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十六章 去瓜州 文 / 望平安
張氏見楊澤臉上帶著微笑,便知生意進行的順利,她問道:「花了多少錢?」
楊澤沒有馬上回答,周圍這麼多街坊鄰居呢,他總不能把吳有榮沒要他錢的事說出來,這種事情,楊家和吳有榮心知肚明,各自心裡有數就成了,傳揚開來反而不好。
張氏見兒子沒有馬上回答,心中稍稍一沉,看來價格方面不是太合心意,她也就不再問,想讓兒子進堂裡再說。
可周圍的街坊鄰居卻都很感興趣,丘路德因為得罪了小侯爺,所以逃跑了,他們沒誰同情丘路德,那是他自找的,幹嘛同情他,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跑得了醫生跑不了藥鋪,這路德堂以後該怎麼開,他們還是挺感興趣的,想聽聽熱鬧。
一個曾經罵過楊澤敗家子,還不許自家兒子和楊澤玩的老街坊,滿臉地笑容,挺巴結地問道:「楊大侄子,你買下路德堂了?花了多少錢啊,那路德堂可大著呢,我看至少得七八百貫吧!」
周圍的街坊鄰居發出驚呼,七八百貫呀,好大一筆錢,對於平常百姓來說,別說七八百貫,就算是七八貫,那也不是小數了。
楊澤乾笑兩聲,道:「沒那麼多,要是真有七八百貫,我們家也買不起啊!」
張氏拉過兒子,道:「進家裡再說吧,你爹等著你回來呢!」
楊澤嗯了聲,不回答那老街坊的問話,跟著張氏進了至仁堂。一進門,張氏回身就把大門關上了,反正門上貼著歇業一天呢,本來今天也不打算做生意了。
見至仁堂關了門,那老街坊嘿了聲,轉過頭對眾人說道:「看他楊家牛氣的,不過就治好了貴人的病麼,有啥了不起的,再怎麼牛氣,楊家小子也不就是個醫生罷了,還能成秀才,中舉人,當大官麼!」
街坊鄰居們一起點頭,可不是麼,楊澤充其量也就是個醫生,開個藥鋪啥的,就算以後能開兩家藥鋪,那也還是個醫生,不能是別的。
見眾人附合自己,老街坊更感不平,覺得楊澤沒回答自己的問話,是不給自己面子,他道:「這年頭,什麼叫有出息,有了功名才叫有出息,依我看哪,楊家小子這輩子都別想嘍!」
街坊鄰居們又都隨聲附和,他們都知道楊澤以前是個什麼樣子,能當個好醫生,就是他最大的出息了,至於說到功名,那他這輩子就甭想了,像秀才公和舉人老爺,那可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楊家小子怎麼看都不像從天上下凡的星星,所以他這輩子都別想有功名了!
眾人議論紛紛,猜測著路德堂被楊家花了多少錢買下的,反正大家閒著沒事兒,說著玩兒唄。
堂內,張氏把店門關上,問道:「兒啊,那吳縣令到底管你要了多少錢,剛才你怎麼不說呢!」
楊百秋也從後面進了前堂,聽妻子問話,他看向兒子,問道:「難道比五百貫還多?」
楊澤搖了搖頭,道:「就是五百貫,不多也不少,不過……」
楊百秋和張氏一起啊了聲,臉上都現失望之色,五百貫,就算是買下了路德堂,家裡的財務也會出現好大的窟窿,要好長時間才能填補上的,畢竟現錢和房產鋪面是不一樣的。
楊澤道:「不過吳縣令沒管我要錢!」他把懸賞的事,簡單扼要地說了。
楊百秋和張氏聽完大喜,兩個齊聲道:「這可是好大的人情啊,縣令大人可真給咱們楊家面子!」
楊澤笑道:「這個人情實在不算什麼,吳縣令還免了我的童子試,讓我可以直接參考科考,只要中了,就是秀才了。」
楊百秋聽了這話,眼睛大亮,他這輩子最羨慕的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像他的兩個大舅哥就是秀才,光憑著這個秀才的功名,就讓他自覺是高攀了張氏,要不然能這麼怕老婆麼。
張氏也是大喜,道:「這麼說,咱們楊家也要出秀才公了,就像我兩個哥哥那樣!」
「這還不止,吳縣令還給我寫了推薦信,推薦我進瓜州醫所呢,去醫所裡當個醫生,說對我以後的前程有好處!」楊澤從懷裡掏出那兩封信來。
楊百秋接過信,卻見信封被糊住了,不能拆開來看,但他仍舊歡喜,道:「信裡面寫的一定是不錯的,吳縣令一定是會重重推薦你的,咱們楊家到了你這輩兒,終於開始發達了!」
張氏也是歡喜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過了一會兒,她才突然叫道:「木根,你這懶惰小子,跑到哪兒去了!」
就聽身木根說道:「我哪兒有偷懶啊,我不是一直都在這兒呢嘛!」他很委屈,為啥少東家能去考秀才了,自己反倒成了懶惰小子,要知道以前懶惰小子這個詞,可都是少東家專用的。
張氏道:「咱家有了大喜事,你還不快去街上買肉回來……啊,不,還是我親自去吧!」整了整衣衫,她走到門前,把大門打開,衝著外面咳嗽一聲。
外面還在沒事閒磨牙的街坊鄰居一起看向她,都停止了說話,那老街坊問道:「楊家嬸子,你這是要去接手路德堂啊,用不用咱們大夥兒幫忙?」
街坊鄰居齊齊撇嘴,這個老頭兒啊,剛才還說人家楊家怎麼怎麼樣呢,不給他面子啥的,現在卻主動巴結,還真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眾人心中腹誹這老街坊,可卻也一起問出來,問張氏要不要幫忙,全然忘了他們剛才也在議論楊家呢,說楊家小子這輩子都不會有啥大出息。
張氏挺直了胸膛,一副母以子為貴的表情,揮了揮手,道:「路德堂的事兒不急,有的是功夫去接手。老身現在要去買肉……不,是去酒樓訂桌好酒菜,為我兒子慶祝一下!」
頓了頓,看了一眼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她又道:「縣令大人免了我兒子的童子試,我兒子過些日子就要去瓜州,等著考秀才了。」
轟地,街坊鄰居像炸鍋了似的,都驚叫起來,剛才他們還說楊澤這輩子別想有功名,可轉眼間,人家就要去州里考秀才了,還是縣令大人親自保舉的,這種直接免試的事情,在整個保安縣的歷史上,還是頭一次發生呢!
那老街坊也震驚得五迷三道,他帶著顫音問道:「楊家小子……不不,楊大侄子要去考秀才了?那秀才多難考啊,他能考上嗎?」
張氏瞪了他一眼,道:「怎麼會考不上,縣令大人可是親自寫了推薦信呢,讓我兒子先去學著當官,要是他考不上,能讓他去學著當官麼!」
說完,她高高抬起頭,向城裡最大的酒樓走去。
門口的街坊鄰居鴉雀無聲,一起看向門裡的楊家父子,當然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楊澤的身上。
楊澤咧了咧嘴,心想:「我的老娘吶,你這牛吹的,都快吹到天上去了。我不過是要進瓜州醫所罷了,那裡去學著當官的!」
忽然,一個街坊叫道:「楊坐堂,你家楊澤不是沒訂親呢麼,他也老大不小了,早該成親了,我那閨女人賢惠,長得又漂亮,不如咱們結親家吧,我不要你家的財禮,還會多陪送嫁妝!」
這嗓子一吼出來,至少有一半的街坊鄰居跟著叫了起來,有要嫁女兒給楊澤的,有要嫁妹妹的,反正都想和楊澤攀上親戚關係!
楊百秋大感得意,當真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想當初他兒子學醫不成,整日游手好閒之時,想要結個親,當真是難到極點,甚至都讓他起了給兒子買個媳婦的念頭。再看看現在,兒子有出息了,這幫傢伙竟然腆著臉上來求親,還不要財禮,多給嫁妝!
楊百秋心想:「你們想得美,現在才想和我楊家結親,早幹什麼去了,我兒子有出息了,以後要當秀才公,以後還要當舉人老爺,要娶也要娶門當戶對的,哪可能和你們這幫勢利眼結親,白日做夢去吧你們!」
楊澤見自己瞬間成了香餑餑,不但沒有半點驚喜之色,卻反而很是驚詫,他回過頭看向楊百秋,心想:「我這老爹可別一時心血來潮,真給我說上門親事,我可記著呢,這些街坊鄰居家的女兒,沒一個像點兒樣的,要娶其中一個……還是算了吧!」
楊百秋衝著外面的街坊鄰居拱了拱手,先是道了聲同喜,接著便道:「我兒的親事,以後再說,這個不急,他得縣令大人賞識,又和小侯爺親厚,以後沒準就去節度使衙門裡做事,大丈夫先立業後成家,他的親事不急,不急!」
楊澤看了眼楊百秋,心想:「趕情兒,剛才我還以為我娘喜歡吹牛顯擺,弄了半天,我這個老爹比我娘還能吹牛啊!竟說我要去節度使衙門當差,可我連那衙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呢,別說節度使衙門在哪兒,就算是林州在哪個方向,我還不知道呢!」
街坊鄰居們聽說楊澤以後要去節度使衙門裡當差,更是吃驚,想到楊澤的確是治好了小侯爺的病,以後真沒準能像楊百秋說的那樣呢,這楊家真的要飛黃騰達,一步登天啦!
不少家裡有閨女的街坊鄰居已經在跺腳後悔了,恨自己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來這楊澤能有這麼大的出息呢,要不然早就應該趁楊家沒發達之前,來攀這門親戚了,這回可好,楊家明擺著要去攀高枝,看不上他們這些窮街坊了呀!
那個老街坊目瞪口呆,忽然,他抬起手辟里啪啦地打了自己好幾個大耳光,他感覺自己真是瞎了眼啦,剛才怎麼能說楊澤壞話呢,剛說完人家這輩子沒有功名,沒啥大出息,可人家轉眼就要去節度使衙門了,那可是節度使衙門啊,在他的眼裡,就是天上了。
這老街坊突然抽自己的大嘴巴,別人看著都嚇了一跳,就聽他又喊了起來:「楊大侄子,我早就看出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了,我早就看出來了……」
眾人跟著也都喊了起來,都說早就看出來楊澤有出息了,門口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喊聲越來越大,不多時之後,半條街都被圍滿了,楊澤有出息這件事,越傳越神奇,喊他是天上星宿下凡的話,也越來越響。
這情景把楊澤弄得哭笑不得,是關上店門不是,不關也不是,別人這麼熱情,總不能讓這麼多人吃閉門羹吧!
等張氏回來之時,有關楊澤的傳言,已經轉變成了,楊澤要做節度使的上門女婿了,連婚期都定下了,把張氏弄得滿頭霧水,兒子要成親了,她這當娘的咋不知道呢,這話怎麼說的呢!
楊澤不好意思關門,可張氏卻不管這些,她應付了幾句,便關上了店門,對楊澤道:「等一會兒酒樓就會送酒菜來了,今天是咱們家大喜的日子,娘訂了最好的席面,足足要兩貫錢呢,還要了一壇二十年的女兒紅,今天咱們奢侈一回,好好享受享受!」
楊百秋也笑道:「對,這樣的大喜事一輩子能有幾回,多花幾個沒關係!」
木根則道:「我能喝酒嗎,那女兒紅是啥味兒的?」
楊澤笑道:「當然是酒味兒,還能是水味麼!」
門外的街坊鄰居見楊家關門,他們又議論了半天,見人家再不開門,便也慢慢散了。
待到下午,酒樓把酒菜送來,楊家三口外加木根,便在家中開宴,說說笑笑,一頓飯,竟吃到了掌燈時分,這才酒足飯飽,各自回屋。
直到三更天時分,楊澤起夜,竟還聽到父母的房中傳出說笑聲,看來爹娘是真的高興,當父母的要求也很簡單,只要是兒子有了出息,那比什麼都能讓他們高興。
此後幾日,楊澤去縣衙辦好了路德堂的房契等手續,又和楊百秋去了路德堂,查點藥材和店舖門面之後,這份產業便算是正式姓楊了。
關於怎麼處理路德堂的事,楊家三口商量了好幾天,這才拿定主意。原本楊百秋和張氏,是想在保安縣裡開兩個門面,也就是兩個藥鋪一起經營,可由於楊澤就要去瓜州了,只剩楊百秋一人,他是顧不過來兩個鋪子的。
如果再雇一個坐堂醫也不是不行,可一來坐堂醫難找,二來開藥鋪不比別的生意,萬一給人開錯了藥,治錯了病,那會是相當麻煩的。所以,楊百秋決定,關掉路德堂,把普通藥材搬到至仁堂來賣,而上好的藥材,讓楊澤帶著去瓜州,看看能不能在瓜州開個分號。
如此一來,楊家仍有兩個藥鋪,卻不在一城,等於是擴展了生意,而楊澤又在瓜州醫所裡做醫生,瓜州醫所可是官辦的,有了這層關係,至仁堂分號的生意必定差不了,而且如遇到疑難重症,就近請醫所裡的醫官出面,麻煩事也能少得多。
商量好之後,楊家全體出動,足足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才這把路德堂裡的藥材都搬到了至仁堂,又把路德堂的鋪面租了出去,再又給楊澤準備去瓜州的東西,現錢不敢帶太多,五六十貫,怕路上出現意外,北疆地廣人稀,別看保安縣隸屬瓜州,可離著瓜州足足有三百來里,怎麼著也不能算近。
楊百秋把鋪子裡的好藥材挑出一部份來,裝到一隻小木箱子裡,這些藥材也差不多值上二百貫了,用來給楊澤開新藥鋪用,普通藥材好採買,可好藥材卻是難尋,開新藥鋪總得有鎮店之寶,這些好藥材就算是了,更好的藥材以後再尋。
收拾好行李之後,楊澤和楊百秋便提上禮物,去拜訪了吳有榮,吳有榮不收禮物,可楊百秋非要留下不可,吳有榮只好收下,但卻隨即送上了二十貫的儀程,權當是路費了。
前前後後折騰了大半個月,這才算是告一段落,選了個黃道吉日,利於出行的好日子,楊澤告別父母,帶著木根,雇了輛馬車,離了保安縣,去往瓜州。
臨分別之時,楊百秋和張氏一直送出城外,張氏忍不住哭了,畢竟兒子長這麼大,頭一回出遠門,當娘的能不惦記麼,楊澤和楊百秋一同安慰。最後,楊澤一再表示,到了瓜州就給家裡寫信,托人帶回來,張氏這才做罷。
楊澤坐在馬車上,身子探出窗外,沖父母揮手,直到漸行漸遠,看不到父母的身影,他才坐回車裡,長歎一聲。
木根和車伕坐在車廂外面,他聽楊澤歎氣,回頭道:「少東家,你歎什麼氣啊,去瓜州不是好事兒麼!」
楊澤輕聲道:「誰知瓜州會是個什麼情況呢,我一個外地來的,人家歡不歡迎,還在兩說之間呢!」
木根道:「為啥不歡迎,少東家你醫術那麼高,他們怎麼可能不歡迎呢?」
楊澤嘿了聲,沒有回答,心中卻想:「我醫術高?這個不見得呀!可就算是醫術高,這才會討人厭,同行是冤家,醫術越高,人家越不歡迎啊!」
瓜州醫所乃是官辦,裡面有大方帝國的醫官,雖然是最低一等的官員,但在這個年頭卻是最正規的醫療機構,裡面的醫生都以正統自居,在這些醫生的眼時,楊澤不過是小縣城來的,野路子醫生而已,比遊方各地的草頭醫生,也強不到哪裡去,看不起他正常,看得起才叫怪事呢!
楊澤對這些情況,心中明白的很,對他來講,瓜州醫所是一個機遇,卻也是考驗,等待他的將是一個嶄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