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52章 【梨園】 文 / 石章魚
高大寬中途去洗手間的時候,柳廣印又和蘇樂喝了一杯後道:「蘇樂,你不必擔心,在酒桌上,我沒有談生意的習慣,在當初給你下聘書之前,我也並不知道你和大寬是好朋友。」
蘇樂對柳廣印的這句話並沒有任何的懷疑,因為那時候他和高大寬都不認識,他們的結識還是在宴喜堂比賽之後。蘇樂道:「我和大寬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我們的友情卻很深。」
柳廣印笑道:「同甘苦共患難總會讓人的感情得到迅速發展,你們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他將喝完的空杯放下,蘇樂主動給他添滿酒杯。
柳廣印道:「有件事我始終不明白,當初我開出這麼優厚的條件,你為什麼要拒絕?」
蘇樂道:「因為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並不值那個價錢,您給出的優厚年薪,無非是看在斬雲刀的份上,讓我加入宴喜堂只是想利用斬雲刀的影響力。」
柳廣印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終於開始明白為什麼沈英南會在蘇樂的面前栽跟頭,蘇樂厲害的不僅僅是拳頭,更難得的是他擁有一顆極其清晰理智的頭腦。柳廣印道:「所以你將斬雲刀交給了苗青鈺。」
蘇樂道:「東西本來就是屬於她的,交給她也算得上物歸原主,而且我也省卻了許多的麻煩。」
柳廣印道:「站在你師父的立場上,你一定對我收購宴喜堂這件事存有反感,就算你不承認,我也能夠看得出來。」柳廣印的目光具有相當的洞悉力。
蘇樂微微一笑,他的表情平靜無波,就算是被柳廣印說中了心思,仍然備有表露出半點的情緒波動,這讓柳廣印這個商場老將也不得不佩服這年輕人的鎮定功夫了。
柳廣印道:「你還年輕,你對商場上的事情並不瞭解·對於一個商人來說最難拒絕的就是利益。如果不是齊翠雲找到我,我也不會興起收購宴喜堂的念頭,她需要錢,而我看中的是宴喜堂的金字招牌。」
蘇樂道:「現在您已經收購成功·應該如願了。
柳廣印搖了搖頭道:「斬雲刀!宴喜堂的招牌之所以如此響亮,和苗老爺子的那些招牌菜有著分不開的關係,我雖然收購了宴喜堂,可得到的無非是一個空殼罷了,所以我才開出一個我認為你無法拒絕的價錢,想聘請你來宴喜堂當主廚。」
蘇樂微笑道:「其實我的能力根本無法擔當主廚的位子,您所看重的是斬雲刀。」
柳廣印道:「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年輕人·大寬從小不在我的身邊長大,我虧欠他實在太多,我知道他長這麼大·還從未有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能夠認識你,是他的幸運。」
蘇樂道:「其實大寬的身上有很多的優點,也有很多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柳廣印點了點頭道:「我相信,如果你看到得全都是他的缺點,你不會把他當成朋友,精武武校的事情我很感動,至少我這輩子還沒有遇到肯為我出生入死的朋友。」
蘇樂道:「可能商場上真正的朋友本來就很少。」
柳廣印瞇起雙目:「人隨著年齡的增長朋友會越來越少,所以對年輕時候的友情一定要懂得珍惜。」說這番話的時候·柳廣印的目光充滿了迷惘,似乎想起了什麼。
蘇樂婉言謝絕了柳廣印父子的盛情相邀,他並沒有在望湖大酒店留宿·而是仍然回到了雲舟,這一天對他來說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他需要一個人好好冷靜。
蘇樂走入雲舟大酒店的時候·一雙眼睛正悄然窺視著他,左爺坐在車內,算命瞎子龐潤良就在他的身邊坐著,直到蘇樂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內,左爺方才轉過身低聲道:「有沒有覺得他和宗主真的很像?」
龐潤良歎了口氣道:「左爺,您相信他就是宗主當年失蹤的兒子?」
左爺道:「我看這個答案很快就會揭開了。」
此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左爺掏出手機·接通之後,聽到對方的聲音·陰沉的面孔瞬間變得恭敬而謙虛:「蘇先生!」
電話那頭傳來蘇東來懶洋洋的聲音道:「你和龐潤良在一起。」
左爺向龐潤良看了一眼,他的目光顯得有些惶恐,龐潤良從他的目光中敏銳覺察到了什麼,摘下墨鏡,透過車窗向外面望去。
「有沒有興趣聽戲?我在梨園!」
梨園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園林,這裡的植被鬱鬱蔥蔥,小橋流水,曲徑幽深,花香處處,卻沒有一棵梨樹。
梨園靠近池塘的地方,有一座古舊的戲台,這座戲台是這座院子裡最為古老的建築,建於清乾隆年間,後來經歷幾次返修,不過基本保持著過去的原貌。
左爺和龐潤良兩人來到戲台前的時候,看到戲台上空無一人,只有蘇東來一個人坐在那裡,悠閒地喝著茶,緩緩搖著頭,右手還在膝蓋上充滿節奏地拍著,似乎那戲台之上真得有人在表演。
左爺不像過去那般深沉,龐潤良也不再是瞎子的裝扮,過去最常用的道具墨鏡早已摘下,一雙眼睛靈動的很,兩人有個共同點,目光中透出得全都是恐懼。
蘇東來緩緩將茶盞放在身邊的石几之上,微笑道:「你們知道我在聽什麼戲?」
左爺低下頭,龐潤良卻撲通跪了下去,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
蘇東來歎了口氣道:「你們跟隨我這麼多年,我的脾氣你們應該知道。」
龐潤良揚起右手狠狠在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道:「宗主,我錯了!」
蘇東來道:「我交代你們去做的事情,是不可以讓第三人知道的,雖然你們兩個都是在為我辦事,但是你們卻不該私下溝通。」他的目光冷冷盯住左爺道:「左強,我自問對你不薄,你在我的背後搞什麼?」
左爺緩緩跪了下去:「我對宗主絕無二心,滿腔忠誠對天可表!」
蘇東來道:「話誰都會說,如果我不信任你們,就不會派你們去查這些事,可凡事都要有個限度,該查的不該查的,你們都在調查。」
龐潤良顫聲道:「宗主,我們是關心您的安全······」
蘇東來端起茶盞,將一杯滾燙的茶水潑在了龐潤良的臉上,然後揚起茶盞猛然擊落在左爺的額頭,龐潤良被滾燙的茶水燙得一個激靈,左爺卻被堅硬的茶盞砸破了額角,兩人狼狽不堪地跪在那裡,動都不敢動,生怕再度觸怒了蘇東來的逆鱗。
蘇東來卻因為這個動作而有些輕微的氣喘,他低聲道:「左強,我讓你去追查蘇美紅的下落,你非但沒有查到,反而過早將她驚動·讓她從你的眼皮底下逃走,這筆賬我始終都沒跟你算。」
左爺額頭流出的鮮血已經模糊了他的右眼,這讓他本就醜怪的面孔顯得越發可怖。
蘇東來又望著龐潤良道:「我讓你去查蘇樂,並負責保護他的安全,以你的聰明才智,早就應該猜到其中的緣由。」
龐潤良點了點頭,他的嘴唇已經顫抖了起來。
蘇東來道:「你們兩個卻背著我私自溝通,你們在查什麼?你們又查到了什麼?」
左爺道:「宗主,我們可以對天發誓,我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您的事情,只是那天我偶然發現夫人找龐潤良問話,我才找他追問緣由。」
龐潤良慌忙道:「我在夫人面前沒有亂說話,她問我宗主去美國的事情,我只是按照宗主告訴我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她。」
左爺道:「宗主,恕我大膽,我們都感覺宗主最近做事明顯和過去不同,我們真得是擔心宗主……」
蘇東來道:「有擔心我的功夫,為什麼不多擔心擔心你們自己的性命,擔心擔心你們家人的安危?」
聽到這句話,兩人都是不寒而慄。
蘇東來歎了口氣道:「我不管你們看到什麼,查到什麼,都不能洩露出一絲一毫的風聲,如果讓我知道,你們做了不該做的事,說了不該說的話······」蘇東來沒有把這番話說完,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道:「走吧!太好奇的人,總會很短命!」
左爺和龐潤良慌忙爬起身來,向蘇東來深深一躬,狼狽不堪地走了。
兩人走後,蘇東來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的右手握拳,用力抵住自己的肝部,難熬的疼痛讓他的額頭瞬間佈滿了冷汗,月光如水,照在蘇東來的面孔上,越發顯得慘白如紙。
身後響起一陣輕盈的腳步聲,蘇東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轉瞬之間驅散了所有的病容,低聲道:「你來了?」
一位身穿古代戲服的美麗女子出現在他的身後,女子雖然已經不再年輕,但是歲月並沒有奪走她的美麗和風姿,她輕聲道:「來了!」然後她緩步走向戲台。
站在戲台之上,清唱道:「浪跡天涯三長載,暮春又入沈園來,輸與楊柳雙燕子,書劍飄零獨自回,花易落,人易醉,山河殘缺難忘懷,當日應邀福州去,問婉妹,可願展翅遠飛開,東風沉醉黃籐酒,往事如煙不可追,為什麼紅樓一別蓬山遠,為什麼重托錦書訊不回,為什麼晴天難補鸞鏡碎,為什麼寒風吹折雪中梅······」淺吟低唱,聲音低沉舒緩,唱出百轉柔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