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70七十、後續 文 / 戀人未醒
那日後,輕什再不擺什麼避嫌的架子,該去哪去哪,想見誰見誰。為了避免再次出現被西門郝逆向追蹤的糗事,輕什還自掏腰包在無名谷的谷口和通往長老殿與韓朔洞府的必經之路上設下防禦禁制,但凡有谷外之人私入,洞府內對應的法陣就會發出示警。
韓朔在開始的幾日也是日日出門,每次回來都鐵青著臉,若輕什應景地問上幾句,韓朔便是一通牢騷,無外乎是對幾位長老只盯著掌門之位唇槍舌戰卻忽略了禦敵正事表示極大的憤慨。
其實那些長老們的想法也不難明白,仙楚門裡對低階修士的輕視都成傳統了,除了真正知道點內情的韓朔,沒幾個人會將西門郝的事在心上——不過就是個不入流的築基小修,觸不到宗門的核心機密,也摸不著宗門的重寶禁地,就算來此臥底又能盜去什麼?難道還能因為一個心思不明的築基弟子就將仙楚門那麼多築基弟子一個個全拖出來翻查一遍不成?
說穿了,若真只是為了西門郝之事,這些長老根本連面都不會露,頂多派個弟子過來旁聽。如今肯於親自奔波,不過就是因為此事牽連到了掌門十三楚,於是就想借此事將十三楚拉下掌門寶座,換上自己的貼心弟子。
事實上,自韓朔化神之後,仙楚門裡便逐漸生出了保守和激進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前者求穩,不想因多了一個化神修士就改了仙楚門低調沉穩的門風宗旨;後者卻想求變,極想將三大仙門中的某一個取而代之,盡快擴張仙楚門在上界的勢力範圍。
十三楚就是求穩的一派,而且由於他所處的位置和仙楚門特殊的傳承傳統,只要他不肯變,仙楚門就不會變,因此激進派想改變現狀,首先要做的就是將十三楚趕下台,換上自己一方的金丹修士當權。
然而,內山主殿和幾座長老殿之間雖是暗潮洶湧,五大主峰的低階弟子這邊卻沒傳出絲毫風聲,日子一如往常,就算西門郝以及其他幾名低階弟子突然間就沒了蹤影也不曾引起大家的注意——畢竟,在上界這個地方,無論是外出歷練還是閉關苦修都是再尋常不過的,只要不發現屍體,便很難被當成事情。
沒多久,沈沉舟也回到了長老殿,蘇方卻是一直不見人影。輕什問過韓朔,才知道蘇方已真的進了靜思谷閉關。
「若不是他出身清白乾淨,父母均是我仙楚門外門弟子,那他閉關的地方就不是靜思谷而是思過崖了。」韓朔淡然道。
「要關多久?」輕什問道。
「這要看郝聞之事會不會再生出其他事端。」韓朔答道,「不過,起碼在一年內你是不可能會看到他了。」
「一年……」輕什沒有露出韓朔以為的滿意欣喜,反而蹙起了眉頭。
「怎麼,嫌少?」韓朔不由挑眉。
「我是在想,陸思遠勾搭了幾個像蘇方這樣的弟子,若只有蘇方一個——」輕什依舊蹙著眉頭,「那蘇方這一閉關,陸思遠豈不就沒了玩物,還不得去找新弟子禍害?」
「你這腦袋整天都在想什麼啊?!」韓朔哭笑不得,抬手在輕什頭上拍了一巴掌。
——我是怕他太早對於偉下手,又給我添亂!
輕什撇撇嘴,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沈沉舟搬回長老殿的當天下午,輕什便去了他的屋子,詢問他那位城伯的去向。
「城伯搬到山下的望仙鎮了,在那裡租了個小院,等你這邊準備好了,他就可以過來給你幹活。」沈沉舟答道。
「幹嘛讓他閒著?」輕什立刻道,「我上次不是給你一個玉簡嗎?上面記著不少事呢,讓他去做啊!」
「你那玉簡裡記的全是花靈石的事,你又沒給我靈石,難道讓城伯幫你墊付?」沈沉舟給了輕什一雙白眼。
「上一次你可不是這麼說的。」輕什哼道。
「上一次的時候,城伯還是沈家掌櫃,可以從沈家的鋪子裡支錢自用,如今卻已成了孤家寡人,我總不能讓他把自己棺材本拿出來給你墊付吧?」沈沉舟道。
「他就這麼留下了,不回沈家辭了差事做個交代什麼的?」輕什不由挑眉。
「回去幹嘛,送死?」沈沉舟冷笑。
輕什沉吟了一下,伸手摟住沈沉舟肩膀,湊到他的耳邊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爺爺沈希同給掌門寫了封信?」
聽到這話,沈沉舟驚疑地睜大了雙眼,緊接著便蹙眉道,「什麼信?」
「關於你的身世,承認了你是他的親孫,請掌門適當『照拂』。」輕什答道,「我沒親眼看到,但這事是韓長老告訴我的,想必不會有假。」
沈沉舟的臉色變了又變,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道,「他為什麼要給掌門寫這麼一封信?」
「這個,我倒是知道。」輕什乾笑兩聲,「不過我說完之後你可不許跟我發火。」
「我跟你發火幹嘛?」沈沉舟立刻道,但馬上又心下一動,當即疑惑地看了輕什一眼,「難道這事還和你有關?」
「哈哈。」輕什再次發出兩聲乾笑,「那個,我不是去查西門郝了嗎?這事其實被韓長老知道了,他逼問我前因後果,我就只好把西門郝通過蘇方算計你的事說了,然後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就派人去把查你和西門郝的來歷——齊雲豐道君和管沙就是去幹這個的,否則也……」
「否則也不會救下城伯。」沈沉舟平靜地說道,沒等輕什再說什麼便繼續問道,「那去查西門郝的人呢,查出什麼了?」
「還沒聽說,不過,西門郝已經跑了。」輕什道。
沈沉舟不由一愣,「跑了?」
「沒錯,跑了。」輕什聳聳肩,「不過他畢竟是掌門的親傳弟子,這事沒有大概也不會聲張,你心裡有數就好,別當小道消息給傳出去了。還有,蘇方也被關進靜思谷閉關了。」
沈沉舟沉默地點了點頭。
輕什很想提醒沈沉舟對城伯當心一點,但他更知道忠言逆耳,就算他說了,沈沉舟也未必相信,若是再反過來嫌他多事,那就太沒意思了。
但過了一會兒,沈沉舟卻主動開口道,「你是不是懷疑城伯?」
輕什怔了一下,很快笑道,「我可沒這麼說過。」
「但你就這個意思。」沈沉舟白了輕什一眼,將他的手從自己肩頭推開,正色道,「別說你,我都忍不住多想了,若不是他洩密,無蹤谷的殺手怎麼會知道我和他在哪裡見面,什麼時候見面?被救什麼的,搞不好也是苦肉計……」
「你想哪去了?」輕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想知道你們怎麼見面還用問那城伯?別忘了仙楚門裡可是有他們內應的,你和那城伯見面的時間地點又是十幾年如一日不換樣的,只要稍稍注意一下就能知道。」
「那你懷疑他什麼?」沈沉舟皺眉。
「我懷疑,他是你祖父的人。」輕什淡淡說道。
「他本來就是……」沈沉舟話一出口便自嘲地笑了起來,「是了,他本來就是我爺爺的人。」
輕什微笑著,沒有接言。
沈沉舟捏了捏拳頭,轉頭看向輕什,「那你還用不用他?」
「幹嘛不用?不用白不用!」輕什立刻挑眉,「他若真是你祖父的人,那更好,起碼不會像尋常掌櫃那樣在賬本上做手腳,貪墨咱們的靈石,就算少給他酬勞也不敢抱怨,是不是?」
「……你這個雁過拔毛的傢伙。」沈沉舟也跟著翹起嘴角,笑罵起來。
「好了,你安排個時間讓我和他見面吧。」輕什道,「你我最近都是不方便出山門的,最好能讓他進來,哪怕是在外山那邊呢。」
「嗯,這事我來安排好了,反正如今傳音符又可以用了,定下時間我就給你發傳音符。」沈沉舟點頭道。
「好,我等你消息。」輕什拍拍沈沉舟肩膀,正打算告辭去余望那兒,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話說,你是不是想回去繼承沈家?」
沈沉舟微微一怔,「這是當然的事情,我是沈家的嫡長孫,沈家本來就該是我的。」
——這世上應該的事情多了。
輕什對沈沉舟的想法不以為然,卻也沒有多言,沈沉舟多疑,只要他將火點起來,沈沉舟定會忍不住深思,遠比他親自煽風點火來得更加有效。
「你還是再仔細斟酌一下吧。」輕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好了,我還得去余望那邊一趟,你也不用送了。」
沈沉舟愣了愣,不過一時間也想不明白輕什這是什麼意思,只好拱了拱手,與他道別。
輕什徑直去了余望住的大殿,路上還想著若是那傢伙開了禁制求清靜,他是不是還得把禁制給拆了,結果走到門口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再推門進去,卻看到江哲竟然也在,正和余望面對面坐在蒲團上說話,中間還擺著他那把無鋒重劍。
輕什一推門就驚動了殿中二人,余望立刻露出一臉詭笑,「喲,大忙人終於肯來了啊!」
「你要是不歡迎,我馬上就走。」輕什說著便將腿向門外退去。
「別走!」余望不由急了,抓起身邊一個空蒲團就向輕什砸了過去。
「喂喂,君子動口不動手!」輕什趕緊閃身躲開,然後順勢落到余望面前,繼續調侃道,「想留我就直接說啊,動手動腳的算怎麼回事,好歹你也是位金丹修士,就不怕一下把我砸個好歹?」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余望憤憤說道。
沒等輕什接言,江哲也站了起來,抓起地上重劍,默不作聲地向余望施了一個告別禮,然後看也不看輕什,邁步就向大殿門口走去。
「喂,我說江師兄,好歹打個招呼啊!」輕什忍不住叫道。
江哲停下腳步,轉頭瞅了輕什一眼,頓了一下之後,吐出一個字,「好。」
「……好。」輕什不由抽了抽嘴角,好你個頭!
招呼打完了,江哲便像完成任務一般,轉回頭,再無一言地出了大殿。
——還是那麼不招人喜歡!
輕什撇了撇嘴,抬手關上殿門,轉身走到余望面前,嘿嘿一笑,「我進來的時候見你倆聊得挺開心啊,說什麼呢?」
「說他的劍。」見輕什只是戲弄自己,並不是真的要走,余望板起臉,面無表情地坐回蒲團,「阿哲對自己的劍不太滿意,我給他提了點修改意見,讓他往裡面添點東西重新煉製一下。」
「阿哲?!」輕什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
「叫名字太生分,我就叫他阿哲了。」余望道。
——一個叫望,一個叫阿哲,你們的進展也未免太快了吧?!
輕什無語望天,一時間竟生出一種新人送進房,媒人拋出牆的悲涼。
「你過來幹嘛?我的器房準備好了嗎?」余望追問道。
「月底之前肯定準備好。」輕什道,「我來就是問問你還有沒有什麼特別要求,別我那邊收拾好了,你再不滿意。」
「我就知道你還沒動手。」余望咬牙道。
「呀,原來望望你這麼瞭解我啊!」輕什誇張地感歎起來。
余望立刻送了輕什一雙白眼球,「滾!別以為我沒聽過你怎麼叫那只靈獸!」
「嗛,你的新寵不也是這麼叫你的。」輕什撇撇嘴,嘟囔起來。
「呃?」余望沒聽明白,瞥了輕什一眼,也沒追問,繼續說起了丹房的事,「我沒什麼要求,我的喜好和習慣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起來,我都不明白你折騰這一遍是為什麼,原來那樣不也挺好,直接加幾樣工具就夠了。」
——原來的器房只是個器房。
輕什心裡想著,臉上卻只是微微一笑,「我自有我的道理,你等著享用就是了——話說,韓長老給你的功法,你鑽研得怎樣了,有進展沒有?」
「這才幾天工夫。」余望哼了一聲,馬上便又窘迫地補充道,「很多地方看不明白,我也不知道該去問誰。」
輕什頓時滿頭黑線,不由嘲諷道,「後悔當初怎麼沒有拜師了吧?晚了!現在你想拜人家都不會收了!」
余望的嘴角動了動,卻終是沒有說出什麼。
「什麼地方不懂,說給我聽聽!」輕什一邊問,一邊將控制門外禁制的陣盤從余望的蒲團底下抽了出來,插入靈石,啟動了禁制。
余望懷疑地看了輕什一眼,但還是將刻錄功法的玉簡拿了出來,遞到輕什手裡,並指出了自己的不解之處。
輕什沒有立刻作答,先將整篇功法通讀了一遍,又閉目沉思地想了一會兒,然後才睜開眼,針對余望的不解之處逐一開始講解,實在是怎麼講余望都聽不明白的地方,乾脆就拿煉器的流程進行舉例對比,雖然這種講解方式有生搬硬套、不求甚解的嫌疑,但余望卻明顯很吃這套,聽得津津有味,不住點頭。
「……從結丹到成嬰,其實就像是煉器裡的材料提純。結丹就是先將元神或者說三魂七魄捏合在一起,使元神與肉身進行初步的脫離,然後再針對元神進行進一步的提煉、淨化,待其中的雜質去淨,便成元嬰。」輕什最後總結道。
余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終是再沒提出新的問題。
輕什這會兒也已口乾舌燥,沒了再講下去的興致,當即坐直身子,「先把今天講的這些理解透了,剩下的,等又不明白的時候再說。」
「哦。」余望懵懂地點了點頭,很快又疑惑地問道,「你怎麼懂的比我還多?」
「我煉氣的時候就比你築基的時候懂得多!」輕什撇嘴道。
「倒也是。」余望隱約覺得什麼地方有點不對勁,但剛被灌了一腦袋修煉法訣的他眼下連兩點連線都未必連得直溜,哪還能想明白事情。
「對了,你聽說過九流盟嗎?」趁著余望犯糊塗,輕什閒聊一般打聽起來。
「知道,當然知道,於偉以前還在九流盟裡混過呢。」余望想也不想地答道。
——哎?!
輕什不由瞪大了眼睛,「於偉混過九流盟?」
「是呀。」余望被輕什的表情嚇了一愣,馬上想起仙楚門不收已拜師或曾加入其他仙門的弟子,連忙解釋道,「他那時候小,還不到十歲,又沒有父母照料,哪懂什麼正邪是非,只要人家給他飯吃,就是唬他去下界他也沒準就去了,再說九流盟也算不得門派,所以……也算不得違規吧?」
「你倒是說過,於偉小時候在不好的地方待過,你可憐他才將他帶了回來。」輕什蹙眉道。
余望點點頭,「我那時候剛築基,一時興起就接了個山外的任務,回程的時候在一個散修的鎮子裡碰見他偷東西,我阻止他,卻反被他訓斥了一通,說我不知人間疾苦。」
「……你剛才說他那時還不到十歲。」輕什的頭上再次冒出了黑線。
「是呀,我也特驚訝,覺得這孩子這麼聰明,留在這種地方當賊也太可惜了,就問他要不要跟我去正經的仙門修煉。」余望道。
「他同意了?」輕什明知這問題的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當然。」余望點頭。
「有沒有猶豫?」輕什追問道。
「好像……沒有吧。」余望想了想,肯定地點頭。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他加入了九流盟的?」輕什再問。
「那鎮子就是九流盟的地盤。」余望道,「而且回來的路上,我幫他洗澡換衣服的時候,在他身上發現了九流盟的令牌,不過於偉自己也不明白那令牌有什麼用,只說是他們頭頭給的,我讓他扔了,他就乖乖扔了。」
聽到這裡,輕什不再發問,皺眉沉思起來。
余望卻忍不住叮囑道,「這事我不瞞你,但你千萬別再告訴別人了!九流盟的名聲不大好,若是讓其他人知道此事,於偉搞不好要被逐出宗門的!」
——那樣才好呢!
輕什心裡這樣想著,卻也不會真的去宣揚此事,一來會傷及余望,二來年代久遠,早就無以為證。
「放心吧,這事就算傳出去,也絕對不是從我嘴裡傳出去。」輕什向余望承諾道。
作者有話要說:每日一更開始,明天再見!