,反而楊澤才像。
招呼一聲,眾人再次行進,向遠處的農田走去。這裡的路已然不太好走,眾人只能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尤其是齊進思走了滿腳的泥,叫苦不迭,最後只能由羅縣尉上來巴結,背著他往前走。
所幸並不太遠,過不多時,便到了李家的田頭。李家的田地有三十來畝,在財主的眼裡,這點兒算不得什麼,可在普通農戶心中,這可是賴以為生的根本,土地是和命一樣重要的。
楊家大姐指向田地,道:「這便是我家的地,那日小婦人的先夫便蹲在田邊,等著小婦人給他送飯。」
楊澤看向地裡的莊稼,莊稼長勢極好,地裡也乾淨,沒有雜草,看得出那李大郎每日勞作,精心照料這塊田地,正是老百姓口中說的,好莊稼漢子。
楊澤走到田邊,在楊家大姐說的地方蹲了下來,隨即沖楊家大姐招了招手,道:「把飯籃子拿來,那天你是怎麼給丈夫拿的飯,你給我演試一下,就是照著學一遍,把我當成你丈夫李大郎。」
楊家大姐一愣,可她不敢多問什麼,只好走了過來,把籃子放在地上。
後邊,閒漢們大感興奮,道:「為什麼要照著學一遍,難道這位二老爺,想用鬼上身的招術,把李大郎的鬼魂引到他自己身上,然後讓鬼魂說出是誰害得自己?」
更有的閒漢沖齊進思叫了起來,道:「齊大人,等李大郎的鬼魂一上二老爺的身,你就可以審陰魂啦,要不要我們去給你請個道士來?香燭紙馬什麼的,要不要預備一些?」
齊進思目瞪口呆,他哪裡會審什麼陰魂,他要是見著鬼魂啥的,只能有兩種反應,一種是暈,一種是逃,但絕不會審!
楊澤看向咋咋呼呼的閒漢們,這幫人也太能聯想了,怎麼都想到鬼上身了,我和那李大郎長得很像嗎?那李大郎都四十,快當爺爺的人了,那如我這般青春年少!
楊家大姐也蹲在田邊,她先從籃子裡拿出那碗雞雜湯,捧給楊澤,道:「你先喝……小婦人的先夫是先喝的這碗雞雜湯。」
楊澤接過雞雜湯,問道:「為什麼要先喝這個,湯不應該是最後喝嗎?」
楊家大姐一愣,道:「湯應該是最後喝嗎?這個小婦人不知!那日因小婦人做的菜多了些,耽誤了時間,比往常來得晚來了,所以先夫肚子肌餓,他又最愛喝雞雜湯,所以便先把這碗雞雜湯全喝光,然後才開始吃飯的。」
楊澤哦了聲,他並沒有喝雞雜湯,就算是案情重演,也用不著真的在田邊吃頓飯,他把雞雜湯放下,又問道:「接著是吃魚吃飯,在吃飯菜的過程中,他可有什麼不適,有說過肚子不舒服嗎?」
楊家大姐搖了搖頭,道:「沒有,整頓飯他都吃得很高興,還說就快要抱孫子了,李家就要四世同堂,是大喜事!」說到這裡,她神色淒然,想起了丈夫臨終前的音容笑貌。
「這田里怎麼只有你丈夫幹活,你兩個大兒子呢,為什麼不一塊幹活兒?」楊澤看向李多田和李守田。這兩個人都是年輕力壯,按理說田里的活兒,他們也該來幹才對,哪有讓老爹一個人忙乎的道理。
李多田就站在旁邊,聽楊澤問話,他替母親回道:「回二老爺的話,我家在西邊還有一處坡田,那裡的活兒重,所以草民和二弟都在那邊幹活,由各自的媳婦兒送飯。」
楊澤指了指籃子,道:「也吃的這個?」
李多田搖頭道:「這雞和魚是給爹爹做壽用的,我們當小的哪能先吃,我們吃的是魚湯泡飯,還有些鹹菜。」
「你們也吃魚湯了?可有不舒服的感覺!」楊澤緊接問道。
李多田還是搖頭,道:「沒有,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不但我們吃了魚湯,家裡人也都吃了魚,誰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
這下子,就連齊進思都聽出蹊蹺之處了,他走過來,也蹲下了身子,指著籃子裡的飯菜道:「他們都吃了魚和飯,都沒有事,那說明問題出在這雞上面啊,那只養了十年的大公雞,才是此案的關鍵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