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十三章 心病還得心藥醫 文 / 望平安
成寬道士在前面引路,穿過韓太夫人住的院子,到了他居住的小院,進入了他這個觀主居住的淨室。
三人進了淨室,楊澤打量一下屋子,很普通的一間屋子,如果非得從字面上理解,所謂淨室,那就真的是很乾淨了,幾乎沒有什麼傢俱,只有一張床榻,榻上有鋪蓋,榻前有一張矮腳桌,桌上有一壺一杯,還有幾本書,除此之外,竟然什麼都沒有了!
楊澤回身關上房門,對成寬道士說道:「觀主,你這間淨室,還真的是乾乾淨淨啊,連木魚都沒有一個。」
成寬道士忙道:「楊神醫說笑了,貧道並非僧人,不敲木魚的。這屋子裡的確沒什麼擺設,一來貧道是出家人,不需要那些,二來東西少些,才能利於靜心修行。」
張氏在旁道:「觀主過得如此辛苦,看來是真正的修行人啊!」
成寬道士忙謙虛了幾句,屋裡沒有椅子和板凳,他只好請楊澤和張氏坐到床榻上,又想倒茶,可杯子又不夠,他便想叫小道士來幫忙。
楊澤擺了擺手,不讓成寬道士叫人。他先在床榻上坐下,然後又站起來,接著再坐下,如此站起坐下幾次,像是在測試什麼。
成寬道士大感不解,問道:「楊神醫,你這是做什麼?」
楊澤笑道:「我在試驗,如果不用人扶能不能自己很輕鬆的站起來,到時要讓韓太夫人從這床上站起來,看看需不需要人扶。」
張氏啊了聲,道:「試這個,你這麼年輕,如何能試得準確,還是為娘來試才對,為娘只比韓太夫人小幾歲而已。」
說著話,她坐到床榻上,然後一挺腰站起來,接著又坐下,再站起來,來回好幾次,直到楊澤連聲說不用再試了,她才作罷,搖頭表示,站起來不是太容易,但她是不需要人扶的。
成寬道士心想:「看起來,楊神醫的娘年紀也不小了,看來是老來得子,怪不得對楊神醫這般寵愛,萬事都依著他。」
張氏道:「幹嘛要試這個,是要那位太夫人住到觀主的房間裡嗎?這不妥吧!」她看了眼成寬道士,表情古怪。
成寬道士大吃一驚,連聲道:「楊神醫,這個萬萬不可,貧道可是出家人,這淨室實在是……」
楊澤忙道:「觀主莫要誤會,我娘是在說笑呢!我哪能讓韓太夫人住觀主的房間呢,只是見你的房間肅靜,所以想等會兒給韓太夫人看病時,讓她在這間屋子裡,能讓她靜下心來。」
成寬道士哦了聲,竟然忍不住擦了把汗,心想:「原來如此,嚇了我好大一跳,別說讓韓太夫人住我的淨室,就算只是說說,話要是傳出去,我這昇平觀也得完蛋,非得被傳成是淫觀不可,還是連七十多的老太太都不放過的淫觀!」
楊澤向成寬道士要了紙筆,開了個簡單的藥方,將藥方給了成寬道士,囑咐道:「這是劑清火通下的藥,你速派人抓來煎制,然後再取最好的茶來,我要用。」
頓了頓,他又道:「你這觀裡可有大一些的瓷壺,就像是宮裡用的那種裝水的壺?」
成寬道士搖頭道:「宮裡用的壺是什麼樣的?這個貧道不知道啊!但大一些的瓷壺,我這觀裡倒是有的,是多人用的大瓷壺,夠十多個人喝茶的那種!」
楊澤點頭道:「也成,拿來給我,我有用處!」
成寬道士不明所以然,但也沒多問,出門去叫小道士準備去了。
楊澤又對張氏道:「娘,你也有事兒,待會,我要你大喊一聲,喊得越大聲越好,越突然越好,越嚇人越好!」
張氏一愣,沒明白兒子到底要她喊什麼,楊澤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張氏聽了,很是驚訝,道:「這,這行嗎?」
「行的,絕對行的!」楊澤道,他對自己的這個治病之法,很有自信。
可張氏對這事還是將信將疑,畢竟剛才兒子說的事情太過重大,萬一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事情的,她不得不小心一些。
看張氏面現猶豫之色,楊澤道:「娘,這事兒要是成功了,兒子以後就真的是前途無量了,這位韓太夫人可是當今女皇的心腹,治好了她,沒準兒就能上達天聽,連女皇都能知道兒子是誰,可要是不成功,其實也沒啥,頂多就是一頓大板子唄,就算是打斷了腿,咱家還缺藥麼!」
張氏想了想,點頭道:「話是這個道理,可要是把她氣暈過去,你這頓揍怕是輕不了,娘可捨不得你挨打!」
楊澤笑道:「富貴險中求,天下哪有一點兒風險不擔的好事兒!反正,這事,要麼做,要麼不做,娘你想想!」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兒子皮糙肉厚,是經得住打的,而且覺得和一頓板子比起來,還是前程重要一些。」
張氏看看楊澤,想了好半晌,這才道:「那就試試吧,娘也明白,要是咱們不幹這事兒,怕以後幾十年,每當想起今天這昇平觀,你都要後悔的,娘不想讓你後悔。」
娘倆重重地一起點了點頭,就這麼決定了,干!
母子兩個做好了決定,便開始在屋子裡收拾了起來,把用不著的東西拿出去,把本來就很乾淨的淨室,弄得更乾淨了。
過了好半天,成寬老道才回來,懷裡抱著個大瓷壺,進屋之後,他道:「楊神醫,好茶貧道拿來了,藥也煎好了,你要的這大瓷壺貧道也給你抱來了!」
把東西往桌上一放,他看了看屋裡,見床榻上的被褥都被拿走了,心中納悶兒,嘴上忍不住問道:「楊神醫,你到底是想怎麼給韓太夫人治病啊?貧道真是被你搞糊塗了,既然你開了藥,那直接讓韓太夫人服用不就行了,何必非要到貧道的這間淨室裡來呢?」
楊澤笑道:「觀主向來是卦術高超,不妨算上一算!」
成寬道士臉色一苦,打了個哈哈,道:「改,改日吧,今天事兒太多,改日再算不遲!」
楊澤笑著出了屋子,往韓太夫人住的院子走去,成寬道士自後跟隨。可過月亮門時,成寬道士回頭一看,卻發現張氏沒有跟來,不知這老太太跑到哪兒去了,可能是在觀裡看風景?可這觀裡哪有什麼好風景讓她看呢!
又進了韓夫人住的院子,此時韓夫人卻不在院內了,她不能總待在小亭子裡念《道德經》,累了也要去屋裡休息的,此時正坐在屋裡喝茶,丫環們站了一屋子,都在伺候她,扇扇子的,抱痰盂的,還有給她拿手帕的,只要是能想到的譜兒,韓太夫人全都要擺出來,以昭示她的高貴地位。
楊澤進了屋子,道:「太夫人,你的貴恙草民已經想出來治療的方法了,但不能在這屋子裡治,得去觀主的屋子才行!」
韓太夫人不解道:「這是為何,看病還要分地方嗎,在哪裡不是一樣?」因為行走不便,所以她並不想換地方,不管去哪兒,都要抱著個大花瓶,她心裡也不痛快的。
楊澤道:「回太夫人的話,您的病與眾不同,所以治療的方法自然也就與眾不同。但如果您想讓草民用治普通人的方法,給您治病,那也成,但能不能治好,草民卻不能保證了!」
這麼一說,韓太夫人立即就願意了,她道:「本太夫人的病既然與眾不同,那就按你說的法子治吧,普通方法當然是不適合本太夫人的!」
說著話,她先抱起桌上的大花瓶,然後這才站起來,兩個大丫環忙一左一右扶住她,楊澤先出了門,她們在後跟隨。
又穿過月亮門,到了成寬道士住的淨室,楊澤示意韓太夫人坐到床榻上,然後說道:「太夫人,你的病要想治好,便需要安靜,周圍一丁點兒動靜都不能有,只要是有了一丁兒點動靜,那就前功盡棄了,您這病……不,您這貴恙,那不但治不好,還得惡化!」
韓太夫人坐下之後,剛把大花瓶放下,一聽楊澤的話,詫異地問道:「還得惡化?那會惡化到什麼程度?」
楊澤故意沉思了一下,道:「還得抱更重的東西才能站起來,才能走路,但太重的東西您又抱不動,所以有可能沒法走路了!」
韓太夫人啊了聲,想了片刻,道:「你治病的方法,可真是讓人不解,不過,試一試也無妨。」沖丫環們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出去吧,看好院門,不要讓別人進來打擾。」
丫環們齊齊答應一聲,都出去了。楊澤看了眼成寬道士,這位觀主很是知趣,連忙也出去了,他可不想留在這裡礙眼,要知道韓太夫人的事兒,可不是一般的多。
桌上除了韓太夫人帶來的花瓶之外,還有藥壺和小碗,再有就是那個大瓷壺了。楊澤把藥倒出來,捧給韓太夫人,道:「這便是那治病的良藥,還請太夫人趁熱喝了,涼了的話,藥效就會降低了!」
韓太夫人接過藥碗,搖了搖頭,道:「本太夫人最怕喝藥,喝了藥之後,一打嗝都是滿嘴的苦味兒。」可她仍把藥喝了個乾淨,苦點兒沒啥,只要能治好病就成。
楊澤等韓太夫人喝完了藥,便從大瓷壺裡倒出點茶來,先把小碗涮乾淨,這才又倒上滿滿一碗茶,遞給韓太夫人,他道:「是藥三分毒,需當化解藥毒才成,這茶有解毒之功效,需當連飲三碗,這才能讓藥毒化開,還能讓藥效提升一倍!」
韓太夫人喝完了藥,滿嘴是苦味兒,又聽楊澤這麼一說,她幾乎就要罵人,氣道:「是藥三分毒,那這藥就是有毒的了,你怎麼不早說,非要等本太夫人喝完了才說,早知這樣我就不喝了!」
楊澤忙道:「沒關係的,太夫人您把這茶喝了,就啥毒都不怕了,再毒的毒,也毒不了您!」
他不停地說毒這個字,讓韓太夫人不得不喝茶,而且韓太夫人現在滿腦子裡都是有毒,有毒……
聽聞有毒,這茶自然是不得不喝了,韓太夫人一口氣連干三碗茶,喝得她肚子都鼓起來了。擦了擦嘴,她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道:「這就可以了吧,叫丫環們進來扶本太夫人出去,這屋子裡空蕩蕩的,讓人坐著不舒服!」
楊澤卻道:「別,別叫人,也不能動!現在您服了藥,得等藥力發作才成,這時候最需要安靜,可不能有聲音,也不能動地方,您就坐在這兒,可千萬別動啊!還有,在兩個時辰之內,不能說話出聲,一出聲,藥毒反撲,那時可就麻煩大了!」
韓太夫人這回可真怒了,這個小混蛋,說話總是在辦事之後,這些治病的忌諱,這小混蛋怎麼都不事先說明呢,非得等自己服完了藥,他才說,簡直是太氣人了!
她正要出聲斥責,卻見楊澤噓了聲,做手勢叫她不可出聲,從現在開始就不要說話了!噓完了之後,他抱起韓太夫人的那個大花瓶,手指勾起藥壺,出了屋子,還把門給關上了!
韓太夫人只好一個人坐在床榻上生悶氣。她打量了一下屋子,就見這屋子裡除了床榻之外,竟然只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有個大瓷壺,還有她剛才喝藥喝茶的那個小碗,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了。
屋子裡啥也沒有,自然也就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便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從毒這個字,想到了剛才的藥,想到了藥便想起了以前在宮裡伺候女皇時,那些太醫們給女皇開的藥,然後便又想起那些在藥中下毒,想毒死女皇的人,再接著又想起那些被女皇砍了腦袋的人!
越想越心煩,不知不覺的,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喝了一碗藥汁,又喝了三碗茶,韓太夫人想上茅房了,感覺憋得厲害,可又想起她的病與眾不同,還不能說話,不能動地方,得兩個時辰之後藥毒才不能反撲,她只好憋著。
越憋著,越難受,越難受她就越想那毒的事兒,她這輩子經歷過太多跟毒有關的事情了,自己也在這方面受過嚴懲,雖然後來洗清了罪名,可那種跟毒有關的恐懼,卻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裡,只要一想起來就害怕。
越害怕,她就越不敢動,越不敢出聲,可得到的結果就是,尿憋得更厲害了!
使勁兒地憋,終於憋到了一個時辰,韓太夫人都冒虛汗了,真有憋不住的感覺了!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倒水聲,嘩嘩的,聲音並不很大,可此時丫環們都在院外,離著老遠,淨室之內又只有她自己,整個院內屋裡都是靜悄悄的,這嘩嘩聲就顯得分外清晰了!
韓太夫人心中怒罵,這是誰啊,真是缺德缺到了第八輩子上,這種時刻,倒什麼水啊,是想讓我尿褲子嗎?可氣的是,自己聽了這聲音,真有要尿褲子的衝動了!
嘩嘩嘩,那水聲還不停了,一直在倒,嘩嘩聲不絕於耳!
韓太夫人越聽越急,憋得越難受,她身子都哆嗦了,幾乎有馬上要去茅房的意思,這種感覺痛苦難受得厲害。她現在覺得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她能馬上去茅房了!
終於,再也憋不住了,韓太夫人心想:「藥毒反撲,就反撲吧,反正被毒死,總比被尿憋死要體面些,我可是憋不住了,要是褲子濕了,那這張老臉真就沒地方放了!」
主意拿定,她道:「來,來人啊!」一出聲,她才發現,自己由於憋得實在太厲害了,連話都沒法大聲說,有種一旦大聲說話,她就要尿褲子的危險!
現在的情況緊急到了她連等丫環們進院子,然後再扶她去茅房的時間都沒有了,來不及了,她實在等不得了!
到了關鍵時刻,一切都還得靠自己,靠別人那是誰也靠不住的!
韓太夫人一咬牙,就想抱花瓶,然後她才能起身出屋,可卻發現她的花瓶早被楊澤那個混蛋醫生給拿走了,桌上只剩下個小碗和那個大瓷壺,抱小碗是不行的,只能抱大瓷壺了!
她抱起瓷壺,這才站起身來,感覺這瓷壺挺沉的,裡面都是茶水,份量不輕,很有種她以前在宮裡抱羊脂玉壺的感覺,這感覺還挺熟悉的!
抱著大瓷壺,韓太夫人走到了門口,騰出一隻手,剛把門打開,突然間,就聽外面有人大喝道:「大膽,竟敢在水中下毒!」
門剛開,外面有誰,韓太夫人根本就沒看清,但聽聲音,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的口音,聲音響得突然,她更是沒法辯別是誰的聲音!
然而,她腦海裡那埋藏已久的恐懼,就在這一刻間,突然爆發了!
砰地大響,大瓷壺掉到了地上,茶水濺濕了她的外裙,也讓她再憋不住了,終於尿了出來!
韓太夫人只感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她撲通跪倒在地,叫道:「冤枉啊,奴婢冤枉,奴婢沒有下毒!」
「咦,你幹嘛給我下跪,我是說著玩呢,別當真啊!」剛才那個老年女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韓太夫人這回可聽清了,這個聲音不是女皇的,不是那個能讓她害怕到骨頭裡的女皇,那會是誰?她猛地抬頭,見眼前站著的,竟是那個混蛋醫生的母親,那個在亭子外面給自己行禮的婦人!
激怒不可抑制,韓太夫人想起來了,自己幹嘛害怕,這又不是在宮裡了,自己可是一品誥命之身,而眼前這個婦人不過是個民婦罷了,可這個民婦喊了一聲,就讓自己跪下了,還沒憋住,堂堂太夫人竟然尿褲子了,雖然可以說褲子和外裙濕了,是被茶水濺的,不是尿的,但被一個民婦嚇成這樣,她這面子也實在沒地方放了!
激怒之下,韓太夫人呼地就跳了起來,跳起的氣勢驚人,一點兒不像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跳起之後,她衝著張氏就衝了過來,跑得飛快,把張氏嚇得轉身就跑!
院外的丫環們聽到聲音,趕緊進來,可她們卻都傻眼了,院子裡的情景實在太讓人震驚了!
就見韓家的老太太,追著楊家的老太太,滿院子地跑,跑得可快了,一點兒不像上了歲數的人,而不遠處,楊神醫手裡拿著個水壺,腳前的地上濕了一大片,難不成他剛才在倒水玩?
一個丫環吃驚地道:「太夫人懷裡沒抱東西,她,她毛病好了!」
丫環們全都注意到了這點,都驚叫道:「太夫人的毛病好了!」
就聽楊澤叫道:「停,停!韓太夫人你別追我娘了,你的那個病……那個貴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