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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十九章 同去瓜州 文 / 望平安

    屋裡屋外的人隨著木根的這句吹捧,都開始議論起來,木根和車伕自然是在大力吹噓楊澤,而小商販也開始吹起他自己來,說如果不是他和木根說婦人的事,也不會引出後面治病的事來了,胖掌櫃和小夥計們也開始說起自己在整件事裡的功勞,使勁誇獎自己。

    大家說得興高采烈,周家僕人聽著不是味兒,可又不甘心自己被冷落了,他便大聲道:「要不是我家老爺早就開了方子,那這小孩兒也不能挺到現在,挺不到現在,楊醫生就算再厲害,也沒法給他治病,你們知道那藥是誰去抓的不?」

    眾人仍是在不住地吹著自己,沒人回答他的話!楊澤在和婦人說話,而周玉晉則低頭沉思,誰也沒注意到周家僕人著急了,就算是僕人也不願意被無視的!

    婦人抱著孩子,輕輕拍著他,哄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兒,全副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了。

    楊澤問道:「剛才一直忙乎,還沒問你怎麼稱呼呢,你是要去哪裡啊?」

    婦人聽他問話,忙回答道:「小婦人姓張,家夫是晉安人氏,姓向名成衛,去年年底去了瓜州……」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道:「家夫脾氣古怪,總是得罪人,他離家之後,小婦人和孩子在家鄉失了依靠,雖日子還過得去,但卻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小婦人才帶著孩子去尋他,沒想到半路上又遇到了小賊,把盤纏都偷了去,孩子又生了病,這才困落至此。」

    楊澤哦了聲,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向大嫂雖然現在困在此處,但這不是遇見我了麼,我也要去瓜州,順路帶你一程,等到了瓜州,你再去尋丈夫吧!」

    向張氏大喜,感覺真是遇到貴人了,這位楊醫生不但給她的孩子治病,還願意帶她去瓜州,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其實,她只是想留在客店裡,遇到去瓜州的人,托人給他丈夫帶個信兒,讓她丈夫派人來接她和孩子,可是萬萬沒有指望過,有人能帶她一程的,這可是好大的人情!

    他們這邊正說著話,忽聽有人叫道:「你們知道是誰嗎?」

    這嗓子叫得極響,把屋裡屋外的人都嚇了一跳,一起看向喊話的人,見竟是周家僕人,不知他發什麼瘋,嗷嗷喊叫什麼!

    周玉晉正想著心事,正在魂不守舍之際,突然被自家僕人這一嗓子,嚇了一個激靈,他回過頭,怒喝道:「你亂喊什麼,什麼知道是誰,你在叫什麼?」

    周家僕人一嗓子喊出來,立即就後悔了,他只是不忿被無視而已,可一時激動,竟然喊得這麼大聲,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

    周家僕人忙道:「小的,小的是在告訴他們,先前給孩子抓藥的人,是小的,聲音大了些,老爺莫怪。」

    周玉晉哼了聲,道:「丟人現眼的東西,真不該帶你出來。」他轉身向楊澤抱了抱拳,道:「天色已晚,這孩子的病情又已穩住,我便不打擾了,等明天再來看楊……小楊先生!」

    他得了楊澤好大的人情,知道方子裡要加味的藥是白殭蠶,不管怎麼說楊澤是為他改進了一個重要的方子,這份人情他必須得承,叫聲老師都不過份,當然他是不會真叫老師的,可叫聲楊先生,卻也不妥,便索興叫楊澤為小楊先生。

    楊澤笑道:「好,周醫吏回房休息吧,如果這病有反覆,在下又治不了,那時再麻煩周醫吏。」

    「不敢不敢,小楊先生莫要羞臊在下,這方子既對了症,自然不可能有反覆的!」周玉晉又道:「小楊先生以後請勿叫在下周醫吏,要是不嫌棄,那在下就托個大,你叫在下為周兄便是了!」說完,離開了大通鋪,回自己房間了。

    楊澤又待了一會兒,確定孩子是真的沒事了,這才離開大通鋪,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眾人也都不好在屋子裡待太久,必竟是女客的客房,孩子有病又需要安靜,大家安慰了幾句向張氏,便也都離開了。

    回了大通鋪之後,木根得意洋洋地又吹了一通,直到後半夜,困得睜不開眼,這才睡覺。

    第二天清早,早飯過後,楊澤又去看向那小孩兒,見孩子比昨晚好多了,喉嚨雖然還微微有些腫,但卻已經能夠進食,向張氏正在用小勺兒,餵他喝粥,是煮得稀爛的白米粥,胖掌櫃叫人送來的。

    楊澤給小孩兒又做了檢查,笑道:「這就差不多了,估計等到明早,就可完全康復,你這當娘的可以放心了。」

    向張氏感激不盡,一個勁兒地感謝,直說以後一定要報答,不但要報答楊澤,凡是幫助過她們母子的人,她日後都要丈夫報答。

    楊澤道:「你要想報答,那麼最好是要好好報答一下掌櫃的,要不是他人好,你非得流落街頭不可,孩子的病不但治不了,這裡離瓜州那麼遠,豈不是要有不忍言的事發生!你看,他還給你送來了白米粥,要換了別人,哪可能這麼善待你。」

    向張氏滿眼淚水,點頭道:「小婦人這次出遠門,真是碰到好人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忽然,門人有人道:「要說人好,小楊先生的人品才是真好。」說話之人竟是周玉晉,他一大清早也來了。

    周玉晉笑著進門,又道:「小楊先生,你救了這孩子一命,就等於是救了她們母子兩條命,也等於是救了他們全家人的命,這麼大的恩情你不提,卻要她好好謝那掌櫃的,什麼叫人品好,這就叫人品好。我周玉晉能夠結識你,實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在昨天他們兩個初見之時,楊澤對他說三生有幸,周玉晉還不以為然,可現在只過了一晚,就換成他對楊澤說三生有幸了。

    楊澤連忙謙虛幾句,之後,他問道:「周兄,你的馬車可曾修好?今天便要啟程嗎?」

    周玉晉點了點頭,道:「已經在這裡耽誤了三天了,今天要是再不走,怕我回到瓜州之後會被上司責怪,醫所有急事,我非回去不可。」

    楊澤有心問問是啥急事,可他畢竟沒有去瓜州醫所報到呢,現在就問醫所的事,會顯得操切,讓人覺得他不穩重。

    想了想,楊澤還是道:「在下去瓜州是想開家藥鋪,說不定以後還要請周兄照顧。其實,在下是很羨慕周兄的,能在醫所裡任職,對於當醫生的人來講,可是最有體面的事了!」

    周玉晉苦笑一聲,搖頭道:「體面之後,辛苦多多啊!對了,如果小楊先生想進醫所的話,請儘管來找在下,我必向醫師推薦你。」

    頓了頓,他又道:「只是醫所裡位置有限,現在沒有空位了,一個蘿蔔一個坑,所以就算有我的推薦,怕也是只能掛個名罷了,可惜了小楊先生的醫術啊!」

    楊澤哦了聲,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幸虧剛才沒有說自己被吳有榮推薦,吳有榮雖是縣令,可終不是州里的官員,推薦歸推薦,就算是醫所不好駁他的面子,但總不能因為要讓他進去,卻趕另一個醫生出來吧,如只能給他個候補醫生的位置,等著排隊進醫所,那就有點兒沒意思了。

    周玉晉看了看那孩子,喜道:「果然好了很多,看來我所料不錯,今天這病就能大好。只是我不能等在這裡了,可惜了,可惜了!」說罷,沖楊澤拱了拱手,離了房間,出門上車走了。

    向張氏見周玉晉走了,忽然道:「看來是真有急事,而且是公家的事,還和他上司有關,要不然這位周醫吏,不會走的如此匆忙,小婦人看他似乎很想和小楊先生你交結呢!」

    楊澤咦了聲,看了眼向張氏,道:「他有急事,我也能看得出,可你是怎麼看得出是公家的急事呢?」

    向張氏哄了哄炕上的孩子,抬頭道:「這個很容易看得出來啊。周醫吏是當官的,要是有急事,不是私事就是公事。如果是他家的急事,那他的車就算是壞了,也不會在此耽擱三天的,要麼僱車走,要麼步行走,反正一定不會在這裡待三天。」

    楊澤點了點頭,道:「這話說得對,要是我離家在外,有人送信兒給我,說家裡出了急事,我肯定不會在路上耽擱,必定風風火火地往家趕,能早到一天是一天。」

    向張氏又道:「可公家的急事就不同了,他就算是回去晚了,也可以說是車壞了,無法趕路,只要有個借口就好,可馬車一修好,他立即就走了,說明一定是上司的急事,要是同級或者下屬的事,他就不會借口一沒,立即就走了。」

    楊澤嘿地就笑了,道:「不錯不錯,這事兒經你這麼一說,可不就明朗了,可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兒麼,肯定是他上司叫他回去的!」

    「而且周醫吏和他的上司醫師,肯定關係不好,不是醫師總刁難他,就是他想頂上司的位,總之處的不好就是了!」向張氏笑了笑,很含蓄地提醒了楊澤一句。

    她聽剛才楊澤和周玉晉說話,楊澤有想進醫所的意思,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卻聽出來了,所以她才提醒一句,暗示楊澤,醫所裡的水怕是不淺,要想進去,得千萬小心啊!

    楊澤低頭想了想,道:「是這麼個意思,他和上司肯定處的不好。藉著車壞為理由,晚回去三天,其實就是想讓他上司好看。身為醫所裡的醫官,能有啥急事,必是有人生病了,而他的上司醫師叫他回去,那必定是上司治不好那病,而他故意拖時間,就是等那病人知道他上司治不好病,必須得他出手才行,他這是暗地裡踩他上司呢呀!可萬一他回去,也治不好那病,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黑鍋由他上司背唄,說不定他上司的位置保不住了,正好他頂上去。能讓上司著急的病人,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向張氏看向楊澤,輕聲道:「所以能不能治好那病人,對周醫吏都是有好處的!」

    楊澤沉默半晌,道:「醫生要是當了官……唉,這是何苦呢!」

    忽地,楊澤想到,這官場上的事,向張氏怎麼這麼瞭解,如果是普通百姓,哪可能對官場這麼瞭解,這向張氏僅從周玉晉的醫官身份,還有走得急不急上面,就判斷出這麼多事來,這可是非常不簡單啊,難不成她是官宦的家眷?可官宦的家眷,又怎麼會不帶隨從,單身上路呢?

    他有心想問向張氏,可想了想,卻沒有真的問出來,他救了向張氏的孩子,又要帶她去瓜州尋找丈夫,在這種情況下,向張氏都沒說她丈夫是做什麼的,那必是很不方便說的,他要是冒然問出來,向張氏不答是對不住他,可要是答了,說不定會有什麼麻煩,所以還是暫時不問最好。

    這一日,向張氏一直在照顧孩子,楊澤則去鎮上走了走,看看加飯坡周圍的風景,也算是在旅途之中,給自己放了個小假,休閒旅遊了一下。

    待到傍晚,楊澤回到了客店,又給孩子看了看,見孩子喉嚨上的腫已消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吐痰涎,在向張氏逗他時,孩子也會笑了,基本和正常孩子沒啥兩樣。

    楊澤對向張氏道:「這孩子的病已經不需要服藥了,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要想完全恢復健康,還需好生調養幾日。」

    向張氏明白,她們母子已經耽誤了楊澤一天的旅程,總不好再耽擱下去,聽楊澤說孩子需要調養,她問道:「那是我們母子還要留在鎮上嗎?」

    楊澤笑道:「那倒是不必,坐車趕路是沒關係的,我每天所行不過三四十里,你和孩子坐在車裡,對他的調養是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再說有我在,就算是孩子有什麼意外,也方便照料。」

    向張氏又是連聲感謝,她感覺楊澤真是一個好心人,對她們母子相當地照顧,等她見了丈夫,一定要和丈夫好好說說,楊澤這樣的人很值得結交,還要勸丈夫不要像對待別人那樣,對待楊澤。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早,眾人用過早飯,楊澤給胖掌櫃結了店錢,便帶著向張氏母子一同上路。

    臨出加飯坡鎮時,卻見路口站著一人,竟是那個很勢力的楊得羊。就見楊得羊手裡提著一個紙盒,站在路邊張望,他見楊澤的馬車過來,上前幾步,看樣子是想和楊澤說話。

    木根回頭沖車裡叫道:「少東家,那個說你治不好病的老頭兒來了,你要不要見他?」

    楊澤從車窗裡探出頭,看到了楊得羊,他道:「把車停下。」又衝木根道:「說話怎地如此沒有禮貌,怎可叫人家老頭兒,要叫老先生。」

    木根哦了聲,但卻並沒有改口,更沒叫楊得羊老先生,車伕卻把馬車停下了,看著楊得羊。

    木根說話聲很大,楊得羊聽得清清楚楚,很感尷尬,但他活了幾十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該彎腰時他絕不會挺直腰板兒的。

    楊得羊上前一步,到了車窗,沖裡面的楊澤陪笑道:「楊神醫,前天晚上,小老兒不知你醫術高明,說話時不夠恭敬,看在小老兒年紀一大把的份上,還望你見諒,莫要記在心上啊!」

    他這麼一說軟話,楊澤哪還能說不原諒,他打開車門下車,衝著楊得羊抱拳道:「楊坐堂太客氣了,你這是找我有事兒?」

    楊得羊連忙捧起手裡的紙盒,道:「這是小老兒準備的一些土特產,還請楊神醫收下,路上打個牙祭。」

    楊澤沒有接紙盒,卻笑道:「楊坐堂有什麼事,還請直說吧,何必這麼客氣。」

    楊得羊卻不縮回手,嘴上道:「小老兒有事相求,是關於那治急喉風的事,那晚小老兒來得晚了,沒看到楊神醫資料的全過程,聽說你還用了針灸之術,刺了兩個穴位,不知是哪兩個,該當如何用針?」

    楊得羊不會針灸,但他那晚見楊澤大方,並不在意藥方,他又聽說楊澤給小孩兒用了針,他便想著探聽一下,就算他這輩子沒機會學針灸了,但可以讓兒子孫子他們學啊,這可是門能長久有飯吃的手藝。

    楊澤沒有立即答應,看著楊得羊,把楊得羊看得連汗都流下來了,他想打聽人家怎麼治病的,可是這時代醫家大忌啊!

    伸出手,楊澤把紙盒接了過來,感覺還挺沉的,他道:「原來楊坐堂是問針灸之法啊,其實這個說難不難,可要說你聽了就能學會,也不太容易,你問這個幹嘛?」

    楊得羊見楊澤接過了禮物,心中一喜,可聽楊澤這麼一說,又是心中一沉,以為楊澤想找借口不教他,可人家不教也是合情合理的,他連抱怨幾句都不能。

    很有些不好意思,楊得羊道:「小老兒年紀大了,怕是這輩子再也學不會了,但知道了什麼穴位,又知道了方子,如何治急喉風這病的方法,卻可以傳給兒孫,為兒孫留碗飯吃,我這輩子沒成名醫,希望他們以後能成吧!」

    楊澤點了點頭,笑道:「這話說得誠懇,也說得直率!好,那我就告訴你治急喉風,該怎麼施針刺穴。」

    他把治急喉風的全套方法,不點半點隱瞞的,全都告訴了楊得羊,有的地方楊得羊沒聽明白,他還反覆解說,直到楊得羊全都明白為止。

    車上,向張氏看著楊澤,心想:「小小年紀,就有這般的風度,此子日後必成一代名醫。不過,也不一定會僅限於醫術方面,他能與人為善,廣交善緣,如有一日進入官場,定會得到上司的賞識,同僚們也不會排擠他,前程不可限量啊!我當和夫君好好說說他,提前結交,也算是為了孩兒以後能有個靠山!」

    想到這裡,她低下頭,輕輕拍了拍懷中的小孩兒,小聲道:「小寶啊,你要快快長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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