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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章 三鑼追魂 文 / 捲土

    等馬車徐徐的走到了寨子門口的時候,遠遠的就可以看到了三個磨盤大小的東西豎立了起來,堵在了入寨的必經之路上!黃老漢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就彷彿是見到了鬼一般恐懼。

    林封謹此時也看得十分清楚,那三個磨盤大小的東西,卻是三隻十分精美的銅鼓,最大的若鍋蓋,小的也似大盤子,保養得十分精美,在夕陽的餘暉下金燦燦的,銅鼓的側面有著呈現出銳角的太陽紋理,細長若針。

    而銅鼓的表面則是有著清晰的浮凸蛙紋,這些被澆築出來的蛙類形體碩大、空身扁膠,兩眼間突、四足挺立,身披辮形紋帶,十分精緻華貴。

    除此之外,銅鼓的中央則是有著一個身長羽毛的人在仰天舞蹈的情形,而這個人的下方則是一團被點燃了的篝火,彷彿要將其焚燒而死。

    林封謹皺眉道:

    「這是什麼意思?」

    黃老漢一面哆嗦著,一面狠狠的一鞭子就抽打在了馬兒的屁股上讓其迅速奔跑起來,本來對牲口呵護珍惜若子女的他,竟是表現出來了前所未有的粗暴與不耐!

    「一鼓斷道,二鼓鎖命,三鼓斷魂!!這是硐人的斷魂鼓啊!」

    看看這一座硐寨被迅速的甩在了身後,黃老漢終於緩過了幾分氣來,奪過了旁邊的水葫蘆猛灌了一汽,緊接著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最後才喘息道:

    「那裡一定遭了瘟!!而且是極烈性的死瘟!」

    原來在硐族的習俗裡面,銅鼓這東西就是類似於中原鼎器的象徵,至不濟也稱得上是一寨之主的權威之物,十分神聖尊嚴。

    一旦遇到祭祀之類的大事,便會在寨子的入口處立上一面銅鼓,以示寨子裡面有大事發生,生人莫入,倘若擅自進入的後果。被鞭打囚禁也是可能的。

    當寨口被立上兩面銅鼓的時候,則是表明寨子裡面有致命的事情發生,這種致命的事情有可能是將偷情的男女浸豬籠,有可能是因為爭水分田的事情要和其餘的寨子進行流血的械鬥,也有可能是要進行罕見的活祭!在這種情況下進寨的話,那麼很可能面對闖入者的,也是不死不休的命運。

    當三面銅鼓被立在寨口的時候,則是表示這裡的人都已經完全絕望了,將寨子裡面所有的榮譽,權力。生命一切東西,都完全的奉獻給了他們的蛙神布洛陀神,希望神靈能夠接受他們的奉獻,做出寬恕。

    但最可怕的是,如果神不肯寬恕,那麼整個寨子當中,將絕對不會有活著的生物出去,否則就是對神靈的褻瀆!!

    黃老漢一年要跑三次這條商道,而他已經整整跑了十幾年。在房康郡呆的時間更是超過三十年,只有近幾年才改行收手,他見過很多次一鼓斷道,也見過整整十來次二鼓鎖命。可是,傳說當中的三鼓斷魂,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

    此時夕陽雖然還在燦爛返照,落在人身上的卻不是溫暖。彷彿是陣陣的寒意,那些曾經在火塘邊神神秘秘的談論,包谷酒香氣裡面的詭秘傳說。都從黃老漢的記憶裡面跳了出來。

    他雖然一大把年紀,卻還想多活幾年,看到孫子娶媳婦,看到自己的草房推倒換成青磚大瓦房,因此更是不肯體恤牲口狠狠的抽了幾鞭,將那一個陷入了恐怖和詭異的寨子迅速的拋離了開去。

    ***

    天色已黑。

    夕陽雖然沉入到了地平線下,但還是頑固的試圖繼續抵抗黑暗,所以西方的天邊依然有一抹灰燼也似的紅色。

    人類先天就和飛蛾之類的東西一樣,具有趨光性,唯一的不同就是知道在趨光的同時不弄傷自己,所以馬車上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著那一抹紅色,同時感覺著黑暗慢慢兒堅決的襲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林封謹卻是很奇特的希望黑暗來得再快一點兒,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生的這種轉變——這種與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相桀驁抗衡的轉變!

    這是個沒有路燈也沒有手電的世界,所以要想趕夜路的話,那麼就只能由一個人打著火把在前面先行走著帶路,即便這樣,也很容易導致牲口一蹄子踩進凹陷,然後一發力卡嚓折斷的悲劇,這種情況因為非常常見,所以都有一個成語來對此形容,那就是馬失前蹄

    所以若不是有什麼緊要事情的話,很少商隊會連夜趕路,哪怕是在官道上,而對於林封謹他們一行人來說,便是想要連夜趕路估計也是力有未逮。

    這是因為拖拽馬車的兩匹牲口雖然是林家精選出來的好馬,但先前傍晚的時候本來就疲憊不堪,又被黃老漢不要命的驅役,所以此時已經是疲累無比,看那模樣即便是不拉車,僅僅是再走上幾里路,也會累死在路上了。

    「不能再走了。」林封謹皺著眉頭跳下了馬車,對著還有些驚懼的黃老漢道:「再走下去的話,那麼明天就只有我們背著馬走了。」

    「可是」黃老漢惶恐的看了一眼身後,那個寨子已經遠在十幾里外,便是天色不黑,也決計看不到了,何況是這個很快就會伸手不見五指的荒山野嶺?

    林封謹先拿過水囊給馬兒餵了水,然後從車廂裡面拎出來了兩個半大口袋,裡面全部都是炒黃豆,然後往口袋當中加了一把鹽,遞到了拉車的兩匹馬的嘴邊,這兩匹馬兒立即打了個響鼻,貪婪的吃了起來。

    「最近的寨子在哪裡?」

    黃老漢嚥下了一口唾沫,恢復了理智的他恭敬道:

    「就是我們背後那座。」

    林封謹皺著眉頭一揮手:

    「那個鬼地方確實邪氣森森的,我也不想回頭,我指的是前面路上的寨子。」

    黃老漢苦著臉道:

    「最近的一個寨子也有五十三里」

    林封謹歎了口氣,馬兒溫軟的舌頭舔在了他的手心上,不停的捲走香噴噴的炒黃豆和鹽巴,因此有些暖有些癢。這種情況下林封謹沒有做什麼主張,而是去詢問了專業人士。

    「林德,你覺得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

    林德十分麻利的從馬車上躍了下來,絲毫都看不出他已經斷臂。

    對於林德來說,馬這種生物在他的生命至少某個階段佔據了極重要的地位:是交通工具,是朋友,是玩具,也是食物,也是床,也是凳子,甚至可以是聘禮他完全就是在馬上長大的,所以林德靠近這兩匹馬一摸,便很乾脆的道:

    「如果放血,那麼天亮前趕到下一個寨子是沒問題的,當然前提是馬兒一路上沒有失蹄。一歇下來馬兒必死。」

    「如果不放血呢?」林封謹道。

    「頂多走**裡地吧?」林德很肯定的道:「畢竟它們今天白天都拖著我們走了六十來里了。」

    黃老漢遲疑了一下便道:

    「前面再走兩里,會有一條岔道,岔道盡頭三五里本來是一個漢人的村子,可惜幾年前已經荒棄了,不過順著岔道走一里,應該是有一座供奉當地傝神的廟子,我上次見到那個廟的時候,還在裡面躲了一陣攆腳雨,今天進去住一晚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傝神乃是當地硐民信奉的邪神,就彷彿是北方的黃大仙廟一樣,林封謹卻是聽清楚了「應該沒有問題」這六個字,疑惑的道:

    「應該?」

    黃老漢苦笑道:

    「我是兩年前進去避雨的,而且當時是白天,在裡面避雨的還有一群當地的硐人,看他們的樣子很是有些緊張恐慌的樣子,可惜問他們卻是什麼話都不肯說,雨勢一小馬上就匆忙離開,似乎很忌諱什麼東西。」

    林封謹看了林德一眼,還有在後面跟隨的四個默不作聲,膀粗腰圓的家丁護衛,笑了笑一下道:

    「就去那裡吧,今天晚上多半要落雨下來,這個時節不要說人,就是牲口淋一夜雨也非得躺下。」

    一干人打著火把又整整跋涉了接近一個時辰,才到達黃老漢所說的那一座傝神廟。區區的三里路之所以會走這麼遠,那是由於通往廟宇的岔道已經被荒棄成了一條羊腸小道,似乎都是由鳥獸之類踩踏出來的,若不是仔細辨認還真難發覺。

    此處漢人與硐人混雜居住,所以信仰也是十分複雜,這座傝神廟修得倒還算堅固,正殿後殿一共三進,至少說明它的信徒在這附近還是眾多的,否則的話,一個神龕就將之打發了。

    這裡荒郊野外,林封謹不能不多加小心,所以在進廟之前他深深的嗅了嗅,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有心不進去呢,但是四野茫茫,卻是沒有比這更好的去處了。只是若在這裡留下,只怕今天晚上也不得平靜。

    不過如今的林封謹也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這個時候,遠方的風聲也急促了起來,倘能似白日那樣的仰望,便一定可以見到漫天的烏雲陰沉沉的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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