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相由心生 文 / 捲土
林封謹聽了這些東西以後，茫然了一會兒，苦笑道：
「可是，你對我說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呢？」
水娥正要說什麼，石奴此時卻是忽然道：
「主人，那個商人看起來終於明白了已經死掉了，這個人的生辰八字很特殊，加上心中的戾氣也是很重，埋棺材的地方也是凶地，他很可能會變成厲鬼。」
林封謹聽了心中一驚：
「什麼？」
只見隨著石奴的話聲，那商人的臉孔開始變得扭曲猙獰了起來，同時，嘴巴居然開始變大，露出來了裡面的森森利齒，一看就是凶狠無比，不類人型了。
石奴解釋道：
「這個冤魂應該是明白了自己的死因是被人暗算的，心中肯定想著的是要將兇手的肉都撕扯咬吃！有一句話叫做相隨心生，所以就變成了這樣的模樣。」
林封謹聽了石奴的解釋以後，這才恍然大悟，他很早以前就讀到過這句成語，但總覺得很不靠譜，因為在陽間，相貌堂堂的人內心卑劣的比比皆是，相反，外表醜惡的人有善心良心的也並不少見，因此，所謂的相由心生那真的是有些不靠譜。
不過，為什麼很多壇宗師都沒有提出什麼異議，反而屢屢採用呢？
原來這成語的出處不在人間，而是在這中陰界當中，這樣的話，就十分貼切了。
此時林封謹繼續往前走。便見到了前方的城池，隱隱約約的看起來有些眼熟，又多走了幾步。仔細的辨別了一下之後，林封謹這時候頓時恍然大悟了起來，這裡不是別的地方，卻是自己曾經逗留了不少時間的尋州城啊！
無論怎麼說，來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總是好的，林封謹此時便道：
「現在還需要找土地廟嗎？」
石奴道：
「找土地廟，自然是為了打探城隍所在的地方。現在既然找到了城池，自然就不用了。」
林封謹道：
「那麼就進城？去城隍廟？」
石奴道：
「不錯。」
林封謹便繼續朝前走。沒過多久來到了城門外，卻是發覺城門口外二十來丈外的地方，居然站著一個黃臉大漢，面相甚是兇惡。歪戴著一頂皂色的頭巾，身上傳的是一件半舊不新的青絨對襟衣服，懷裡面抱著一根上紅下黑的水火棍，正在依靠著旁邊的一顆大槐樹打盹。
這黃臉大漢老遠的時候，五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顯然也是中陰界當中的魂魄存在了。而槐樹乃是木中之鬼，陰氣極重，所以這黃衣大漢在其下待著看起來也是格外的愜意。
林封謹一靠近，他立即就張開了眼睛。凶聲喝道：
「呔！哪裡來的孤魂野鬼？膽敢亂闖城門？」
林封謹一愣，顯然沒想到在這中陰界當中，居然也是有人看守城門。不過再一想的話心中也是釋然了。城隍的職權，就是護佑一地的平安，此人多半便是鬼差鬼役之類的，那麼也是再正常不過。
不過從其打扮上來看，還是鬼役的可能性居多。
鬼差和鬼役的區別，直觀一點來說。就是有編製的民警與協警之間的差別，前者是被官方承認的。後者則是合同工，臨時工之類的，甚至可能是直接被鬼差招募來的。
一念及此，林封謹雖然急著進城，但還是老老實實的道：
「我不是孤魂野鬼，確實是有急事要進城。」
這黃臉大漢往地上吐了口吐沫，鄙夷的道：
「你不是孤魂野鬼誰是？滾滾滾！別想來城裡面興妖作怪的！」
林封謹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猛然覺得後面有什麼東西大步奔跑了過來，轉身一看，卻已經是那個變得猙獰恐怖的大嘴商人，顯然已經是化成了厲鬼，直接就往城門裡面撞，這黃臉大漢猛的就將自己的水火棍往旁邊一橫，頓時就將這商人鬼魂給掃飛了出去，準確的說，是那商人很乾脆的撞在了那水火棍上面以後，其上便有光芒一閃，直接將這商人彈飛了出去！
「咦，這光芒看起來很眼熟呢。」林封謹此時頓時生出了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仔細端詳著這鬼役手上的水火棍。
不過看起來那商人顯然是很不甘心，帶著一股強烈的執念繼續大叫著衝上，一連猛衝了七八次卻都是徒勞的，到了最後，甚至腦袋都裂開了一條縫隙，卻是沒有任何的鮮血流淌出來，但這樣看起來反而更加觸目驚心。
隔了良久，這商人鬼魂看起來都是無力支持了，只能在地上艱苦的爬行著，抓住了這黃臉大漢的腳腕，嘶聲道：
「讓我進去！」
這黃臉大漢獰笑道：
「放你進城？老子可是要冒著很大的風險，就憑你一句話嗎？」
「求你，求你！！」這商人鬼魂反覆的強調這句話。
黃臉大漢冷笑道：
「要我放你進去，可以，給我吸一口魂氣才行！」
這商人鬼魂聽了這黃臉大漢的話，強掙著撐起身來，獰聲道：
「好！」
結果這黃臉大漢一把就將這商人鬼魂抓了
了起來，喝令他的心中不得反抗，忽然對準了他的天靈蓋猛的一吸，頓時就見到一團灰氣被這黃臉大漢吸了進去，而被吸的商人鬼魂一下子就顯得變矮了至少兩寸，並且一下子就顯得萎靡了起來，而這黃臉大漢則是分外的精神，哈哈哈哈的狂笑著將這商人鬼魂往城門裡面一丟：
「快滾快滾。」
彷彿知道林封謹心中疑問似的，水娥已經主動道：
「魂氣是每個鬼魂最重要的東西。並且很直觀的會顯示出來，類似於人的陽壽，魂氣越充足的鬼魂。身影越是清晰，身形越是高大，就說明它能留存在世上的時間越久，你看那些在通道裡面的冤魂，連長久的凝聚成型都不能夠，只能變成一團煙霧。」
林封謹道：
「要是魂氣沒了呢。」
水娥道：
「草木也是有生命的，不過植物只有三魂當中的一魂。既生魂（爽靈魂），代表生命能源。能對環境產生反應，植物一死，便是什麼也沒有了，而鬼魂的魂氣一旦沒有了。那也是和草木死掉沒什麼分別，徹底的消失在這天地之間了。」
「除此之外，往往強大的魂魄都很是善於收斂自己的氣息和體型，只會在爭鬥或者憤怒的時候展現自身的體型，不過還是會有很鮮明的象徵，那便是魂氣的顏色！可以很清楚的將其實力區分出來。」
林封謹聽了之後，還是有幾分詫異的道：
「這也算嗎？」
水娥道：
「不錯，最尊貴最強大的色澤是紫色，能夠達到這種程度的魂體。可以說媧蛇神之類都不在話下，有沒有肉身也都不重要，紫氣東來。乃是仙，神一流。」
「接下來則是赤色，有赤氣的魂體也是相當於人間的王侯之流，尊貴無比。」
「然後是青色，頭上有青氣，表示魂體已經是修煉精神。已經脫離了六道輪迴的領域，自成天地。不過這也是很難接觸到的。」
「接下來的的顏色，則依次是藍色，黃色，白色，灰色。」
林封謹定睛看去，發覺那剛剛被吸過魂氣的商人鬼魂頭上，便是隱隱約約的泛出淺灰色，正在一瘸一拐的朝著大街當中走去，而仔細面前這鬼役的頭頂，則是深灰色的一片氣息。
這時候，林封謹還在端詳這鬼役，這鬼役卻是被林封謹早就看得不耐煩了，獰笑了一聲道：
「你這賊廝尿，真的是好生聒噪，不要在老爺面前晃來晃去的心煩，滾開到一邊去，先吃老爺我一棍殺威棒再說！」
說著這鬼役就抽起來了那根水火棒，對準了林封謹就是一棍橫掃！林封謹也是萬萬沒有料到，這廝居然如此蠻橫直接就給自己來這樣的下馬威，他剛剛看到了那商人厲鬼都是在這棍子下如此狼狽，所以朝著後面就是一閃。
只是，林封謹此時卻忘了一件事，他乃是在魂體狀態下，沒有**的加成，後閃的速度雖然不慢，卻是比預判的要慢了許多，眼見得胸口就要正面挨上一棒，林封謹只能兩害相全取其輕的曲起了左手，朝著外面一格，已經也是做好了被打飛的準備。
當然，因為習慣性的問題，林封謹已經是忘記了水娥告訴他的話：魂體狀態下根本就沒有要害的說法，胸口受傷與胳膊受傷是沒有任何區別的，都是魂氣受損。
就在這水火棒即將觸及到了林封謹胳膊的時候，上面就又閃現蕩漾出來了那種林封謹看起來很熟悉的光芒。
只是，這光芒一閃現！彷彿回應似的，林封謹的胳膊上，同樣也是閃耀出來了相同的光芒，並且更亮更刺目！
然後那水火棍便很乾脆的「卡嚓」一聲斷掉了！並且彷彿是為了要引人注目一般，斷掉的那一截棍端居然還高高的飛了起來，劃出了一道拋物線，最後「啪啦」的摔落在了地上。
那鬼差也是十分狼狽，被震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林封謹絲毫沒有痛感，面前的那鬼役也是呆住了，他在這裡守門十三年，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可是眼前這見鬼的怪事還真的是從來都沒有遇到過！然後，他的心中忽然泛出來了一股強烈的惶恐與憤怒的感覺，因為他只是個鬼役啊！
而鬼役根本就是不被認可的一個小卒子，也就是說，沒了這根水火棒，他的身份就和其餘的鬼魂一樣，是毫無優勢的。但這也罷了，關鍵這就意味著，這根水火棒他也是根本沒有權利佩戴使用的，乃是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甚至包括了自己的一顆魂珠賄賂了上面的鬼差才獲得的。
可可是！！這水火棒居然斷掉了！！
這就不是什麼普通的問題了。而是一個很嚴重的大問題。打個形象化的比方來說，這就和現在的警察把自己的配槍違規借了出去，交給了一個協警拿來狐假虎威。可是，這協警卻是將這槍弄丟了一般！事情真的是大條了。
這就意味著不僅僅這協警要被狠狠收拾，就連那個正規警察搞不好也要被開除公職，更是可能被抓去坐牢啊！
甚至對於這黃臉大漢而言，水火棒斷掉的代價，更是可能比丟槍的代價要大得多啊！
「你這個殺才！！」這黃臉大漢一下子就急了眼，大聲的咆哮了起來。一下子身體就彷彿吹了氣的蛤蟆那樣劇烈的膨脹了起來，雙眼也變得赤紅。就彷彿是和厲鬼差不多了。
而這廝很顯然也是個很沒節操的傢伙，像是之前那個冤魂要入城的話都要被它吸走一口鬼氣，何況是其餘的時候，所以它在守城門的時候也是撈到了大量的好處。一下子就
變成了一個身高兩層樓的巨漢，憤怒的一腳就對準了林封謹猛踩了下來。
林封謹說實話，對現在自己的中陰身還是很不適應的，所以腦子裡面浮現出閃避念頭的時候，已經又是慢上了一拍，只能本能的又舉起了右手一格，擋在了那只彷彿澡盆大小的大腳丫前面。
只是這時候，就在這廝的大腳丫即將觸到林封謹的頭頂的時候！林封謹的右手上又閃耀出來了一連串的光芒，那黃臉大漢猛然就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他的大腳丫一碰到了林封謹右手手肘上面的閃光。便立即像是熱蠟燭油那樣開始迅速的溶解了開來，幾乎是在短短的時間，他的整條腿都是徹底的的廢掉。斷裂，氣化，整個人自然是轟然倒地，不停的慘叫翻滾。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林封謹卻是沒有去注意這黃臉大漢的模樣，而是一下子就彷彿醍醐灌頂也似的想起來了自己手上。身上的光芒源自何處！
那是信仰的力量！！
三里部當中的族人，還有經過喇嘛們的傳播後。整個草原上的一部分人，都在將林封謹當成神一樣的崇拜著，甚至將其稱為是轉世的明王。
更重要的是，隨著三里部的勢力大漲，還有吳作城修築起來以後對周邊地區產生的影響力——與佔據吳作城的三里部進行交易的草原人至少也是超過了百萬——這樣一來的話，將林封謹當成神一般供奉的人至少都已經超過了二十萬人，這其中狂信徒的數量甚至要超過兩萬！
對於肉身來說，這樣的信仰力量起到的作用幾乎是可以忽略的，但是，這信仰的願力，卻是可以直接加持在魂魄上的！有一句話叫做集沙成塔，集腋成裘，這樣一來的話，林封謹身上加持的願力之驚人就可想而知了。
先前那水火棒為什麼會斷掉？因為水火棒上，同樣也是加持了願力的存在，所以可以輕易的將那冤魂震開，這願力從哪裡來呢？自然是從城隍處來，每天有大量的百姓對城隍許願，求陞官發財護佑，城隍身上同樣也是有願力。
而城隍則是將這些願力用來維繫自身對該區的統治上，以陽間類似於委派官職的形式，來分給手下的鬼使，鬼差等等，來維護中陰界這個地方的正常運轉。為什麼說中陰界這個地方很特殊，那便是因為這裡乃是唯一可以直接對陽世間直接進行產生影響的區域，相當於是陽世間的影子。
當然，願力這種東西普通人也是承受不起的，甚至包括帝王之內，你可以說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但是，將在位的皇帝畫像擺放在香堂裡面，每天上香供奉膜拜，被抓到了的話，那就是要滿門抄斬的。
民間常說的「拜死人」就是這個意思，只有死人才能享受香火和全心全意的供奉和拜祭，活人的話被這麼搞的話，最初就會是經常做噩夢，睡眠不足，接下來就是出現幻聽，精神分裂，最後會發狂而死。這其中的原因，就是肉身無法容納下越來越強大的魂魄的緣故。
林封謹為什麼能安然無恙，卻是因為他背後那個神秘的點在源源不斷的吸收著願力，若海納百川那樣絲毫都不外溢出來，只會在林封謹受到危險的時候才會主動釋放，這也是起到了保護他的作用。
當然，這也導致了其餘的陰使，鬼差根本就看不出來林封謹的根底，林封謹的中陰身一看上去的話，那完全就是淡白色，和剛剛死掉的魂魄毫無區別。但是，一旦有人威脅到他的話，那麼就會發覺面前的這個傢伙其實是一塊硬得不能再硬的大石頭，分分秒就可以教他重新做人。
林封謹顯然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可以一擊將面前的這個鬼役給收拾了，不過他本來的智商就極高，也是差不多從「初來貴地」的生疏感當中磨合了出來，看著那黃面大漢笑了笑，對石奴道：
「進個城都這麼困難，看起來這尋州城當中也並不是那麼好客的呢，我估計你要借那泥馬靈狗也絕對不是太輕鬆的事情哦。」
石奴淡淡的道：
「我只是說，那裡應該有泥馬靈狗，可沒有說要借哦，主人。」
水娥也是有些不屑的道：
「主人你要用它們的泥馬靈狗，那是他們的榮幸。」
林封謹哈哈一笑道：
「我現在可是對自己都是一無所知，怎麼搞定這些鬼差鬼役的也都是一片茫然，到時候真的有什麼事情就靠你了。」
石奴道：
「主人你根本就不必多想什麼，走過去，喂泥馬靈狗三炷香，然後騎上去就可以了。在這樣的地方，沒有什麼能擋住你的。」
林封謹此時抬頭看了看，便對準了城隍廟的方向走了過去，結果這個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那一根斷裂的水火棍當中，忽然飛出來了一點光芒，似螢火蟲那樣搖搖晃晃的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就飛入到了林封謹的魂魄頭頂當中，這時候林封謹的魂魄氣息看起來就從淡白色變得濃了一些，從外表顏色看去，大概已經是兩個普通中陰身鬼魂的強度了。
當然，對這樣的變數，林封謹不以為意，便繼續朝前走，此時便是要進城門了，而城門口的四名活人守卒身上散發出來了一股熾熱氣息，甚至還要有著官方加持上的威嚴感覺，陰魂一接近也就感覺到若靠近了火焰那樣，很不適應。
仵作啊，義莊的守靈人啊，甚至醫院的醫生，火葬場的工人這種人天天與屍體打交道，為什麼很少見到靈異的事情，也就是因為他們身上的這一層官方身份在庇佑。
面對四名先前進去的那名商人冤魂卻是掐到了好時機，趁著先前活人守卒換班的時候溜了進去，而此時林封謹想要抓到這樣的機會卻是有些難了，不過這時候，水娥很乾脆的道：
/>「主人，進去吧，不用怕的，你和真正的中陰身魂魄可不一樣，你是屬於靈魂出竅有肉身的特殊例子。」
林封謹便很乾脆的走近，在靠近了城門口四名活人守卒後，他也同樣的感覺到了熱氣逼人，不過就像是面對盛夏時候的太陽，只是覺得不適，而並不痛苦，相對於那些真正的陰魂來說，這種程度的距離甚至已經可以達到讓它們被灼傷的程度了。
接下來林封謹則是毫無懸念的通過了城門口，然後繼續走向了城隍廟，不過畢竟他此時乃是在中陰界當中，並且尋州也不是太熟，因此在街頭遊逛了好一會兒這才找到正確的路。
不過，林封謹剛剛順著正確的道路走出了四五十步，頓時發覺就在這前進的路上，迎面就見到了一群提著鐵尺，佩著雁翎刀的鬼差對準了這邊稀里嘩啦的奔跑了過來，值得一提的是，這些鬼差在大街上的時候，也是會盡量避開街頭的行人，因為陽世間人的熾烈陽氣對陰魂來說也是很不舒服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