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六章 請你喝酒 文 / 望平安
前堂大呼小叫的,後院的張氏聽到了,派木根過來問問啥事。
木根小跑著到了前堂,見屋裡好多人,又是壯漢,又是小孩,還有個文士,這文士還挺搞笑,老大不小的人了,苦著一張臉竟然像是要哭的樣子!
木根道:「少東家,夫人讓我來問問,出啥事了,咋還沒關門呢,今天就別做生意了!」
楊澤道:「這不正在關門麼,今天哪還能再做生意!」說著,他便往後面走去,那譚先生鬧得太歡實了,別嚇著母親,得和母親去說一聲才行。
譚先生哪可能讓他就這麼離開,一把抓住楊澤的袖子,道:「幹什麼去?你給我老實待著,不要有逃走的念頭!」
他這麼一動手,旁邊的壯漢們呼地就圍了過來,把楊澤圍在了中間,各人的臉色都不善,看樣子只要譚先生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把楊澤按到地上痛毆,就像打盧二狗那樣!
木根不知原因,見了這情形,急道:「少爺,這是要賭債的上門了?你欠的那二百文還沒還上哪?」他以為這些壯漢是來要賭債的。
譚先生更怒了,真可稱得上是怒不可遏,心中暗道:「看來是真上當了,外面那個無賴沒有說錯,這姓楊的小子真是個賭徒,還欠著賭債呢!我剛才怎麼就那麼糊塗,聽了他的話,這要是把大少爺弄出個好歹來,我非得被砍了腦袋不可!」
那幾個壯漢臉色也都綠了,不但對楊澤憤恨,對譚先生也很惱怒,這譚先生還是謀士呢,號稱足智多謀,什麼狗屁謀士,被一個小縣城裡的小騙子騙得團團轉,這也就罷了,可連累了他們大家,這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楊澤沖木根揮了揮手,道:「不是要賭債的,你回去跟我娘說一聲,該幹嘛幹嘛,但不要到前面來。」
木根答應一聲,轉身跑回了後宅。
楊澤看了眼譚先生,他還真怕譚先生派壯漢去後宅,嚇到母親。不過,譚先生雖在盛怒之下,卻並沒有派人去後宅,顯見他不認為去嚇唬女眷是什麼光彩的事,從道德角度上來講,這位譚先生算得上是一個知書達禮之人,人品過關。
譚先生把氣順了順,雖然臉色還是有些青白,但表情勉強算是恢復了正常,他坐到了小榻旁,看著熟睡中的小男孩,一言不發,非常沉默,看也不看楊澤。
大漢們則都直挺挺地站在堂中四角,也都不說話,整個前堂除了小男孩的呼嚕聲,竟再沒別的聲音!
楊澤等了好半晌,見他們都不說話,便道:「我有家有業,逃走是不可能的,再說你家大少爺未醒,你也不能說沒治好,你現在軟禁了我,可萬一治好了,那時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譚先生微微點了點頭,轉過頭,聲音沙啞,但語氣卻還算得上正常,他道:「楊坐堂,剛才是我失態,有失禮之處,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等我家大少爺醒了,病也治好了,我再重重謝過。」
頓了頓,他又道:「楊坐堂如果有事,請自便,不過還望不要離開藥鋪,以免我家大少爺醒來,找不到你!我不會軟禁你的,也不會去後宅,對此你不必擔心。」話說得還算是客氣,但只說治好了會重重有謝,卻沒說治不好,他會把楊澤怎麼辦。
楊澤道:「我就在後宅,有事喊我就成了。」轉身去了後宅。
張氏在後面收拾東西,家俱什麼的自然全都不要了,只收拾了細軟,打成三個大包袱,都放在床上,第四個包袱正在打包,剛剛收拾了一半。
木根已經和她說了前面的事,當然還是沒說清楚,但張氏卻沒有想像中的那樣驚慌失措,見楊澤從前面過來,也沒有哭哭啼啼地問個不休。
楊澤關上房門,道:「娘,剛才木根和你說前面的事了吧?」
張氏擺了擺手,道:「他說話向來說不清楚,我也懶得聽了,不就是你又給別人開錯藥了麼,債多不仇,虱多不癢,反正結果都是咱們得逃命。」
楊澤道:「娘,你不用擔心,外面那小男孩的失眠症,我是絕對治得好的,現在已經在睡覺了,只要等他醒過來,外面那些人是不會把我怎麼樣的,反而要謝謝我。」
張氏嗯了聲,道:「凡事都有個萬一,你爹在時他作主,現在他不在便由為娘作主。」她把包好的包袱又打開,從裡面拿出個小包,用油布包好的。
她將油布包塞到楊澤的手裡,道:「隨身帶好,這裡面有金葉子,還有娘的首飾,要是明天出了事,由娘來擋住他們,你只管逃走便是,等過幾年風平浪靜了再回來。不用擔心爹娘,由你兩個舅舅幫襯,我們不會有事的!」
楊澤大為感動,安慰道:「娘,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吧!我受傷的這段日子,翻了咱家的醫書,學了幾手。你想啊,縣令的小夫人只是咳嗽,而外面的那個小孩子只不過是睡不著覺,都不是啥了不起的大病,哪可能治不好呢!」
張氏伸手摸了摸楊澤的頭髮,道:「為娘自然信得過兒子,你說沒事就沒事,娘給你弄點吃的去。」
這一整天,倒是沒有再發生什麼事,縣令吳有榮沒派人來,而前堂的譚先生也沒過來找麻煩,直到月上樹梢,都無風無浪的。
晚上楊澤拿了些飯菜去給前堂的譚先生他們吃,卻見譚先生還坐在小榻邊,守著魏征,連姿勢都沒變過,可神態卻像老了十歲一般;那些壯漢則或坐或蹲,個個沒精打采,看表情都在想著心事,顯見這幾個時辰對他們來說,都像是過了幾年一樣。
楊澤和譚先生說話,卻見譚先生不理自己,有心安慰幾句,卻又不知說什麼,只好放下飯菜,回了後宅。
這一夜,至仁堂裡所有的人都沒有睡好,不時傳出歎氣聲,就連楊澤自己都翻來覆去,成宿沒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天也就是濛濛亮時,楊澤便起床了,稍做洗漱之後,他來到了前堂,見那些壯漢有的靠牆坐著,有的躺在櫃檯上,沒人打呼嚕,聽呼吸聲他們是都在瞇著,誰也沒有真的睡著。
譚先生仍坐在小榻邊,手柱著頭,也在假寐。那小魏征卻仍睡得香甜,還在呼呼地打著小呼嚕,仍沒有醒過來。
楊澤沒有叫起他們,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小榻邊,看了看小魏征,見並無意外發生,他便又返回了後宅,親自下廚,想做些早點,想必母親張氏昨晚也沒有睡好,這做早餐的事就由他來吧!
楊澤剛剛回去,前堂又輕手輕腳地進來一人,卻是小木根,他是被張氏派來的,查探一下前堂的情況,張氏自己不方便來,只能指望他了。
木根剛進前堂,忽聽至仁堂的外面有人砰砰敲門,有人高聲叫道:「楊澤,在家嗎?」
屋裡的人立時全部睜開眼睛,壯漢們齊刷刷地跳起身,譚先生卻看向小魏征,見魏征仍在酣睡,這才放下心。
木根身為小學徒,平日裡開門下板的事都由他來做,習慣成自然,一聽外面有人敲門,他立時便走了過去,到了門口,忽然機靈勁兒發作,覺得不應該立即把門打開,而應該看看是誰敲門,萬一是老東家回來了,那就不能讓他進屋,免得被一鍋端了。
順著門縫兒往外看了看,木根啊地一聲大叫,轉身就往後宅跑,邊跑邊叫:「夫人,是官差,他們來抓少東家了!」
譚先生站起身,沖壯漢們使了個眼色,一個壯漢立即到了門口,拔下門閂,打開店門。就見外面站著三個官差,都是身穿皂服,為首一個胖子,看樣子是個捕頭。
後宅的張氏聽到木根的叫聲,不等木根回來說情況,反正他也說不清楚,懶得聽了,她趕緊出了屋子,見楊澤端了一小盆粥從廚房出來,她上前把粥打掉,對楊澤道:「兒啊,快從後院逃走,快快!」
楊澤道:「娘,不用逃的,再說後門也有人看著!」
如果真的想逃走,昨天晚上豈不是正好,何必天亮了再逃,當然晚上逃走是出不了城的,而只要他在城裡,不管躲在哪裡也都會被捕快們抓出來的,逃不逃結果都一樣,所以根本無需逃。
張氏卻道:「你翻牆便是,現在天亮了,城門應該開了,你立即出城,遠遠逃開,兩三年內不要回來!讓娘再看一眼……」
她用力看著兒子,似乎是要把兒子的樣子永遠記在心中,隨即一推兒子,道:「快走,前面由娘頂著!」轉身快步走向前面。
楊澤真是左右為難,怪只怪以前的那個「楊澤」太不是東西,結果連累了現在的他,真是自己說啥別人都不信啊!
他自然是不會逃的,走回自己的屋子,房門大開,他在床上一躺,等著官差到來!
門口,壯漢皺眉問道:「你是縣衙裡的差人?這麼早,大呼小叫的幹什麼,吵到了貴人,你吃罪得起麼!」
胖捕頭正是何大才,他見開門的是個不認識的壯漢,頓時一愣。身為捕頭,什麼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見過,絕對算得上是有眼光的人,他一看著壯漢的樣子,便立時看出來是個當兵的,而且還是個小軍官,只不過穿了便服而已,聽這小軍官話裡的意思,裡面必有當大官的人在啊!
何大才反應極快,立即臉上堆起笑容,道:「卑職保安縣捕頭,不知堂內有貴人,打擾了,恕罪恕罪!」
「你是要來抓人的,抓那個楊坐堂?」壯漢問道,他剛才聽了木根的叫喊,便以為何大才是來抓楊澤的,大少爺的病治沒治好還不知道,所以不好翻臉,仍稱楊澤為楊坐堂。
何大才一愣,很有些莫名其妙,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兩個手下,那兩個捕快同樣是滿頭霧水,不知這壯漢在說什麼!
何大才道:「抓人?這從何說起!卑職是奉了縣令吳大人之命,來請楊澤楊兄弟的,不是楊百秋楊坐堂的!」
譚先生從小榻邊站了起來,問道:「來請楊澤的?為什麼請他?可是因他治好了吳有榮的家眷?」他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
自從昨天聽了盧二狗的話,他就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和楊澤翻臉,可魏征沒醒,看樣子也不像病成更重的樣子,所以他只能忍著,不敢翻臉,由於心中害怕,也不敢去街上找人查問,問楊澤到底會不會醫術,深怕得到的結果是楊澤就是個騙子,他只想等小魏征醒了之後再做打算。
可現在一聽這個胖官差要請楊澤去縣衙,譚先生的心裡自然就有了希望,希望楊澤是懂醫術的。
何大才聽這文士模樣的人直呼縣令的名諱,立知此人必是官宦,他忙畢恭畢敬地道:「回這位大人的話,正如您說的那樣,楊兄弟治好了吳夫人的病,吳大人要請他過去道謝呢!」
譚先生大喜,雙手直搓,道:「好,好好好!」連聲說好。
何大才有些納悶兒,吳縣令的小夫人病治好了,這人幹嘛這麼開心?難不成他是小夫人的親戚?看長相不像啊!
譚先生一擺手,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叫楊坐堂來啊!」
壯漢們連聲答應,就要去後宅叫人,可還沒等他們動地方呢,就見一個老大娘,手持掃把,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了內堂,在後門兒那一站,喝道:「誰敢動我兒一根毫毛,老娘今天就跟他拼了!」
絲地一聲,滿堂的人同時吸了口涼氣,這位生猛的老大娘是誰啊?難不成她就是楊澤的母親?
堂內的人吸涼氣,門外的人卻嗨了聲,何大才笑道:「楊老太太,怎麼這麼早就要掃地啊?楊澤呢?」
「我兒早已遠走高飛,你們休想找他麻煩,有什麼事找老娘我就成了!」張氏大聲道,把後門兒堵得嚴嚴實實,深怕別人闖過去抓兒子!
何大才大吃一驚,張氏的話他沒聽明白,沒明白遠走高飛是逃走的意思,還以為是出城了呢,他急道:「楊澤出城了,什麼時候的事?哎呀,我說楊老太太,縣令大人要請他吃酒席,他怎麼就出城了呢?」
張氏啊了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說什麼?縣令大人要請他吃酒席?你不是來抓他的嗎?」
「開什麼玩笑,我現在哪敢抓他,奉承他還來不及呢,他可是小夫人的救命恩人,我要是得罪了他,非得吃不了兜著走不可!」何大才笑道。
張氏不敢相信,以為是何大才出言相誆,想詐出兒子來,好抓他走。她搖頭道:「我兒才看了幾天醫書,怎麼可能是小夫人的救命恩人,你莫要騙我,你定是來抓他的!」
何大才進了藥鋪,拍了拍腰間,道:「怎麼回事,你怎麼非說我是來抓他的,我要是來抓他的,豈有不帶腰刀和鐵鏈的,怎可能空著手來。我告訴你吧,你兒子只用了兩劑藥,便把小夫人的咳嗽治好了,今早小夫人醒來時,連臉上的腫都消失了,這病好了呀,要不然縣令大人幹嘛請他吃酒席,還讓我親自來請!」
譚先生相當地激動,深深地希望楊澤真的治好了那個小夫人的病,這就代表著他也能治好小魏征的病啊!
譚先生對張氏道:「楊老太太,我可以作證,捕快抓人時,確是要帶鐵索的,這是衙門裡的規定!你要是還不信,等會兒我陪楊坐堂去縣衙,出了事我負責!」
大家都這麼說,張氏心想:「難不成我兒子胡亂看了幾天醫書,就會蒙人了?還把小夫人的病給蒙好了?哎呀,不行,要真是這樣,那兒子就不能逃走啊,反而要去見吳縣令,這算是和當官的攀上關係了啊!」
扔下掃把,張氏趕緊往後院跑,叫道:「兒啊,你別逃啊,你治好小夫人的病了,縣令大人要請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